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她还没发现,只听到一声闷哼,随后感受到后背变得湿润。只是当时的环境太暗了,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能脱离□□观察这个世界,只以为身下的土地是湿地。
直到从佐伯怀中爬出来、灵魂离体之后,她才发现——
佐伯的胸口和大腿被骨刺贯穿,大动脉割破,流了很多血,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液染红了氧化的骨刺,也沾湿了身下的土地。
异能在这里好像没什么用,又或者说用处不大。按理来说,以恩佐佐伯这种程度的精神力,佐伯应该能迅速自愈的,可即便他的能量朝着伤处涌去,也依旧杯水车薪。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
她居然能看到佐伯异能的涌动,能看到空气中弥漫着各色的、扭曲的、反应着的能量。所以她也能看到,严严实实覆盖在自己身上的厚实精神力,那是来自佐伯的、未曾舍得治愈他自己自身伤口的、替她抵挡潜在攻击和偷袭、隔开怪物窥伺的。
她看到无数的未知存在在她们经过时匆匆投来一瞥,有的并不感兴趣很快移开注视,有的却分外好奇追寻过来。
而往往这种时刻,佐伯就免不了一场和它们的恶战。
佐伯并不太使用异能,仅使用精神力覆盖在宿柳身上,似乎是怕这漫长的迁徙永无止境,即便是面对恶战,他也总是吝啬于使用异能,只凭借□□的强度去战斗。
但也有不使用异能就对抗不过的怪物。这时候佐伯仍旧很节约,蓄力一击、一击必杀,而每当他使用异能,便有来自更遥远的地方的、更为强大莫测的、更为不可名状的存在朝着这里投来注视。
经历无数场恶战,哪怕后来已经尽量避开怪物、能逃则逃,佐伯也浑身是伤、血肉模糊。随处都有怪物,他不敢轻易放下宿柳,只能背着她与高楼大厦般庞大的怪物搏斗,一边躲闪着无处不在的攻击,一边一遍又一遍孜孜不倦地进攻着怪物的弱点。
是的,弱点。正如能看到能量的涌动和奇怪的怪物一般,在这个世界,宿柳也能看到那些奇形怪状、甚至连实体都没有的怪物的弱点,红色的、显眼的、勾引着她去攻击的。
可是她的灵魂不知为何回不去身体,无奈地看着佐伯孤身一人战斗却只能无声呐喊。好在他似乎对战斗也有着天生的敏锐,总是能迅速找到怪物的要害,然后有目的有技巧地攻击。
他真的很厉害,无论是战斗技巧还是战斗思维,这是宿柳观察了佐伯这么久,得出来的最大结论。
还有就是,他真的很奇怪。
还在疗养院里,他在她清醒时对她不假辞色,连话都吝啬于和她说,也总是冰冷着一张脸,沉默而不爽地注视着她。
可现在,她“陷入昏迷”,他却像照顾孩子般呵护她,如护送珍贵易碎宝物般对待她,哪怕硬生生扛下怪物的攻击,吐了一次又一次血——她很怀疑他的自愈能力究竟有没有用,不然为什么跟花洒一样喷血到现在却还没死——也依旧坚持保护好她。
她渐渐在观察佐伯这件事上找到乐趣,致力于发现他身上更多的奇怪之处,慰藉她游离在这毫无边界、混乱无序世界里的无聊。
这里的天气仿佛不谙人事的孩童心情,随心所欲地变化。刚进来没多久,他们走到一处洼地,毫无预兆地下起暴雨,而佐伯寻不到避雨的地方,又怕她被这成分不明的雨水淋湿生病,居然化成了一头身形庞大的巨狼,把她衔在嘴里、叼着跑往前方。
不知道是不是佐伯太耐痛,分明恩佐很怕疼的,这种程度的伤不知道要找她哭诉撒娇多久,可佐伯却丝毫没有出声,也没有被身上的伤影响行动,身形永远矫健,带着毫无伤痕的她一路跑往远方。
她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带她去哪里,只知道两人沿着一条直线走,一直走了很久很久,依旧没有找到这个世界的尽头,也依旧没有遇到过重复的风景。
或许是由于重伤未愈,淋雨后,佐伯很明显地生病了。
具体表现在,他开始有一些比较弱智的行为。
那时候两人终于找到一个勉强算是山洞的庇护所,袋鼠妈妈一般奔波了不知道多久的佐伯终于能把她放下,稍微歇息会儿。
还算平整的岩石上,佐伯单手抱着她、反复擦干净无数遍,才把她小心翼翼地放下。山洞太小,他只能化为人型,站在一旁盯了她片刻,居然红透了脸。
那时候宿柳还没了解佐伯的本性,正好奇他为什么脸红——是生病了吗?
