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屿则笑着应道:“良宵,我在。”
这一来一回,宋良宵感觉就像在家中唤醒平板电脑似的。
“小度,小度。”
“诶,我在。”
瞬间,她憋不住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封屿不明就里,但见她好心情露出笑容也不由跟着一同笑了出来。
“其实我亦有一个问题想要问良宵,不知可否替我解惑。”
宋良宵点点头,耐心等他发问。
封屿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道:“我亦同样有些好奇我身上哪一点打动了良宵。”
他被她的洒脱自在所吸引,那她呢?
宋良宵纠结了会,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她摸了摸鼻子道:“……大概是因为脸。”
封屿愣住了,旋即呵呵低沉笑出声来:“良宵还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虽然外界传我清风霁月,乃当世翩翩如玉公子,但真论样貌望京之中可不缺比我更出色的男子,纯粹图我封屿皮相的女子亦实属罕见。”
宋良宵错愕:“可外边那些姑娘们不也是图子玉之美吗?”
封屿看着她困惑不已的表情笑着道:“她们喜欢的不过是封氏一族三少夫人的身份,我之容貌不过附带,没了封尚书家公子这个身份,无人会多看我一眼。十年之前我方才重返封家,而在此之前更远的五年,落魄潦倒的那段日子里可从不曾有姑娘说心悦于我,清风霁月的霁月公子这个称号在那五年里一直尘封,只在重回封氏时它才得以见天日,在这望京城内广为流传。所以……”
“良宵失望吗?除开封氏公子这个身份,我本质便亦如芸芸众生中一员十分平庸,甚至最后还是需得像家族妥协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宋良宵倒是不觉得他没有反抗的勇气,否则也不会有那落魄潦倒的五年。至于平庸,宋良宵觉得自己也没差多少,除开那强得过分的武力,她又何尝不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于是她摇摇头道:“我说了,我看脸。”
封屿长笑抒出心中之喜悦,他柔声道:“这副皮囊得以入良宵之眼,实乃我之荣幸,上天之恩赐,唯愿良宵在我人老色衰之日,依旧还能垂怜心悦于我。”
宋良宵忍不住被其所逗笑。
刚彼此交换过心意的二人,借着烛火又闲聊了许久,待月上树梢,宋良宵这才将封屿送出了大门。
回到屋里,她整理好被褥,洗漱完毕倒头就睡。
次日清晨就和平常一样,开始了新的一天日常,就好像昨日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这恋爱谈与不谈都没有太影响她的日常生活。
只有在封屿下朝或是休沐来寻她,二人一同散步闲逛又或郊外游玩时,她才有种欢喜且美好的感觉。
她不知道封屿感受如何,于她而言有能相处肆意舒服之人陪着一起吃喝游玩,她的心情却是肉眼可见变好起来,那些人世间的悲欢与不平也都悄然隐匿,仿佛从她生活之中远去。
宋良宵十分享受这般惬意又平淡的生活。
只不过她本就孤家寡人一个,人情关系又淡薄,身边自然不会掀起任何大风大浪。
但封屿所在的望京纨绔圈内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霁月公子“收心”了!而这一次让这位霁月公子收心的同样亦是一位士族之外的姑娘!
起初众人还以为又是某位求而不得的士族小姐造的谣,直到他们发现封屿出席各种场合时开始与众女们划清界限后,众人才发现一切并非谣传。
封屿和宋良宵二人携手同进同出吃饭游玩亦并不避讳旁人,所以也没用多久大家便都得到了证实。
“封屿这是准备在同一个坑里再栽一次吗?”
“你应该问霁月公子是否与士族小姐们有仇,明明有大把出身良好,知书达理容貌昳丽的士族小姐供其选择,他却偏偏不喜欢。”
“哈哈哈,封屿不会又再被逐出封氏吧?”
“谁知道呢,屿兄虽说看着像是纨绔,整日好像无所事事,但他可不似某些公子整日闯祸要家中跟着在后边擦屁股,户部那边对他可是颇为忌讳。今次就算被逐出封氏,应该也不会像以前那般落魄了吧。”
“我也这样觉得,而且你们是不是忘了如今被他捧在心尖上的可是那位宋客卿,而不是某个趋炎附势的小人送上的瘦马,那位宋客卿呀……”
说到这里众纨绔皆默契的闭了嘴,异兽被大卸八块的场景至今可都还是深深印在他们脑海之中,恐惧感至今仍旧挥之不去。
良久,方才有人道:“封家也未必就不同意,至少若换成是我,我爹估计当场就跑到宗祠去烧高香告慰先祖们了。”
此言一出大家深以为然。这时,封屿从外边掀开门帘而入,看众公子们个个都十分安静的看着他,不由好笑道:“怎么今日这么安静,一个个都不说话,看我有什么好看的?”
