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婕轻声道:“良宵这是……”
苏钊月却是抿嘴浅笑道:“没什么,就是心结解开了。我相信最终我们都会活下来,一定!”
……
快速的用完午饭,宋良宵又回到了军帐,里边封习和参旗都已经坐到沙盘前。
封习见她进来,面带笑容道:“统帅气势不错,看来方才出去透气后颇有收获,如此一来,相信接下来的议会定会顺遂,让我们开始吧。”
第434章
三人围在沙盘前,看着上边翠沧江对岸那座被崇山峻岭所包围的城池——贵郡,亦是大青逆贼现今的王城。
南疆边陲多为密林高山,少有开阔平地。而贵郡地理位置在南疆算得上是得天独厚,并占据着这一带唯一一块开阔平地,并且为翠沧江一条支流半环绕着,在南边形成一条天然的护城河,四周又多是山岭,使得南部易守难攻。不过若是从腹地过去只需要横渡过翠沧江前方便是条平摊大道可以直抵贵郡北门。
封习率先开口道:“密报统帅与参副统都已经看过,我就不必再多解释,私以为接下来二十四个时辰以内乃是我等进攻贵郡的最佳时机,所以想与二位商讨一下接下的攻打策略以及具体的出兵时辰。”
虽说是三人商议,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封习与参旗分析,所以这次亦不例外,参旗走到沙盘正面从伐逆营一路指到贵郡北门道:“我等行军得先跨过翠沧江,随后再行五十里地方才能抵达贵郡,急行军差不多需要半日,而且以奇人手段,我等一旦行动便很难隐瞒过对方,说不定敌军还会在途中阻挠埋伏。而且听监军意思,敌人有极大可能已经在某处设好陷阱等待我们,这些情况都需一一考虑在内,以免遇到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封习顺手拿起一面小旗插在离营地不远翠沧江一处道:“如今正值春夏交替之际,乃是翠沧江的枯水期,这一段为浅滩,水最深处亦不过到腰部,我军可以连夜在此搭一座浮桥快速通过翠沧江,跨江并不存在问题。而在这之后一路至贵郡北门皆为平坦官道,这段行程视野开阔,两旁多为田地,难以隐藏行踪,不利于埋伏,还不如直接突袭伐逆营更有奇效,私以为这一路遇见埋伏突袭几率不大,行军时常规戒备便可。”
这时,参旗同样拿起一支小旗插在了贵郡北门前道:“他们兵力比我军占优,时间拖越久对他们越有利,贸然突袭我军营地弊大于利,再排除行军途中埋伏可能性,属下以为敌军很有可能会将埋伏设在城门前摧毁我军战车装甲。”
封习看了眼插在北门前的小旗道:“参副统猜测是有几分道理,敌军在人数上占优但,但军备战具却是我军更强些。我军一共拥有十五辆精良战车,他们手中则只有八辆不算精良的老式战车,我们士兵身上战具战甲同样亦比他们精良,摧毁战车确实是提高胜率的一个办法。但我是齐玮就不会这么做,甚至若有条件这些战车一辆都不想损毁,毕竟破坏哪有占为己有香。”
“逆贼前身乃是恶鬼军,这些年来在大望身份见不得光躲躲藏藏,根本就没有固定据点也缺少墨师工匠,大型战备装甲一直是他们短板,若想日后北上攻入望京城,重型战备必不可少,我要是齐玮定会想办法保住这一批战备。”
参旗听着若有所思道:“半路伏击不妥,城门设陷难以保全战车,监军以为他们若要设埋伏会设在哪里呢?”
封习微微一笑长驱直入将军旗直接插到了贵郡城内。
“这里。”
参旗眉头瞬间皱起道:“城内?他想要用百姓性命作为要挟?!”