她从半空中飘下来,凑在他脸前不远处观察他。他们离得很近,她根本没有什么正常交往的边界感意识,他滚烫的呼吸都要扑洒在她脸上。她看到他薄而白皙的脸庞,极为明显的红晕像浪潮一般,迅速弥漫,连耳朵根都通红。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佐伯居然是个娃娃脸。
这太稀奇了。
佐伯和恩佐分明是双生子,一模一样的脸庞,按理说她应当看不出区别的。可此时此刻,她却清晰地发现,佐伯的面容其实很稚嫩,五官一样英俊,却远没有恩佐那种意气风发的阳光成熟,反而有一种天真的少年感。
只是下一秒,宿柳的这一想法就被推翻。
只见眼前的这个“少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居然开始脱衣服。
不是!你要怎?
宿柳急了,但无能狂急。
本来她还对佐伯心存别扭。他们的关系一向僵硬,她一直以为他很讨厌她,她也知道他曾对她动过杀意,甚至这杀意持续了很久,即便在嶙峋的里世界里他救了她,也依旧没有消弭。
她不知道佐伯是怎么做到这么矛盾的,分明忌惮她认为她会伤害恩佐,将她视为威胁,却一次又一次在她陷入困境的时候将她解救,随后一声不吭地继续远离。
他究竟是讨厌她还是不讨厌她呢?她想不明白。
但现在宿柳显然没有这些困扰了,她单方面下定义,认为佐伯就是单纯地馋她身子——这个无耻狂徒!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飘来飘去的宿柳只能眼睁睁看着佐伯把自己的衣服脱干净,连内裤都没留。
她要捂眼吗?可是他马上都要对她那样了,她看都不看岂不是很吃亏?
宿柳瞪大眼睛看着,准备用眼神发射激光把佐伯弄死。
不过好在他似乎只是想把衣服烘干。银色的火焰冉冉升起,佐伯把湿透的衣服平铺在地上,让火焰在一旁缓缓烘烤。
宿柳放心了。
等待衣服恢复干燥的途中,佐伯蹲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哪怕蹲下也依旧很大一只,挤在狭窄的山洞里,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他又盯她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似乎经历了很煎熬的挣扎,终于突破心理障碍后,佐伯突然动手,利索地去剥她的衣服。
宿柳又开始担心了。
好啊你小子,浓眉大眼的,就算经历了心理挣扎,这也是犯罪啊!
刚想无声怒吼,宿柳却看见,佐伯脱完她的衣服后,把他烘干的、他自己的衣服套在她身上。
宿柳又放心了。
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仰卧起坐,她选择放过自己,顺便想明白了佐伯的用意。她虽然没有像他一样一直淋雨,却也在雨降下的最初被淋湿衣服,在狼口中也沾染唾液,他是怕她冻到。
身为波吉亚家族的双生子,火焰是恩佐和佐伯的伴生,只不过哥哥恩佐的火焰是金色的、炽热的,弟弟佐伯的火焰却是银色的、冰冷的。截然不同的火焰,却一样能杀人、焚烧一切。
但在取暖这种需求下,佐伯的火焰显然派不上什么用场。他的火焰冷冰冰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被他烘干的衣服哪怕驱除水分,也依旧冰凉、寒如冷硬的石头。
给宿柳穿上衣服、把她的衣服拿去烘烤后,他又开始盯着她。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好奇些什么,目光流连在她身上,哪怕她只是灵魂状态,也依旧能感受到那与他整个人都格格不入的炽热眼神。
已经认清楚佐伯就是一个没什么复杂心思的真“好心人”了,也没心思去管他究竟对自己什么情感,宿柳飘在山洞口,躺平观雨。
她以为能放下心来专心发呆,却没想到,只是一会儿没看着,嘴巴里突然传来奇怪的味道,佐伯居然——
他居然给她喂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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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柳:我讨厌你佐伯,你老让我打脸。
第95章
佐伯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盯着用自己尖牙划破手指、给她喂血的佐伯, 宿柳陷入思考之中。
他以为她是吸血鬼吗,喝了人血就饱了?
