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宵本意只是要让他们道歉,生意上的事请她不管,是多是少全由他们自己商讨。
但对平西山寨匪贼和李运来来说,这交易真是胆战心惊。
为防止再有意外,李运来快速将准备好的银钱掏出来给了闻人予。
随后等李金才将兽车赶来,把这批皮毛全都搬上车后,双方也不敢多客套,只想快些离开,随意一拱手别过,便各奔东西。
眼瞅着李运来他们的兽车跑远不见踪影,这边闻人予及另外五个匪贼方才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闻人予苦笑着道:“这次真是踢到铁板了。”
然后他掂量了下手中银钱,没有亏,但与预期差得有些远,其实他们主要活动范围亦不在望京,同样这批皮毛货也不是像之前诓骗宋良宵所言是寨子里兄弟猎取来了,而是黑吃黑的一批货,本想着望京的商户钱多,就做一次买卖干票漂亮的,哪知望京城内卧虎藏龙,这样都能遇到半神强者!
“为防有变立刻通知驴子,让他迅速将车赶过来与咱们汇合,离开醴泉镇!”
分出一人回酒楼叫人后,刀疤脸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刀,又摸了摸自己脑袋,仍旧心有余悸道:“这个六阶女武奇人感觉比同为六阶的大当家还可怕,大当家揍人时咱们勉强还能挡一挡,她这唰一下,我啥都没看清刀就断了!那个货郎呢?不会以为坑了咱们平西山寨还以为没事吧!把他找出来,老子要一刀砍了他的脑袋方能卸心头之恨!”
闻人予却是摇摇头道:“这货郎的弟弟就在咱们山脚下的平西村,一直都在替咱们干活,未必一定就是货郎在坑我们,要真是陷阱,恐怕货款我们一分都拿不到,但最后那个李掌柜还是给了,颇有些息事宁人的味道。”
“问题恐怕还是出在那名少女身上,她说是李掌柜雇佣来的护卫。到现在我都想不通,一个六阶女武奇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去做名小商贩的护卫……不行,此事越想就越不对劲,二虎你快去追上四虎,跟着他们把车赶到镇外老地方等,大家现在分散开,马上就走!”
就在平西山寨匪贼被吓得打散队伍立刻从醴泉镇奔逃离之时,李运来的兽车拉着一车皮毛货疾速朝着望京飞奔,他们得争取在下午关闭城门前赶回到城内。
兽车速度飞快且颠簸,而兽车内却静默无声,自打醴泉镇中出来,李运来对宋良宵也变得越发敬畏,两人同坐在一个车里,谁也没说话,他就静静坐在角落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自己虽有一个四阶武奇人儿子,但与拥有神通的半神强者间还是差得很远,他今日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半神强者使用神通战斗。
虽说只是单方面的恐吓,但这种震撼与之前对方变出骨刀让自己看完全不同!就算骨镰刀并未对着自己,光站在一侧就已感受到某种令人心悸的压迫,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不止闻人予想不通,李运来同样也想不通这样的强者怎么会沦落到要给自己这个小商贩当护卫,而且还是对方死缠烂打主动上门讨要来的任务。
庆幸不曾推辞掉对方同时,他亦对对方那看不见的身份背景感到有些许后怕。
没办法,自己是做小本经营的,这样的强者根本就不是自己该雇佣的,不如多给些报酬,待日后查清楚对方身份来历确定没有问题后,看日后还有没有什么合作的机会……
而宋良宵这会根本就不知道李运来的想法,她正在为自己完美的完成了第一个任务拿到第一笔酬劳而沾沾自喜着,心情非常的愉快。
若是给她知道了李运来的想法,说不定立即就会过去进行自我推销:东家你完全想错了!我身份清白根本就没背景,只要一个月付十五枚银株,十五枚银株就能拥有一个会化形的高阶护卫!