有与之熟稔的公子笑道:“看你春风满面,面带桃花,自然要多欣赏两眼,我观屿兄最近可是情场颇为得意啊。”
封屿可没有拿自己情事出来与人分享的癖好,只道:“泽兄最近可是无事可做,不妨跑跑兽场又或登登花楼,免得总盯着我房中私事,我还以为你要转做媒人了。”
公子呸了一声气笑道:“谁要做那八婆之一,屿兄这位宋客卿到底有何魔力,让你护得如此之紧,竟是半点也都提不得。”
“可不是,”旁边又有公子不满道:“最近你找我等可谓屈指可数,不叫根本就不见人影,就算派了贴也同样难找,这可是典型的见色忘义啊!”
“不如这样好了,眼看亦七月底了,虽然离狩猎季还有一两月,但也不是不能去狩猎,屿兄不如叫上宋客卿,我们一同去神谕峰附近狩猎如何?”
封屿听着却并未答应,只是笑道:“可以,等我去问过良宵可愿意与你们一起同去,不过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喜欢和一群拖后腿的一同狩猎。”
众公子们一下都气笑了,他们虽然是弱,但这样堂而皇之便说出来,大家还要不要脸面呀?!
有人立即反驳道:“屿兄,你这可不对了,以前洛神姑娘在时哪次不是温柔体贴直接替你准备妥当,何曾需要你过问,屿兄你这都还未成婚就这般惧内可不妥。”
封屿但笑却一点也没有生气或恼羞成怒的迹象,他淡淡说道:“既然洛神姑娘如此温柔体贴,当初也没见你们邀请她去狩猎呀,既然是要邀请良宵,我征求她同意又有何不对?”
众公子们顿时语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去狩猎带着女伴的,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么?
封屿看着他们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心情愉悦道:“今日我过来这趟便是告知你们一声待会另有安排,便不与你们一同用膳了,你们且自便,至于狩猎邀请我会替你们带到。”
说完,他便径自离开,留一干公子们在后方是啧啧摇头道:
“又给他跑了,这次屿兄似乎栽得似乎比上一次还要更深呀。”
“罢了,罢了,莫去管他,日后如何,我们且看着便是。”
另一边,封屿离开后便直接去赴宋良宵的约,今日正好梅兰戏园子要唱新戏,二人正好过去听个新鲜。
路过望京城最有名的珍珠首饰铺明珠阁时,封屿是对宋良宵道:“你且在此等我一会,我有东西要赠予你。”
说完,他便神神秘秘往店铺里去,竟未叫宋良宵一同。
既是惊喜,宋良宵便也就在门口处耐心等待着。
而在离她稍远处转角一处雅致的茶楼二楼,一双眼睛正毒怨的死死盯着她!
待看到封屿从明珠阁内出来,将一支硕大的南洋明珠朱钗插到了宋良宵头上时,双眼的主人更是握紧拳头任由指甲狠狠的刺入了掌心。
直到后方有人唤她道:“云薇,你在看什么?”
吴云薇这才宛若变脸般露出笑容道:“没看什么,就是看到有老鼠从楼下窜了出去,怪恶心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打死它。”
来人听着亦跟着应和道:“老鼠确实恶心,得让这里的管事好好打扫才是,莫让那些腌臜玩意窜上楼……”
吴云薇含着笑心不在焉,宛若淬了毒的余光一直盯着宋良宵与封屿直到二人身影消失后,方才收回视线。
第240章
雅间内,有四位貌美年轻的士族小姐们正围坐在一起谈笑煮茶,加上吴云薇与另一位小姐,一共是六人。
她们都与吴云薇一样皆是朝中三四品官员家中待字闺阁的小姐,今日正好在此小聚闲聊。
吴云薇方才坐下,外间门帘便被人给急匆匆的掀开,一名士族小姐团扇遮着半面进来后是开口颇为神秘道:“姐妹们,你们可知晓方才我在外边看到谁了?”
屋内其他士族小姐闻言,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其中一女是笑道:“别管碰着谁了,今次你迟到挨罚总归是逃不了。”
这位迟到的士族小姐并不介意道:“罚便罚,总归不是作诗就是对曲,你们就真没人想知道我刚才在外边看到谁了吗?”
