宋良宵抓住这最后时刻,推销了一把自己道:“走之前我想问一下,司巡检,你们衙府抓犯人人手够吗?需不需要外援?”
刚坐到位置准备办公的司元毅诧异的抬起了头。
宋良宵嘿嘿干笑了两声继续道:“你看,我也挺强的,说不定能帮上你们衙府一些忙,报酬的话也不会很贵,你认识傅院教,我这边可以便宜两成价!”
司元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方才问:“你最近在做什么营生?”
宋良宵不好意思搓搓手道:“我和我隔壁家的大叔一起接任务,大多都是邻居们的委托,有时候也接事务坊的,衙府这平时有没有什么需要委托的呀?”
司元毅道:“一般衙府都有外聘的人手,你并不符合条件。抱歉,这方面我可能帮不到你。不过你可以注意一下衙府二楼有面告示墙,上边有不少赏金犯告示。但那上面的犯人大部分都是穷凶极恶,狡猾多变之徒,身上都背负着好几条人命,就算你很强也务必要小心谨慎。”
宋良宵连忙感谢道:“多谢司巡检告知,我这就下去看看。”
她乘坐升降梯一下来到二楼,二楼布局和一楼大厅差不多,但人却少多了。
除了一名衙役在打瞌睡,并没有其他人在。
宋良宵一眼便看到那面贴满了告示的墙,上边果然都是赏金告示,她找呀找呀,试着想从上边找到那个叫夜虓的杀猎人赏金告示。
这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敢问这位女奇人在找什么?”
原来是那打瞌睡的衙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身后。
宋良宵想了想还是问道:“这上边好像没看到有夜虓的赏金告示。”
“夜虓?”衙役停了停似在思考,过一会方道:“你说的可是那个七阶杀猎人夜虓?人都死了告示自然也就撤了,赏金都有人来领过啦。”
宋良宵一愣,问道:“有人来领过了?多少赏金?”
衙役伸出一根手指头道:“一枚金株。”
瞬间,宋良宵如同雷劈一般定在当场:她也太可怜了,明明人是自己除掉的,结果钱却没进自己口袋,这种心痛感谁懂啊!
衙役看她那痛不欲生的模样还以为她亲眷朋友里有人被夜虓害了呢,口中是安慰道:
“已经有人替你除害了,节哀吧,以后安心好好过日子便是。”
宋良宵沮丧的走出衙府,心里装着的全都是那一枚失之交臂的金株。
就在她刚走下白玉阶梯,身后又传来了司元毅的声音:
“宋奇人!请等一下!”
宋良宵回首不解望着他。
但见司元毅轻咳一声道:“刚才忘了一件事,傅兄让我和你说一声,你有两位朋友对你甚是想念,让你有空记得写信给她们,信封写上她们的名字寄到木兰军便可,各奇人军营的地址驿站都有记录。”
宋良宵愣了愣,然后才回他道:“好,多谢司巡检告知,回头也帮我和傅院教道声谢。”
司巡检皱眉不解:“其实你也可以自己写信谢他,只需寄到护龙军便可。”
宋良宵有些为难,然后她有些试探着道:“要不司巡检哪日与傅院教通信了,能不能帮我捎带一张过去?”
司元毅盯着她不说话,因为她说的不是一封而是一张。
宋良宵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方道:“寄一封信若不通过官驿,要五枚铜株得两三个月才能到,也容易丢失,越快邮寄费也越贵,我想着能不能搭个顺风信,我就写几句话带着也不碍事的……”
良久,司元毅轻叹一声:“好,你若写好便过来找我……要是你手头上实在紧,可以过来找我,找营生我可能帮不了你,但借你些现钱应急还是没问题的。”
宋良宵笑道:“这个倒真不用,司巡检帮我带信就好,多谢。那我先回去了。”
回家路上,宋良宵经过了一家书局。
但她没进去,只在门口看了眼。
最劣质的一张纸两枚铜株,笔最便宜的则要十枚铜株一支,还要加上墨汁,一套算下来要二三十枚铜株并不便宜。
宋良宵并不是忘记了苏钊玥和蒋婕,只是纸笔费贵,蒋婕那家伙又是个话痨,一来二去她肯定写不起;二则是她混得实在太差亦不好意思给她们写信,免得让她们惦记与担心。
如今傅院教已经知道自己在天孤城区的处境,也不知他告诉她们没。自己确实有必要和傅院教说一声,让他若是还没说请别告诉苏钊玥她们自己在哪,等以后自己日子好起来了,自己再亲自写信跟二女说。
纸张的话冯值守给的那本笔记后边还有几页空白的,她可以撕一页下来用,至于笔,问隔壁的小虎借用一下就好。
打定好主意的宋良宵准备回家就动笔,谁知刚上楼就看到自家门口处站着三人。
一个是何福源;另一个则是对自己动手动脚被自己打得最惨的大成,他脸色看上去十分苍白,人亦有些摇摇欲坠;还有一名未见过的中年男子,穿着体面,看着有些像是富贵人家的管事,对方手中还托着一个托盘。
中年男子一见她便笑眯眯弯腰行礼道:“宋奇人好,老奴陆鸣力奉陆舵主之令携两名罪人前来向宋奇人赔礼道歉。”
“跪下!”