盯着盯着,她发现佐伯的脸又红了。
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 佐伯的嘴唇有些苍白,因而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些诡异,像是随时会变身把她撕碎的狼人。
宿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知道他盯着她的嘴唇,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最终抿了抿自己的唇, 并没有说话。
她打算一直盯着佐伯——这家伙的脑子不太正常, 她怕他再干出什么惊奇的举动。
只是看着看着,她又走神了。
不知道为什么, 在这个未知的世界里, 她好像特别容易走神。最初只是那些无处不在、难以理解的存在吸引着她的视线,后来演变成, 她渐渐能听到一些潜在的声音, 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隔着屏障。
她听不清哪些声音在说些什么, 只知道似乎是在呼唤一个名字。
她不知道它们在呼唤谁, 而每当她妄图去解读那些声音, 她对身体的感知就越弱, 仿佛灵魂和□□的关联在慢慢消散。意识到这一点之后, 她也不敢再去聆听了。
依稀记得在哪里听过, 幻听是精神分裂的前兆, 难道她也要变成精神病了吗?
不敢再去听那些声音,宿柳只能当作幻听,却又不由自主思考造成幻听的原因。
当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 就看到佐伯手里拿着一块红红白白的东西,正在往她的嘴里塞。
她很快辨别出来那究竟是什么。因为,即便佐伯手臂上缺少的那块肉正在缓慢生长,她也能一眼看出,那块东西和那伤口的形状完全契合。
不是!你有没有常识啊?
宿柳冲上去抓住佐伯的双肩,试图让他清醒一点。
不要喂她吃人肉啊!同类相食是会得那个什么软病毒的啊——哎不对!
盯着佐伯头顶毛茸茸的狼耳、身后蓬松的狼尾以及那变成肉垫的手,宿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疑问。
他这样还算是人吗?狼人?狼人是属于人还是属于狼呢?她吃了会中毒吗?
没能找到答案,但这也无所谓了,反正她的双手只能从佐伯的肩膀里穿过去,根本没办法阻止他把自己的肉喂给她。
宿柳麻木了,她现在真的觉得佐伯无论做出什么事情她都不会感到惊讶了。即便从□□中传来的饱腹感让她稍微缓解了一点饥饿——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她原来真的饿了,宿柳也依旧没能原谅佐伯。
这个家伙,居然喂她吃狗肉——狼人也是狼,狼狗也是狗,佐伯的肉就是狗肉,不可原谅。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佐伯这家伙还能带给她更多不可原谅。
外面的天渐渐黑了起来,乌云笼罩目之所及的附近。这场暴雨格外持久,她和佐伯被困在这个逼仄的小小山洞中。
奔波了这么久,佐伯似乎根本不觉得累,明明能趁此机会休息会儿,他却依旧蹲在石头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随着冰冷的大雨越来越剧烈,环境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已经低到人体难以忍受的额程度。宿柳能感受到从□□传来的寒冷,佐伯单薄的衣服根本没什么作用,她的身体根本没办法产热,连那冰冷的衣服都没办法沾染上温暖的体温。
她开始打冷颤。
紧盯着宿柳的佐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她很冷,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件事。
怎么样才能让她暖和一点?
他的手伸向她,肌肤相接,这时候他才察觉她的体温已经低到这种程度。她会被冻死的,他想。
面前的女孩紧闭着双眼,看不到她那双漂亮鲜活的眼睛时,她看起来就多了几分距离感,冷漠、锐利,看起来离他很遥远。
他们之间确实隔着无法跨域的距离,他想。
可是她要死了。
于是,他爬上石板,将她抱进自己怀中,整个人蜷缩着把她圈起来。
赤裸的胸膛紧贴后背,宿柳能感受到属于成年男性的、充满力量感的□□,以及那沟壑分明、凹凸有致的线条。滚烫的呼吸扑洒在宿柳脖子上,强有侵略感的气息侵占了她周围的每一寸领土,将她圈禁在他的疆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