封习则摇摇头道:“逆贼攻入贵郡城当天就已经将郡守一家及其下属党羽心腹如数斩杀,并将他们头颅挂在城门前连挂了数日,往后两月无数贵郡百姓携家带口出逃,如今贵郡城内就算真有百姓恐怕亦少得可怜,齐玮不会那么蠢。而贵郡城墙虽高但却难以阻挡飞骑与精锐,我军若想在不伤及贵郡根本情况下进城势必不可动用战车,如此一来在城内设埋伏突击我军飞骑及精锐更进一步削弱我军精锐,远比前两种伏击方案受益更大。”
参旗闻言瞬间沉默,片刻后方才开口道:“城内……齐玮老贼说不定就在高台上看着!”
自从战场逃回大望,这便已经成为他的心魔,一位九阶远比战车更有威慑力!
“我有一事不明,”见二人都表情凝重,宋良宵开口道:“既然贵郡城内已经没有多少百姓,我军直接用战车攻城不就好了吗?”
这下不止封习看着她眼神奇怪,就连参旗亦一脸的震惊。
宋良宵有些摸不着脑袋问道:“你们怎么都这样看我?”
封习呵了一声轻笑道:“看得出统帅对自己在外名声好坏并不是太在乎,贵郡城中真正百姓还剩多少除了逆贼谁都不知道,但只要还有一名百姓在城内,统帅以战车攻城都会被冠以残暴不仁无视百姓性命的恶名,甚至会影响大望朝堂一直以来公正严明勤政爱民的形象。古往今来所谓战争从不仅限于战场上兵刃相接,有时候舆论风向亦可杀人不见血,外边盯着大望试图给大望抹黑者多得是,统帅要明白人言可畏呐!”
简而言之大望要脸,或者说暴政的流言传出比这场战役的输赢带来后果在上层看来更为的可怕,宋良宵便也跟着闭了嘴。
如此一来,伐逆军的最大危机恐怕就是在攻入城后。
见其若有所思,封习也清了清嗓子,重新回到正题道:“综上所述,无论是打持久战还是直接攻入城池都有风险,所以这一战关键还得看统帅,是在北门驻营围困逆贼,稳打稳扎还是说率兵杀入内城直取齐玮人头。”
宋良宵从自己思绪抽出,抬首看向封习道:“单围困住北门,恐怕根本就不足困住逆贼吧?贵郡南门连接南疆边陲,就连增兵也是从南边入境,粮食补给恐怕也不在话下,除非连南边一起围住断开他们补给,否则围困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以我军现有兵力似乎并不足以兵分两路围堵贵郡。”
封习笑笑道:“是有些困,但若是好好规划也不是不行,所以我才说这一战关键在统帅,无论是困还是攻都要靠统帅去与齐玮周旋,所以我等皆无法替代统帅抉择。”
图穷见匕。
这是宋良宵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封习嘴上说着两个策略任自己选择,事实上他与参旗对局势一番分析下来已是完全否决了围困可能,也就是说自己根本就没得选。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也许大望根本就没指望自己真能够结束这场战争,他们只是希望自己与齐玮打上一场,若是获胜乃意外之喜;若是战败便证明自己不及九阶,定还有后手补上,最终一举解决自己与齐玮两个隐患!
宋良宵突然有些想笑,失望吗?并不,有了谢怜卿的点醒,她非常清楚自己要做及将会做的事,至于种种针对自己的算计,也早已习惯。
强权都是冰冷无情的,并不是说只针对自己一人,只是证明自己有威胁到大望的可能,她应该骄傲才是。
宋良宵弯起唇角,毫不犹豫道:“那便攻城吧,挑出一百精锐替我掠阵便可,我亲自会会齐玮!”