奈何二人一个保守谨慎,一个初出茅庐,大家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得错过。
但在不久之后,李运来偶然知晓了宋良宵的艰难营生过程,是肠子都悔青了,捶胸顿足的自己当初怎么就没再胆大的多问一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回到望京城后,李运来是笑眯眯的多给了宋良宵一枚银株道:“宋奇人,这是你应得的,今次若不是你我可能就得高价收下这批货,说不定连一枚铜株都赚不到。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差点错过贵人,如今承蒙帮助,感激不尽,希望下次大家能有缘分再见。”
宋良宵接过这枚银株是百感交集,她很想再问一句对方愿不愿意和自己签份用工契,但余光瞥见一旁的李金才后,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告别李运来后,宋良宵拿着银株还有完成任务的令牌马不停蹄赶往春晖坊,赶在春晖坊关门前将两块令牌都交了回去。
奇人在接任务后事务坊会给一块令牌,完成任务后雇主同样亦会给一枚令牌,两块令牌合在一起才算完整,只有将完整的令牌交予事务坊后,才能从事务坊中领到酬劳。
宋良宵拿着三枚银株的酬劳心里是乐开了花,这是自己离开书院后赚到的第一笔银钱!虽说没能让雇主签下自己,但能赚到钱也算是个很大进步,所以她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找家食舍去吃顿好的!
一顿饭吃到了华灯初上,共花了三十枚铜株,今日净赚两枚大半的银株,要是每隔个三五日她都能赚到这么多钱,一年下来就能够养活自己甚至还能有几枚银株的盈余!
哼着小调,宋良宵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然后她看到隔壁牛大龙家大门是敞开着的,牛大龙正站在门口和一个看着年纪比他略大,脑袋光秃秃的男子说着话。
也不知两人在说些什么,期间牛大龙一直都面带难色。
直到他看到宋良宵瞬间,眼睛突然一亮,连忙招呼道:
“宋奇人,你回来了?”
宋良宵对牛大龙一家都很有好感,她亦热络的回应道:“回来拉,牛大叔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吃过了,那个……”牛大龙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知宋奇人现在可有空?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第123章
宋良宵看牛大龙这样便知对方肯定是遇上什么难事需要自己帮忙,只要在能力范围内,她自然不会拒绝,遂上前道:
“牛大叔您说。”
牛大龙看她心情不错的样子,自己也还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并未直接先说事,而是拉家常般先寒暄:“宋奇人今儿心情似乎不错,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我看你昨日好像没回家,还曾问过你牛嫂子,她说你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的,怎么都碰不到人。”
宋良宵猜牛嫂子找自己大概是要还钱,是笑笑道:“这段日子我都在外边找活干,所以早早就出去,昨天凑巧在奇人事务坊接了个护送任务,报酬还不错,这刚完成任务到屋门口就碰上大叔您了。”
牛大龙了然道:“难怪,原来是去做任务了啊,不是出事就好。对了,忘记给你介绍了,这位是张铁根,平素我都管他叫老张头,是经常跟我一起干活跑任务的老伙计;老张头,这位就是几日前我和你提起过,最近刚搬过来那位宋奇人,宋良宵。”
张铁根头顶程亮,面容和善,蓄有短白须,笑起来就和邻家大爷一样和蔼,他客气与宋良宵招呼道:“呵呵,宋奇人好。”
宋良宵便也将这位大叔当成牛大龙同辈,叫道:“张大叔好。”
介绍二人认识后,牛大龙这才说起正事道:
“是这样的,我和老张头有个熟人在望京郊外开了个园子,约莫半月前他在奇人事务坊委托了个搬运任务,因为给的报酬不高,一直都无人问津。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交货期限,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向我们求助。这任务是个重体力活,至少得三个三阶武奇人共同协作两到三日,但平均下来每人只能拿五十枚铜株,劳作时长与报酬不成正比。我和老张头这都找了半天了,能够得上条件的人不是正好手头上有活就是嫌弃酬劳少,怎么都凑不出第三个人,所以想问问宋奇人看能不能帮个忙。”
牛大龙可能是真的找不到人,说完后又马上补充道:“不过宋奇人且放心,如果你肯帮忙牛大叔保证绝对不会累着你,大部分活都由我和老张头来干,你只要在关键时帮忙搭把手就行,至于报酬你若觉得太低,等任务结束后,大叔再给你补到正常工钱,你看如何?”
