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宵目光坚定道:“大贵兄虽然没说,但我亦知晓此物对大贵兄有多重要,一定要拿回来!大贵兄无需担心,我自有门路,你且在府中等着便好。”
她一直记得当初大贵兄谈起这顶皇冠时的复杂神情,若是不重要,对方也不会从少年时起就一直在寻找。自己可以去找上官鸿,找秦柯,甚至托关系去找封太保,就不信拿不回这顶小小皇冠!
原来她是为了我啊……
谢大贵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脸上的笑容却如晚风般轻柔,他进而拉住了宋良宵的手失笑道:“你先别急,就算要找人也得等白日不是,先听我把话说完。”
手中传来温热的触感让宋良宵一时失而来神,乖乖的跟着坐下。
谢大贵快速松开握着她的手道:“伊兰娜神冠确实很重要,但仅限于我找到它之前,现在我拿到它近一年,它已于我手中完成了它的使命,如今的伊兰娜皇冠和奇物坊中那些贩卖的古董并没有任何不同,否则良宵以为我缘何会将此冠卖出。”
宋良宵这会也冷静了不少,她恍然想起对哦,是大贵兄似乎是自己主动将伊兰娜皇冠卖出的,不然怎么会引起这一系列麻烦。
但她总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一时却也不知从何处问起,只得确认道:“大贵兄说的可都是真话,当初卖伊兰娜神冠并没有被逼迫?”
谢大贵笑了:“良宵自己可以去打听那谢子澜不过是鸿胪寺少卿,没有任何实权的纨绔子弟,何德何能来逼迫奇物坊。”
见他说得不似假话,宋良宵便也放下心来,但依旧认真道:“那后续若再有什么麻烦,大贵兄可不许再瞒我了。”
谢大贵含笑一口答应道:“自然如此。”
宋良宵见他答应得如此快,心里总有些不踏实,随后又道:“算了,我自己多上心些吧,求人不如求己。”
说完还用眼斜睨着谢大贵。
求人不如求己这话是这么用的么?
谢大贵心中好笑,却佯装喝茶,其实还有一件与她相关的事没说,这两日自己收到一封大龙皇朝三皇子的来信,大龙那边已经查到自己与她关系颇近,在信中让自己想办法把这位大望的国之良才给拐回大龙,并准备两月后派人过来接应。
当真是前有狼后又有虎呀!
不过这等小事就不要再说出来徒增她烦恼了,自己解决便好。
第385章
“对了,宴席有意思吗,玩得可还尽兴?”
谢大贵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她今日宴席。
说起宴席,宋良宵自然是一肚子不满,不过她看谢大贵那副从容淡然的模样,心里一痒,玩心忽起。
“这宴席啊可有意思了,待我说给你听……”
她故意拉长尾音,靠近谢大贵并朝他勾勾手。谢大贵虽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却也笑着乖乖靠过来。
瞬间,宋良宵张牙舞爪噌一下站起,龇牙咧嘴朝着谢大贵嗷地喊一声:“嗷呜!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像你这样美味可口的进去直接就会被啊呜一口吃掉!连骨头都不剩!”
说罢,还咔滋咔滋的做了个啃咬状。
谢大贵先是微楞,旋即便爆发出了愉悦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我这模样恐怕并不对那些人胃口,大概也就只有良宵觉得美味吧,若良宵想吃,我是愿意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可爱了。
宋良宵有些讪讪的收回两只模仿老虎前扑的手,看谢大贵笑得前仆后仰,心里嘀咕:哪里不美味了,张狂艳冶,看着就秀色可餐。
啊呸!你脑子里子又在想什么呢!
她恼自己心不定时亦恼谢大贵笑得她乱了心湖,不由闷闷道:“大贵笑够了么?我说得可都是真的,那里一点也不好玩,真吃人不吐骨头!”
会从内到外将人完全扭曲而蚕食。
谢大贵好不容易停下来,眉梢却依旧含笑道:“我笑并非是觉得你说得不对,只是觉得你做这稚虎姿态甚是可爱,令人心生愉悦。”
稚虎?这是看不起她吗,要知道她在外边可是赫赫有名的良才将军哩,居然说自己是稚虎?!
但是看谢大贵笑得那么地开心,她也生不出气甚至心底也会莫名跟着一起变得愉悦起来。
似乎只有在这一方小院和院中这人面前,她才能够如此放松心情,原来活着也是可以快乐而惬意的。
算啦,她就不和他计较了。
宋良宵就这么盯着谢大贵看了许久,久到谢大贵已经停止笑声同样安静看着她好一会,她才冷不丁回过了神,连忙收起发痴的目光。
接着便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宋良宵逃似的说道:“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便先回去了。”
谢大贵轻轻笑了笑道:“好,下次进来别再踹门了。”
宋良宵正尴尬着呢,但还是忍不住还嘴道:“我没踹,我就是推了一下。”
谢大贵握拳抵着唇笑容如月光般倾泻而下:“好吧,良宵说是推那便是推,我这屋门年久失修比较脆弱,所以下次也别推了,我给你留门,扫榻以待可好?”
这次宋良宵是真的逃了,一下便窜上墙头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只留谢大贵阵阵低沉的笑声回荡在深夜静谧的小院中。
且不说宋良宵回到自己家中如何彻夜难眠。
次日,天刚蒙蒙亮,谢大贵便离开谢府登上一辆拉人的兽撵来到了天富城区的府衙偏门前。
他下了兽撵后朝着守在侧门右侧的衙役拱手道:“这位官爷,我找刘捕头,烦请通传一声。”
那衙役打量了他一眼后道:“找刘爷?你且等着。”
说完便进侧门去喊人。
守在门左侧的衙役这会多看了他两眼,开口道:“探亲还是寻仇?”