贵郡,大青临时宫邸内。
齐玮与青隆正于棋盘上厮杀。
眼看着齐玮的白子攻城略地,青隆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殿下,你输了。”
当白子吞噬掉最后一颗黑子,齐玮抬头望向青隆道:“连着三局都输给了臣,殿下心事颇重啊。”
没有外人在场,青隆亦懒得演君贤臣忠的戏码,略带嘲讽道:“我自然没有齐将军定力足,大望伐逆军都已经在江对岸驻军,齐将军却还有心在此下棋,也不知是胸有成竹还是狂妄自大。”
齐玮轻呵一声笑道:“殿下就当臣是自大吧,只要九阶不出,这一战他们赢不了。”
青隆却依旧烦躁道:“大望今次领兵统帅是那宋良宵,齐将军不会忘记当初是她让恶鬼军损失得有多惨重吧?”
齐玮表情仍旧没有变化道:“臣说过只要不是九阶,臣便无可惧。说起来这位宋统帅与殿下似乎有些渊源,只希望明日两军交战臣欲斩下此女头颅时殿下莫要心生怜悯替其求情才是。”
青隆心中一动道:“明日?齐将军准备明日便要攻打伐逆营。”
齐玮听罢大笑道:“呵呵呵,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大青,臣为何要主动去攻打那连兵力都不足的小小伐逆军?但对伐逆军则不然,若再多拖上几日,待我军整合好七万大军,他们便要落下劣势。于他们而言我军援军刚抵达这两日便是发起攻势的最佳时机,所以他们一定会来!而且……”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有些意味深长盯着青隆道:“他们一定会选择直攻进入内城!据我所知那位宋统领在大望朝堂眼中同样是个刺头,大望怕她会成为下一个我,这一战定会逼她与我对决,无论输赢都不算赔本买卖。殿下若是有心待伐逆军兵临城下时不妨劝说一番,若能当场将其策反,至少还能保下她一条性命。”
青隆宽袖之下拳头握紧,似不甘心又似不肯认输道:“齐将军就不怕她真有九阶实力,到时候掉脑袋的说不定就是齐将军了。”
齐玮旋即哈哈哈大笑:“哈哈哈哈!那便让她试试吧!若是成功了殿下便也就真正自由了!臣拭目以待!”
说完他大笑着走出大门。
留青隆在后方扫落一地棋子。
呵,自由?自己不过是捆绑在齐玮身上的一颗棋子,就算齐玮死之前不发动蛊毒让自己陪葬,大望亦不可能会放过自己,其不过是在嘲讽自己不愿承认事实罢了!
这世间根本就容不下他的自由!
第435章
清晨,天未亮,伐逆营内灯火通明,号角吹响,数万士兵穿戴好铠甲集合于训练场上整装待发。
经由昨日商议,决定于今日寅时集结四万士兵十辆战车南下攻打贵郡!
宋良宵没有穿无双战甲,只着一身藏蓝色劲装站于战车之上俯视着下方乌压压一片穿着寒气森森乌甲的士兵,铁血气息扑面而来,哪怕不曾见血亦能感受到一股无形杀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也是这一刻,她终于嗅到了一丝战争的气息。
明明下方整齐站着四万众,却依旧万籁俱静,盔帽之下一张张脸孔模糊不清,好似站着的并非活人而是一具具冰冷的傀儡。
宋良宵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压下杂念,面无表情高声道:“众军听令!出发!”
“喏!”
四万众爆发出的声音响彻一方天地,紧接着大地震动,千军万马疾行,气势高昂朝着贵郡前行。
主力军离开后,伐逆营中除了留下的万余士兵及将领,便只剩下文职书记。
封屿与留守众人目送大军离开,便有书记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咱们能赢吧?”
逆贼什么战力,大家心里都清楚,尤其是还有九阶坐镇,虽然宋良宵的强悍大家亦有目共睹,但九阶是众人心中不可逾越亵渎的神明,忐忑不安在所难免。
大家彼此视线交流,口中虽然说着必胜或是无需担心的话语,但脸上神情却流露出了隐隐的不安。
唯独封屿十分冷静道:“逆贼兵力虽强,但比起大望乃是天地之差,既然三公建伐逆军命宋统帅带兵出征便是认为伐逆军一军足以应付,大家就算不信宋统帅,难道还信不过三公?”
