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元毅直接打断他道:“要不你什么都别说,否则咱们师兄弟情分也就差不多了。”
温和的曹广连不可置信看着自己这个师弟,颇为委屈的道:“……那好吧,你可别后悔才是。”
“什么不后悔?”
适逢宋良宵将茶水与点心端了进来。
看她那双清澈的鹿眸闪耀着好奇的光芒,司元毅连忙道:“哦,师兄他有些后悔重回望京了。”
宋良宵放下茶盘,替他们斟茶问道:“为什么?”
曹广连这边立即开启了诉苦模式:“因为忙呀,这大半年的就连休沐我都得在家中处理公务,最近实在是受不了,今日才算真正出来透口气。”
宋良宵自己也坐下道:“最近朝堂都那么忙吗?”
曹广连叹道:“何止忙,气氛亦很紧张。自从封太保建起第十八支奇人军开始整顿肃清朝堂,这小半年来朝堂上下可谓是风声鹤唳,那些手脚有些不干净的官员可谓人人自危,我们都察院乃是前线,这段日子什么人都会跑来打探消息的求帮忙的,着实让人头疼不已。”
宋良宵笑了:“整顿肃清朝堂不是好事么?免得再出一个像萧义那样的官员,伤及国之根本。”
曹广连道:“没说不是件好事,我本身亦很赞同。但朝中也有不少官员认为封太保步子迈得大了,有些矫枉过正,总之朝堂最近上下都在震动,估计至少要再过个一年半载方才会消停,只是苦了我们这些清官跟着累死累活,休息都没有。”
宋良宵听着好笑,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位曹大人温和外表下还藏着一颗爱吐槽的心,亦有可能这段日子是真的太累。
随后她又看向司元毅问道:“元毅兄呢,官复原职了可还习惯?”
司元毅道:“一切安好,我平素只负责天宫前殿巡逻,没师兄那么忙。说起来,与你同期的秦柯你可认识?”
宋良宵笑着点头道:“自然认识,他与我亦算朋友,只是他进了护龙军,如今应该还在军营未曾服完兵役吧。”
司元毅摇头道:“他已经不在护龙军了,如今是第十八奇人军的副统领,朝堂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说到秦柯,宋良宵便想起第一次看到他时,他眼里的光是那么明亮。
“他本来就是个十分有本事之人,如今获得机会崭露头角亦不奇怪。”
司元毅道:“我觉得你并不比他弱,只是可惜没能加入朝堂。”
宋良宵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惜道:“其实封太保曾有来找过我,问我愿不愿意加入十八军,但我拒绝了。”
司元毅与曹广连皆是一愣。
曹广连忍不住道:“宋姑娘为何拒绝,这可是个入仕的大好机遇,若是宋姑娘加入朝堂,成就应该不会比这位秦副统领低。”
宋良宵笑了:“我若加入十八军,曹大人今日恐怕就无法到这里来躲懒了,那秦柯如今肯定也很忙,甚至比曹大人要更忙。”
曹广连听出她志不在此之意便也不再多说,只道:“宋姑娘说得没错,入了十八奇人军那便是朝堂的尖刀,昼夜颠倒亦都是常态,远不如姑娘自在,说到底都各有利弊吧。”
司元毅却是多少有些遗憾,他总觉得以宋良宵的能力应该替朝堂效力帮助更多人,但他知晓这姑娘经历过什么,亦不忍苛责,只能尊重她的选择。
三人天南地北闲聊,一直到用过午膳,逾过申时,司元毅与曹广连方才离去。
宋良宵关上门后回到自己的卧房,直接躺到了床上。
秦柯能有如今成就她并不嫉妒,封翎肃清朝堂的本质是为了□□阶级,她没兴趣替封建王侯□□政权,没八百个心眼子志也不在封侯拜相,这里没有战乱不需要她的武力来保护苍生天下,所以她只想要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
第205章
入秋之后,天气开始趋于凉爽,望京炎热被驱散不少。
枫树叶一开始逐渐由绿转黄,外出的踏青赏景的人也变多了起来,等再过一月便就是外出狩猎的最佳时节。
这个季节天骄门中亦多了不少猎取异兽的任务。
宋良宵这日一早便接了个抓变异追风兔的橙字薄任务,这个任务勾起了她在盛京院那段无忧学习生涯的回忆,正好借这个任务再回当初那片区域去看看。