衙役这处侧门离地牢最近,从这扇门进去的都是来探监的,不是来探望亲朋就是来奚落仇人的,所以他才会问对方是探亲还是寻仇。
不过谢大贵并没有回答,只是朝他客气笑了笑。
这时那名去通传的衙役正好回来并对其道:“进去吧,刘捕头在门口等你。”
谢大贵谢过对方后便入了侧门。
今日,他既是探亲也是寻仇。
来到地牢门口,果然看到一名穿着捕快服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今次牵线搭桥来领他入狱探监的刘捕头。
对方官威颇弄,目光锐利的上下打量了谢大贵一番后道:“你便是那奇物坊的苦主?”
谢大贵拱手道:“正是在下,今日便劳烦刘捕头了。”
刘捕头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道:“收钱办事,谈不上什么劳烦,你们奇物坊确实是倒霉,想要出口气我可以理解,但不要太过。”
谢大贵笑道:“刘捕头放心,我只是想和那位谢大人说几句话罢了,不会让刘捕头既关大人为难的。”
刘捕头点点头道:“你自己知晓分寸便好,随我来吧。”
不是他瞎担心,以往总会有人克制不住情绪在牢里大吵大闹一番,若是传到外边他免不得要被府丞大人教训。
通往地牢的通道狭小幽暗,来回只有这么一条道路,四处都是潮湿的霉味,越往深处走还能闻到屎尿以及动物尸体腐败的气味,恶臭无比。
但谢大贵却好似不曾闻到一般,一路跟着刘捕头来到牢房的最深处。
这里边关押的都是要被砍头的重犯,那位鸿胪寺少卿谢子澜就被关押在最里边一间牢房中。
将谢大贵领到深处牢门前,刘捕头伸手朝前一指道:“喏,人就在那,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朝前走守在关押重犯牢房的大门前。
这个地方四处都是石墙只有四个拳头大的通气洞口,只要保证犯人不会缺氧而死就行,根本就不担心有人能够从里边逃出去。
谢大贵借着昏暗油灯打量着这关押死囚的牢房,里边一共有三个监牢,每个五见方大小,其余两个监牢都是空的,只有中间那个能看到有个人影面对着墙壁靠坐在地上。
刘捕头和谢大贵又是走动又是说话,动静那么大都未能让那身影转身,对方依旧坐着就好像已经死了一般。
但在这死寂的环境之中,谢大贵能清晰听到对方微弱的呼吸声,这人还活着。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后出声道:“谢大人,可还安好?”
这声音并不大也不带任何情绪,但放在谢子澜耳中却若如惊雷,他猛的爬起转过身,眼睛亮得惊人,伸出手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道:
“谢,谢掌柜!伊兰……伊兰娜神冠!快,快点!最后再让我看一次伊兰娜神冠!”
便是这一刻谢大贵方才看清谢子澜此时的模样。
一头虬结灰白的长发又脏又乱,隐约可见蟑螂虫蚁爬在其中,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下巴胡渣爬满,岣嵝着背,那浑浊的瞳孔带着几近疯狂的狂热看着十分骇人,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没什么两样。
谁又能想到曾经俊美无俦因异域风貌而名满望京城的纨绔公子如今竟沦落到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看着那双越过监牢空隙不断想抓住自己的乌爪,谢大贵嗤笑了一声,随后将自己面上的人皮面具脱下道:“谢大人,你还记得这张脸吗?”
一张绝世妖冶的容颜展露在了这片污浊之地中,就好似在地狱之中盛放的曼珠沙华。
但谢子澜的目光依旧狂热而骇人,他无视这张姝丽的容颜,只在嘴中不停喊着:“谢掌柜,求求你,求求你再让我看一眼伊兰娜神冠,只要一眼,一眼就好!”
而下一刻,谢大贵直接抓住对方那两只乌爪,欺身贴近几乎已是贴在牢笼前,一字一句道:“谢子澜,你还记得这张脸吗?”
或许是谢大贵的手劲弄疼了谢子澜,又或者是谢大贵的神情太过冰冷骇然,谢子澜终于从那种狂热的状态之中剥离了出来,但紧随而来的便是迷茫,他对这位谢掌柜为何会变脸并不感兴趣,但这声音他记得分明,便是这个声音亲口告诉自己他找到了伊兰娜神冠!
“谢……谢掌柜?你是谢掌柜,我记得你的声音!谢掌柜,伊兰娜神冠,我,我再看一眼伊兰娜神冠,求你了!”
谢子澜再度陷入到了狂热之中,甚至变本加厉不断地挣扎,将套在脚上的锁链震得哗哗作响。
而谢大贵手捏得更紧,死死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他脸上一丝表情。
“喂!里边的克制一些!”
直到刘捕头不满的呵斥声音传来,谢大贵方才松开手,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将人皮面具重新戴回脸上,看也不再看谢子澜,转身大步直接离开深牢。
任凭谢子澜如何在身后嚎叫恸哭哀求,他都没有再理会。
“刘捕头,在下的话已经说完。”
刘捕头瞥了眼后方还在嚎叫发疯的谢子澜,一脸无语,他就知道来这里的每一个说的话都不可信,什么就说几句话,就说几句话会疯成这样?
啧,都是麻烦!
要不是看在银钱的份上……
刘捕头撇了撇嘴示意对方跟上,欲快速将这尊瘟神给送离监牢。
待得重见天日,他重重松了口气道:“你走吧。”
银货两讫!
谢大贵再次拱手道谢,这才从衙府侧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