第132章
随着陆鸣力的厉声呵斥,何福源及大成腿一软扑通一声瞬间跪下磕头道:
“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宋奇人!一切任凭宋奇人处罚,要打要杀悉听尊便!只求宋奇人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等!”
二人声音响亮,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不一会便引来楼层里邻居们的张望。
隔壁的牛大龙和老张头也都跟着出来,在看到地上跪着的两人不停在朝宋良宵磕头,不由惊诧道:“小宋,这是怎么回事?!”
宋良宵朝牛大龙他们笑笑道:“叔,事情待会进屋和你们说,你们先回吧。”
顿时,牛大龙和老张头都识趣又钻回屋里。
宋良宵心道这些人动作还真迅速,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就找上门来了。
她对着陆鸣力朝楼道口做了个请的赶人手势:“在我看来,和贵帮恩怨早已了结,管教帮众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无关,实属多此一举,请回吧。”
陆鸣力无一丝不悦,反而笑道:“宋奇人气量之大令人敬佩,但我们万福会得按道上规矩来解决,是他们眼瞎冒犯到了宋奇人,让万福会陷于麻烦之中,就该他们上门请罪一力承担,另外这是万福会的赔罪礼,还请宋奇人收下。”
说着,他将手中托盘恭敬递上并揭开,上边赫然躺着三枚金株。
宋良宵皱眉,对方话说得是挺漂亮,道歉态度亦非常诚恳。
但实际上他们道歉的真正理由却是因为惹到强者害怕强者报复,而并非意识到自家帮众调戏强抢民女是种错误而道歉。
这样的道歉没任何意义,这银钱她也不想要。
就在她欲要拒绝时,一旁却是传来了牛大龙的声音:“小宋,收下吧,这位陆管事只是在按道上规矩办事。”
宋良宵愣住,扭头看到隔壁一二三最后还有个小小的脑袋都探在门口,不是说让回屋了么?怎么都还在看呀!
陆鸣力转身朝着牛大龙一笑,真诚谢道:“老叔是懂道上规矩的,多谢。”
宋良宵若有所思,最终她还是听牛大叔的将三枚金株从陆鸣力手中接了过来。
陆鸣力非常满意再次鞠躬谢道:“多谢宋奇人高抬贵手,如此恩怨两清,告辞。”
说完,他看都未看地上跪着那两人,神色轻松径直离开了宋良宵家门口。
显然是真将这二人留给宋良宵任意处置。
宋良宵也没有喜欢虐待人的变态心理,尤其跪着二人里还有一个血淋滴答的,瞥了他们一眼便道:“滚吧,别在这里妨碍别人。”
何福源与大成刚开始还有些犹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待宋良宵第二次加大声音呵斥:“滚!”
他们是连滚带爬逃离此地。
宋良宵叹口气,在左邻右舍的目光注视下走进牛大叔家里道:“我们进屋说。”
回到屋内,牛嫂子做饭,牛小虎回自己房间温书。
宋良宵则将前因后果与牛大龙及老张头大致说了一遍,她没具体说自己一人抽翻了对方数十众,只说与几名帮众起了一些冲突。
老张头听完啐了一口道:‘那些狗娘养的真不是东西!窑子里又不是没有姑娘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小宋做得没错,揍得好!’