众人闻言纷纷称道极是,不管心里如何做想,至少这一刻面上已是不见担心惶恐。
很快众人停止了谈论往回走,封屿亦准备回自己帐篷,只是转身之际视线与站在营地大门另一侧某个身影正巧对上。
那人见视线对上便朝着众人微微颔首,招呼过后方才自顾离开。
看他走向统帅营帐方向,众人小声道:“这便是宋统帅那位入幕之宾吧?听闻之前宋统帅不忍其路途遥远劳累便亲自半路将其接来……”
“嘘,在此议论统帅是非,你不要命了?”
说话那人则无辜道:“这怎么能是议论是非呢,那日不少人都看到了,还有统帅的管事不是也跟来了嘛,那位黎管事不就没住进统帅营帐吗?”
“不管是不是事实,都莫要议论上边大人们的事,管好自己这张嘴,别给大家惹祸。”
“行行,我不说便是,不说便是。”
被指责那人连忙捂住嘴表示自己知晓。
封屿眉头微微皱了皱,却也不曾多说什么,因为这种事越解释反而越描越黑,事情真想其实早就已经公开,但有人的地方便有是非,尤其伐逆军还是个混合军,任何一个行径不妥便会被无限放大。
那么将那位谢东家留在自己营帐内会造成什么流言,宋良宵会不清楚吗?她肯定非常清楚,但她依旧还是选择这样去做……
封屿垂下眼眸,明明已近初夏,他却觉得这天仍旧凉寒,正如自己的心一样。
……
渐渐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伐逆大军已平安踏过翠沧江行至贵郡官道。
宋良宵迎着晨曦与身旁封习道:“监军其实可以不必冒险,留在营地里等待消息便可。”
封习却是笑笑道:“朝堂既命我为监军,那自然得担起这份责任才是,怎能贪生怕死?而且说不定在关键时刻,我这把老骨头亦能帮上统帅一些小忙。”
顿时,宋良宵好奇道:“我听闻监军乃是七阶魂奇人,就不知擅长何种奇术?”
封习没想到她会问得那么直接,嘿嘿一笑道:“统帅稍安勿躁,等上了战场便可知晓。”
看他一副神秘兮兮模样,似乎对自己能力颇为自信,宋良宵便也按捺下心中好奇,看来他会跟着自己上战场也并不单纯只是为了监视自己,有何奇效,自己等着看就是。
随着行军速度加快,巳正时伐逆军便已行至贵郡城北门外十里地。正如封习判断一样,这一路行来他们并未看到任何埋伏,行军异常顺利。
不过这并未让宋良宵及封习松口气,反而更加警觉起来,因为附近已经可见良田,且并未荒废,明明是种植季节却不见田间有人耕种,官道之上亦不见有人车往来,实乃反常。
直到离贵郡北门不过二里地时,视野之中出现了青压压一大片黑影!数万穿着大青制式铠甲的奇人士兵以及八门战车整齐划一排列在北门前!
虽然早有预料不可能瞒过敌军探子眼线,但宋良宵心还是不由一沉,对方的架阵说明他们恐怕早就已经做好准备,特意在此恭候,绝非伐逆军出兵后才接到情报,如此一来伐逆军抢攻的威慑荡然无存。
似料到她心中所想,封习开口安抚道:“统帅莫要灰心,敌方大军约莫五万余众,不到六万人,说明增援那一万兵力尚未成气候并未参战,人数只比我军多一万余众,咱们则多了两门战车,双方实力基本持平。”
宋良宵没好气道:“这只是在不攻入贵郡城的前提下,监军的意思是难道今日我们就只在城外围困不入城了?”
谁想封习是直接点头道:“战场上便交由统帅全权指挥,若是统帅觉得先围困个几日亦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