力气活什么的宋良宵最喜欢了,她感觉自己好像时来运转了,连活都主动找上门来!
她立刻拍胸脯应道:“牛大叔,你可算找对人了,那些要技术的活我有可能不太行,但比力气我可不输任何一个人,就是举手之劳的事,银钱也不用您补,这事包在我身上了!就不知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牛大龙完全没料到宋良宵居然那么爽快就答应了,还一副跃跃欲试的开心模样。
他很是感激道:“那便多谢宋奇人了,虽然活比较急,但也还没急到要连夜开工,等明日一早我来叫你,让老张头那干儿子用兽车送咱们过去。”
次日,卯正时一过,牛大龙便过来叫门。
宋良宵跟着他来到楼下,便看到昨日的老张头以及一名穿着灰色短挂的男青年正坐在一辆斑纹暴牛拉着铺满稻草的板车上。
看到他们下来,老张头从板车上跳了下来朝着二人招呼道:
“大龙,宋奇人,早啊!”
牛大龙笑道:“不早了,走,咱们先到钱家包子油条铺去吃早饭,吃完再启程。”
老张头笑呵呵的道:“好嘞,听你的。”
然后他又指着驾驶兽车的年轻男子和宋良宵道:“宋奇人,这位是我干儿子,叫张来旺,是个一阶武奇人,平素就在这附近拉拉车,平素你要若要用车可以找他,无论去哪我都让他只算你两枚铜株路费。”
张来旺脸晒得有些黑,五官普通,看上去很质朴,他与宋良宵点了个头后,便继续专心盯着着斑纹暴牛缰绳。
宋良宵同样点头招呼后和老张头道:“那就多谢张大叔了,以后要用车我就去找他,但车费还是得照路程算。”
她不喜欢占人便宜,特别是做辛苦活的老实人便宜。
等到了早饭铺前,宋良宵发现下车后的张来旺走路一瘸一拐,似乎有些长短脚,盯着别人短处和贸然打探都是很不礼貌的事,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用过早饭,四人重新坐上板车。
板车瞬间发出咯吱咯吱的酸掉牙声,老张头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嘿嘿,别看这车简陋,但来旺驾车技术好,一点也不颠簸,跑个短程还是没问题的,要是不舒服还请宋奇人多多担待,等回来再让园主送咱们回来,他家的车有顶。”
若是刚穿越那会宋良宵坐这样的车可能还真会吃不消,但现在她只是看着样貌娇气,身骨却很硬朗,找营生这段日子,路远她也会选择坐兽车,就是这种最便宜的板车,起步只要两枚铜株。
“没事,我坐得惯,回来也一样,就不要麻烦别人了。”
车出城后,宋良宵发现老张头也没撒谎,张来旺的驾车技术确实很好,抛开木板硌人这一点途中少有颠簸。
半个多时辰后,到目的地一看,她顿时有些傻眼:这不就是自己第一次接任务的地方吗?
如今再回想昨夜牛大叔和自己说的话,瞬间发现很多细节确实能和这个园子对上。
这会老张头已经跳下板车,朝着园子里喊道:“万叔,我们来了!快开开门!”
不多会,里边便传来了老叟的回应:
“唉,来了,来了,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
宋良宵只见那日对她横眉瞪眼的老叟,满面笑容从林间走出来,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高瘦青年。
“张奇人,牛奇人,还有这位是……”
老叟目光从老张头和牛大龙身上落到宋良宵身上时,瞬间怔住。
宋良宵看着对方也有些尴尬。
但老叟反应很快,他快步走到宋良宵跟前,非常正式的朝着她俯首拜道:“这位女奇人,上次是小老儿态度不好,误以为您是来捣乱的。小老儿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老儿的无理。”
老人道歉态度诚恳,头都快低到尘土里,宋良宵一时有些无措,连忙出手虚扶起对方。
“您先起来,之前那件事其实与您无关,你不必行如此大礼!”
上次的事本来错就不在老者,都是鹿泰坊那个书办的责任,自己也早就将那些不愉快抛在脑后,她实在受不了跟自己爷爷一个辈的人向自己行大礼。
旁边的牛大龙和老张头是一头雾水,老张头忍不住道:“万叔,你和宋奇人认识?”