牛大龙同样赞成道:“叔虽然说过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为妙,但都欺负到你头上了,就是打死了也活该!要是他们还敢再上门,叔帮你一起揍死他们!”
宋良宵看二人如此护着自己,感激道:“牛大叔、张大叔放心,都被揍成那样他们肯定不敢再上门了。对了,叔,刚才你为何让我收下那些金珠?”
牛大龙这才道:“这是道上不成文的规矩:当一方上门赔礼时,若收下赔礼则表示此事到此为止,从此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不再追究;若是拒绝则表示不接受和解,不死不休,死磕到底。”
“我看跪着那两人鼻青脸肿的,你却毫发未伤,对方对你的态度亦十分恭敬,便知道你肯定不曾吃亏,应该只是件小事。若非杀父夺妻之仇没必要和那些帮派死磕,所以叔才建议你收下。”
宋良宵还真不懂这些道上规矩,她道:“还好牛大叔及时提醒,社会上的事我确实不太懂,只觉得不过是件小事,对方赔礼一出手就是三枚金株,便怕其中有诈。”
在旁老张头听着是大笑道:“哈哈哈,这倒不用担心,那些帮派上层对这些道上规矩最是看中。再说他们开赌坊开女支院,还向街巷那些流动摊贩收保护费,哪日不是日进斗金,三枚金株于他们而言就和三枚铜株差不多,根本就不算事。”
既然没有风险,宋良宵也没有与那些帮派不死不休的打算,这三枚金珠她便真收下了,然后她将三枚金株拿了出来道:“那这些金珠……”
牛大叔看她那模样是叹口气道:“你自己留着。小宋呀,不是什么钱都要分一份的,叔胆子也小,所以有些事情你自己清楚,有些钱你也自己赚,叔也不会眼红,叔就是给你领个路,你不嫌弃叔胆小怕事就成?”
宋良宵认真听着低头收起了三枚金珠,等她再抬头时是露出笑容道:“叔说的我都记住了,您要真是怕事,也不会说要提我揍人了。这样吧,我发了一笔横财,请两位叔和嫂子还有小虎去吃顿好的总成吧?”
牛大龙先是一愣,旋即是哈哈哈大笑起来:“成,怎么不成!你的心意叔领了!”
老张头在旁亦跟着笑道:“那咱们现在就走?上仙客来,那个地方你张叔早就想要去一次了!”
“去什么去,就非得选今日吃?”
这会牛嫂子是端着一大锅汤从厨房走出来埋怨道:“我这饭都煮好了,你们不吃岂不是浪费?今天都给我在家里吃!”
接着牛嫂子换上了笑脸对宋良宵道:“宋妹子,可千万别听你张大叔的,那仙客来就是吃个名气,实际又贵又不好吃,改明儿嫂子挑个实惠又好吃的地方,咱们吃得开心,你也不用多破费。”
老张头听着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直笑:“还是嫂子想得周到,那咱们听嫂子的。”
牛嫂子懒得看他那嬉皮笑脸模样,只道:“行了,别拍马屁了,赶紧收拾收拾桌子,等来旺回来就开饭。”
“好嘞,嫂子!”
消耗不少体力的宋良宵这会早已是饥肠辘辘,看到牛嫂子端上来的冒着热气的饭菜后,她瞬间觉得自己一天的辛苦劳累在这一刻都是值得。
等吃饱饭回到自己屋里,她已是困得不行,洗漱完毕躺到简陋的小床上一股浓浓的倦意瞬间笼罩全身,她轻轻闭上了眼,不一会便呼吸均匀的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天孤街上的衙府内依旧灯火通明。
司元毅将今日发生之事记录在案,又翻阅了几宗到现在都未破的悬案,看了看窗外天色,这才收拾好随身之物准备离开。
只是他在踏上升降梯后并未朝下而是朝上一直来到了八十九层。
府丞封贤礼同样亦未离开衙府,伏案于灯下。
他听到升降梯打开的动静,是头也不抬道:“元毅?怎么过来了?我这还有份公文未看完,你自己先回去吧。”
司元毅行礼道:“府丞大人,我上来是有事要向您禀告。”
封贤礼这才抬头看他,眉头皱了皱,旋即很快又松开,一声叹息道:“这里并未外人,你叫声舅舅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