而今再抓追风兔早已不似当初那般吃力,宋良宵飞上神谕峰后,直接跨越禁行线,找到追风兔打的兔子洞,三根小骨直接从洞内钻了进去不一会便从兔子洞里掏出了一只白胖带红色花纹的肥兔子。
今日天气非常不错,秋高气爽,晴空碧洗,白云一团团软若棉花,抓到兔子的宋良宵也不着急回去,在半山腰处挑了处视野开阔景色优美的地方,倚靠着一颗参天大树,边撸兔子边赏美景,间或再啃两口干粮,十分惬意。
在家乡二十六岁那年,她和唐成曾到某个新字打头自然风光非常美丽的国家旅游过一次,这里的景色就和那边就有不少相似之处:蓝天白云,浅绿色的草地,深绿色的深林还有白色雪峰,她还曾与唐成开玩笑式说过以后赚大钱了要在新国买个牧场过休闲惬意的养牛放羊生活。
此刻除了没有牛与羊,好像也和当初希望的一样悠闲,生活果然还是要放慢下节奏更舒服。
正当她准备闭眼打个盹时,后方不远处传来了三四人的脚步声及说话声。
“屿兄今日收获不错呀,咱们几人就数你抓到的猎物最多,想必一月后的狩猎会必定夺得头筹。”
“哈哈哈,你也不看屿兄的异术是什么,凭空御风,随手一指狂风四起,猎物都是被卷过来的,还毫发无损可比咱们这些武奇人厉害多了。”
“就是,既然今日是屿兄猎到的猎物最多,那么今日这顿就该屿兄请了,屿兄你不会推辞吧?”
“我亦无所谓,地方你们定便可。”
“屿兄爽气!就天富区伴月楼怎么样?听说前几日伴月楼里来了一位楼兰国的美貌歌姬,说是望京第一美,正好可以过去瞧一瞧,是否名副其实。”
“这提议不错,这个月我都未登过伴月楼,正好去瞧个稀奇,而且若论评美人还得看屿兄,屿兄你说是不是?”
“屿兄,屿兄?”
就说话这会功夫,从山中狩猎回来的四位公子已走到离宋良宵不远处。
封屿第一个注意到了背靠大树正盘腿坐着惬意摸着红色花纹兔子的美貌女子。
彼此视线交错瞬间,女子清澈的鹿眸像是蕴满了波光湖水,顾盼生辉,异常耀目。
封屿喜欢美人欣赏美人,眼前女子虽说只是穿着普通劲装,但那楚楚可怜,病若西子的样貌与之惬意闲适的神态形成鲜明对比,有种撼动人心的美,如此特别的美人在记忆之中是从未见过,于是他朝对方浅浅一笑道:“在下封氏封屿,姑娘好惬意,可是在此游玩赏景?”
宋良宵在看到封屿最初就愣住了,在确定她真的又遇见中秋那晚那位清风霁月的公子不是自己幻觉后,脑海里刹那绽放开了愉悦的花火,对方笑使得自己是胸口狂跳。
她没想到封屿居然会主动开口与自己说话,遂有些手忙脚乱站起来,心中有些后悔今日为何没有穿上好看的裙装。
“天骄门客卿宋良宵,见过封公子,我,我刚做完任务,便在此休息一下。封公子这是刚狩猎回来么,看着收获不少呢。”
原来是天骄门的客卿,难怪敢独自一人闯这神谕山脉。
封屿见她局促不安的模样怪为可爱,轻笑着道:“今次猎物还不算最多,但有不少可爱的小动物,姑娘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一两只给你。”
对方手中抱着一只追风兔,应该和大多数姑娘们一样都喜欢可爱的小动物吧。
说着他从一旁装着猎物的狩猎藤箱中抓出了一只毛茸茸的跳鼠递到了宋良宵面前。
宋良宵是受宠若惊,她接过跳鼠时手不小心碰触到了对方修长的手指,脸一下有些发红,并小心翼翼的将跳鼠抱在了怀里,谢道:“多谢封公子,我很喜欢,带回家后我一定会好好养它的。”
至于追风兔则被她一把直接给塞回腰间的藤笼里去。
送完跳鼠后封屿便含笑与她道别道:“宋姑娘无需客气,我们先行下山了,日后有缘再见。”
而跟在他身后的另外几位公子早已习惯其遇见美人便会上前搭讪几句的做派,均在旁耐心等待着,见他完事,这才迈开步伐继续下山。
宋良宵看到封屿转身要走,这一刻是鼓足勇气喊道:“封公子,请等一下,这里的景赏得也差不多了,我也跟你们一同下山。”
封屿先是一怔,旋即扬起笑容道:“好。”
那几位公子相互对看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揶揄与暧昧,这种事太常见了,封屿就像是一块磁石,无论到哪里都能引来女子的倾心于爱慕,偏偏他亦来者不拒,混迹于美人之中便是其天性使然。
宋良宵跟在几人后方,听着他们谈笑闲聊,只默默注视着封屿。