姑娘们听到她说认罚,这才问道:“这是看到谁了,瞧你那一脸的八卦模样。”
这位士族小姐在下边时就已经忍不住了,是兴奋道:“霁月公子,方才我在外头看到霁月公子了,还有传言中那位让其神魂颠倒的天骄门女客卿。”
这下所有人都来了兴趣,纷纷开口道:“真的假的?那位霁月公子的传言都快有小半月了,大家都传得言鼻子有眼的,我却是不太相信,就连双姝之一的十二小姐都没能入那位霁月公子的眼,一个无甚身份的女客卿就这么轻易俘获了霁月公子的心,听着倒像是诋毁。”
“嘻嘻,说诋毁也不至于吧?那位霁月公子可是有过类似经历,当时他还想娶一名瘦马为妻,不是还为此被封氏除名了几年吗?这次这位好歹是位女奇人,听闻等阶可不低,比之前那位可强不少。”
“反正我觉得是真的,”那位刚进来的士族小姐言之凿凿道:“霁月公子对那位姑娘举止亲昵,全是呵护,还赠了一支明珠阁的南洋明珠珠钗给那位姑娘。”
“嘶,南海的南洋明珠据闻一蚌千年方才能孕育一珠,明珠阁中总共也就没几颗,就算是我娘想到明珠阁预订一枚都难,这霁月公子可真有能耐,不但有能耐还大方,当真是羡煞人了。”
“就是被誉为千年一珠的那个南洋明珠?不会是看错了吧?”
“南洋明珠色泽亮丽,每一颗都如同鸽子蛋般大小,一般的珍珠哪里比得上,我曾在女英夫人那见到过一枚,就和刚才霁月公子送出的是一模一样,绝不可能认错。”
“那这位宋姑娘可是真走好运了,能入霁月公子的眼,也算是攀上了高枝。”
“嗐,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光霁月公子喜欢有什么用,还得过封夫人那一关呢,之前不也一样喜欢,结果呢最后还不是被棒打鸳鸯,这出生呀总归是道坎。”
“可不就是,要是换成咱们之中任何和一位,那才叫铁板钉钉上的事。真是可惜了,霁月公子没瞧上咱们,那位宋姑娘又身份不够,这霁月公子的情路可真够坎坷的。”
“哎哟,听你这口气酸的,这是瞧上那霁月公子了?”
“嘻嘻,瞧上了不是很正常么,我就不信你心里不想,这可是那个簪缨世家的封氏,纵使霁月公子不如其两位兄长,但身份地位摆在那,跟着鸡犬升天总归也不错,难不成你还肖想人家一族那两位顶梁柱?”
“那我可不敢,士族之中的主母可不是谁都有能耐当的,你说得没错,像我们这样的能嫁个霁月公子那般的已算是上辈子烧高香求来的福分了,现实是就连这样的也都没有。”
“也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有这样的好运气呀……”
最后姑娘们都忍不住纷纷发出感慨,替自己的婚事发愁,而吴云薇至始至终都没有插话,只不过她的手心早就被指甲扣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痕印。
所谓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这里的士族小姐们至多不过是八卦调侃,唯独她将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嫉妒与仇恨一点点在心里发了酵。
其实这几年吴云薇虽然在吴府里过着锦衣玉食,身份尊贵的生活,看似没有什么烦恼,但婚事却一直都不是很顺利。
一直以来她都将陈芝瑶当做自己的对手,选择夫婿的标准自然便也是向严小将军这样身份地位的士族公子靠拢。
只是奈何她虽是吴府大小姐却并非吴光耀亲生,于身份上多少有些微妙,再加上其本身等阶平庸,以至于不少身份与严家持平的人家不太看得上她。
于是高不成低不就,如今她与陈芝瑶之间的差距可谓是越来越大,尤其是在四个月前母亲又确诊出了身孕,无形之中让她更觉紧迫,等到之后弟弟或是妹妹出生后,她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的地位会不会就此便一落千丈。
所以这段日子里她是非常的着急,希望能在母亲诞下弟弟妹妹之前能找到一门称心如意的好亲事。
可谁想她这头亲事还未有头绪,就再次碰上了那个占用她原本身躯数年前便被她给抛在脑后的蝼蚁小民,而最可恨的是对方居然还用自己的身躯攀附上了一位自己都寻求不得的簪缨氏族贵公子!
假如换成自己,以自己如今的身份成为封家媳妇亦是铁板钉钉之事。
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她的!是那个可恶女人不但抢走了自己的身躯更是抢走了自己的上好姻缘!
吴云薇越想越是愤怒不甘,比不过陈芝瑶也就罢了,如今就连一个身份低微的孤魂野鬼她都比不过!她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滔天嫉妒,草草结束了这场茶话聚会。
一回吴府,她就哭着一头扑到娘亲怀中道:“娘!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