老叟起身苦笑道:“之前有过一点小误会,希望这位宋奇人莫要记在心上才是。”
宋良宵亦解释道:“大概半月前我接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到这处园子搬木材,结果鹿泰坊的书办与我起了龃龉,便隐瞒这是个多人任务的信息,等我拿着令牌过来,这位老人家可能以为我在戏耍他,便将我给赶走了。”
老张头这时像是记起什么,一拍大腿,叫道:“我想起了,万叔你之前和我说把任务委托给鹿泰坊,结果却引来了一个碰瓷的,说鹿泰坊不厚道便收回了委托,指的可就是这事?”
老叟点点头,表情由无奈变为愤慨道:“哼!就是那个鹿泰坊!他们真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这位宋奇人亦是被他们给坑骗了!我就说我这破园子挣的都是辛苦钱,又没什么油水,怎么还会被人惦记!真是便宜无好货,下次委托还是得上大的事务坊,小事务坊去不得!”
牛大龙这时亦打圆场道:“小事务坊有时候做事确实不如大事务坊周全,万叔和宋奇人都是苦主,罪魁祸首是鹿泰坊,您与宋奇人亦算不打不相识,误会解开就好,解开就好。”
老叟也就是万成木心里还是有些许愧疚,其实那日他后来发现宋良宵没拿走地上那些铜株就有所察觉或许自己弄错了,对方可能并非要上门找事,但大家萍水相逢,这人也很难再找回来,便只得作罢。
为表诚意,他和跟着自己的青年道:“成材,你去我那小屋里把剩下那点春庆碧螺春给泡了,待会我以茶代酒向宋奇人赔个不是,快去。”
万成材应了声好后便钻入山林中。
老张头在旁感慨:“春庆的碧螺春可不便宜呀,一枚银株一两,万叔您这也太破费了。”
宋良宵也在旁劝老人这点小事根本就没有赔罪的必要,但万成木觉得不行,他摆摆手道:“你们都别劝叔,要不是最近老婆子病了要抓药,叔手头实在紧,否则就该按正常价格给你们报酬,总不能银钱给不出,连点好茶叶也舍不得吧?家里就剩这点值钱的,全家就等着把这批货出了渡过这段困难期,所以这些茶叶给你们喝值当!”
三人拗不过万成木,只得跟着他进了林间小屋,边喝茶边聊。
“这批石木是天立中城区衙府指定要的,要的数量还不少,约莫六十余棵,都砍倒了就差装车。以往八十枚铜株一人,勉强还有奇人愿意接活,今年衙府价格压得比较低再加上老婆子的病,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工钱,便也没有人愿意过来。”
“大龙、铁根还有宋奇人,今次就当叔欠你们的,叔待会给你们写欠条,三十枚铜株等日后婆子病好了园子这边周转过来,我便给你们送过去,只求能在三日内将这六十余棵石木搬运装车,算叔求你们,若是逾期衙府那边降罪下来,不但要赔钱,还得挨板子,叔都这把年纪了身子可受不得那些板子。”
万成木说着忍不住偷偷抹起了老泪。
牛大龙看着是不忍,皱眉道:“万叔,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我和老张头以前没饭吃时受过您不少恩惠,如今您有难,咱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呢!您放心,我和老张头就算是不吃不睡也在三日里帮您给搬好喽!”
宋良宵听着他们说话,不懂不过六十余颗树木怎么就要搬上三日,不禁问道:“万老爷子,这石木很难搬运吗?”
万成木回道:“石木,木如其名,虽然它只有水桶粗细,但却像金石一样重,一颗成木足有六七千斤重,一般三名三阶武奇人方才能搬得动。去掉吃饭睡觉休息,一天能搬二十颗就已经很好,这活不需要技巧,就是纯粹费力。”
宋良宵觉得也就六七千斤还好吧,在离开书院前她曾偷偷测试过,自己的力量极限差不多在一万八千斤上下,这些斤数最多就是零头,只要这石木直径真的只有水桶粗细,也不长,那搬运起来应该还是很轻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