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原来封屿正是那位名满望京的霁月公子,她觉得之前听过的望京大半女子都倾心于他的传言一点也不夸张,因为其确实有这样的资本,举手投足之间自带风流,魅力释放得恰到好处,多一分会觉得轻浮,少一分则失了韵味。
此刻唯一让宋良宵觉得开心的便是对方尚未婚配,但无比遗憾的是这位霁月公子对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好感。
看着他与几位同伴熟络的谈笑风生,对自己则只有不至于被冷落的客气,宋良宵的心隐隐有些发闷。
临近山脚下,宋良宵一眼便看到下方停着数量华丽的兽撵、异兽坐骑以及守在兽撵旁约莫十余众的家卫与仆役,浩浩荡荡一群人与车。
一见封屿他们,那些仆役全都一窝蜂拥了上来替自家公子拉藤箱抗猎物,嘘寒问暖,让宋良宵看得是一愣一愣的,感慨权贵士族家的公子出行队伍的壮观。
之后,封屿一如既往客气又有风度邀请宋良宵上车送其回城。
就在宋良宵窃喜大家能同坐一辆车能进行一些交流时,封屿非常贴心的替她将车门关上,跨上一旁的异兽与方才那几位公子一同骑着异兽走在了前头。
宋良宵:“……。”
她这一路坐在慢悠悠兽撵上,视线一直都停留在前方封屿身上,间或看看外边早就看腻的景色,
年轻公子们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然这一切与她却并无交集。
宋良宵的胸口更闷了。
入了望京城,天色已暗,秋天望京城的黄昏很美。
宋良宵正愣神盯着天际一片霞光时,封屿驱赶异兽落后同伴们一步,与兽撵车窗平行后含笑唤她问道:“宋姑娘,我们要去伴月楼用膳,姑娘可要一同?”
霞光打在他如玉般面颊上,这一刻他笑既温柔又温情,是自己喜欢的笑容与模样。
可被邀请了宋良宵却并没有觉得开心,她内心悄然在问自己这样做可有意义?
若是少年的她大概会义无反顾追上去直到撞了南墙头破血流才会醒悟,可成年了的她这一刻已经是看到了界线,对方的情感并未有跨过界线的意思,那还该继续吗?
她的骄傲与自尊不允许她再继续跟下去了。
胸口发闷胀痛已到快忍不住的地步。
宋良宵扯了个笑容道:“不了,麻烦封公子就在这里放我下来吧,我家离这并不远,自己走回去便可。”
封屿善意的并未挽留只含笑道:“好,那我叫车夫停车让宋姑娘下来,姑娘回去路上还请小心。”
宋良宵点点头,待她下车后,还听到另外几位公子惊讶在问封屿:“宋姑娘不和我们一起去伴月楼么?那真是可惜了,我还以为你这次亦十拿九稳呢。”
封屿笑得坦然道:“宋姑娘有事,自然要先走,还有别乱胡说,人家姑娘未必就是对我有意。”
其他人却是立即哄笑起来:“是是是,人家宋姑娘没看上你,那是看上我们了,哈哈哈哈!”
待他们一行在笑声中走远,宋良宵的眼泪终于坚持不住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不对等的情感让她内心备感难受与委屈。
当初她与唐成两情相悦,未有得不到回应时,是一种未曾感受过的陌生体验,她都不知道原来喜欢上一个人还会感受到痛苦。
马车上长长的一路,她都在思考对方在想什么,自己为什么没有打扮得更美,自己的表现为什么不能更好,若是再更自然放松一些对方是不是就会再多看自己一眼……
整个过程就算能看到那张令自己心跳加速的面容,她亦是不开心更多于开心。
如此的恋爱,不要也罢!
宋良宵是一路哭着回家的,站在家门口前,她手搭在门上越想越是委屈,泪水吧嗒吧嗒发泄式滴个不停。
“宋客卿,你这是怎么了?”
谢大贵从奇物坊回来,一眼便看到站在外边抹着眼泪的宋良宵。他见过强横无比的宋良宵,深知柔弱只是其迷惑旁人的外貌,可眼下这位强横无比的姑娘竟是破天荒哭得如此难过委屈,神使鬼差之下,他是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本以为对方可能不会回答自己,结果宋良宵却是扭过了头,满脸泪珠哑着声道:“谢掌柜,我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