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宿柳摆明了要装聋作哑,胥黎川直接点名道姓,“宿柳, 我知道是你。”
被叫破名字的这一瞬,宿柳是无助的,紧接着,一种名为破罐子破摔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摆烂了。
放开紧紧攥着越白衣角的手,她非常硬气地从他身后走出来,盯着胥黎川, 理直气壮道:“知道是我又怎样?”
要怎样, 胥黎川也不知道。
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执着于要叫破她的存在。或许,或许只是想喊一下她的名字?
沉沉的目光从宿柳身上收回, 胥黎川没有再和她对话, 转而将矛头指向越白。
越白是被关在黑鸢尾的第一位容器,他从进入这里起就再也没有从自己的里世界出来过, 因而对于他们这些后来进入的人来说, 2号房的囚犯一直是一个很神秘的存在。进入黑鸢尾前, 胥黎川曾利用胥家的权力, 在资料库中查到了一些有关越白的资料。
联邦并没有详细记载如何将越白抓捕并收容在黑鸢尾, 也没有对他异能的详细介绍, 甚至就连身世和背景都很模糊, 只有对于他能力的一个笼统概括。
——异能与入梦有关, 能够入侵他人的梦境并来去自如。
而据他所知, 宿柳是没有异能的,她没可能主动入侵他的梦境,只有一种可能——她是被越白带进来的。
罪魁祸首是谁已经很清晰明了, 他现在还没有理清楚自己应该如何对待宿柳,但对于越白,如何处理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胥黎川的字典之中,从来没有忍气吞声。
“这么多年蜷缩在里世界,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当小偷的爱好?这样的异能,在你手中就只是一个用来窥探别人隐私的道具,真可悲。”
审视的目光不屑地从越白身上扫过,对眼前这个撞破了自己隐秘梦境之人的厌恶让胥黎川控制不住地想要杀人。
他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何时闯入的,也不知道他们究竟看到了多少猜到了多少。对于越白他倒是无所谓,知道太多的人没有存在的必要,他有的是办法让越白永远开不了口。
但对于宿柳……视线无法自控地向一旁站着的宿柳飘去,胥黎川看到她脸上明晃晃的防备和抵触,呼吸不由的一窒。
她看到了吗?她知道了吗?
思绪翩飞,他想要收回对她的注意力,专心先处理眼前的越白,但她身上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视线飘过去之后就再也难以撤离。
以往让他骄傲的强大自控力也失效,某种急躁的情绪涌上心头,脚步不由自主向前一步,似乎是想要再靠近她一点。
但他的脚步还没迈出去,就被眼前突然靠近的青年阻拦住。
越白向右一步,高大挺拔的身影遮挡住宿柳,把胥黎川望向她的、翻滚着复杂情绪的眼眸遮了个完完全全。
“小偷小摸?”越白意味不明地笑,目光意有所指地向下瞥,“总比不过某些背后动手的龌龊家伙。”
“动手”两个字加重了语音,胥黎川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看到了,他知道了。
如有实质的杀意笼罩住越白,胥黎川盯着越白,眯起的眼睛里投射出的视线锐利如刀剑,“需要我教教你,什么叫非礼勿视吗?”
“非礼勿视?那也得有理啊,你以什么理由、什么立场质问我这些呢?”
越白完全不接招,他没有道德,不会被任何条理约束,“更何况,你打扰了我和宝宝的好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没想到你倒是先倒打一耙。”
宝宝?呵,宝宝!
在场的一共就三个人,越白口中的“宝宝”是谁简直不要太好猜——他总不可能喊他胥黎川宝宝。
不爽的情绪已经积累到顶峰,目光扫过宿柳手中捏得极紧的匕首,胥黎川不屑地嗤笑,“打扰了你们的好事?什么好事,你的葬礼?”
他二人针锋相对,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宿柳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看着看着,最初的紧张也消退,她甚至在心里暗自想,他们如果打起来的话不就是狗咬狗吗,这是好事啊!
想通了这一点,她心安理得地蜷缩在越白身后,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期盼着俩人马上动手打个你死我活。
“葬礼也不错,死在宝宝手中也是一种浪漫,你这种人不懂的啦。”对胥黎川的刻薄毫无反应,越白甚至还是笑嘻嘻的。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宿柳在心里做法,但哪知,她等了半天,只等到了两人的唇枪舌战,嘴上的话一个比一个尖锐,却丝毫没有真的动手打起来的意思。甚至,在越白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突然移开了步伐,将她暴露在胥黎川面前。
脸上还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没有了身前背影的阻挡,明亮的光线猛然打在脸上,宿柳愣了。
“宝宝,他说你是想杀我,真的吗?”越白的声音里尽是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不知道宿柳想杀他呢。
“那不是我们之间的小情趣吗?你快给这个陌生人解释一下,不然他还真以为你想杀我。”
越白搂住宿柳,侧身看她,故意放低放软的声音听起来我见犹怜,但能看到他表情的宿柳知道——他根本一点也不委屈,他脸上甚至还挂着某种阴谋得逞的坏笑。
既然已经暴露,她就没必要委曲求全继续任越白对自己动手动脚——他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对这种家伙,她从一开始就不能让他如意!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她推开越白,继续骂他的话还没说完,越白的领子就被胥黎川攥住。
“拿开你的脏手。”
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一样,胥黎川的面色阴沉得可怕。
如愿以偿地挣脱开越白的怀抱,宿柳还以为主要的矛盾又转移到他们两人身上,她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两人的目光同时移向她。
“宝宝,你没想杀我,对吧?”
“如果你想杀他,我可以代劳。”
异口同声地说完,两人脸上又默契地闪过同样的厌恶,似乎十分恶心对方居然和自己同一时间讲话。
随后,他们望着她,陷入沉默的同时,摆明了要她给出一个说法。
同样的黑发,两张面容迥异的脸庞,一红一绿两双眼眸凝视着宿柳,她莫名有种自己犯了错被领导盯上的感觉,头皮发麻。
干嘛啊,不是他们俩吵架吗,关她什么事啊?
还从来没有应对过这样的场合,宿柳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一会儿看看越白一会儿看看胥黎川,在发现他们两人似乎真的有她不开口就一直这样僵持着的意思之后,彻底慌了。
不是,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情商课的老师没教啊!
飞速旋转思考应对策略的脑子过载,她感觉自己的头顶都快要冒烟了。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她不再看他二人,仿佛看不见就不知道他们在等她回答,转而看天又看地就是不看他们的脸。
“呵呵,这天……这天花板可真高啊!这地板可真平啊。”挠着脑袋后退,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想要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后撤离开这里。
“哎?我好像忘了点什么,很着急的事情,我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她就这样自欺欺人,他俩居然没说话也没阻止,只沉默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后退,直到彻底撒丫子跑走。
说来也怪。梦里的环境是复刻了黑鸢尾里的监禁室,从内部看来是全封闭的,别说窗子了,就连门缝都没有。然而此刻,随着宿柳的跑动,她的前方忽然出现一扇泛着浅淡光亮的门。
穿过微光,宿柳的身影消失在门中。
她装傻充愣,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把他们当傻子来着。
胥黎川有厌蠢症,无论是真蠢还是装蠢,放在以前,只要敢在他面前搬弄,他一定厌恶不已。可今天,望着宿柳飞速跑走的背影,他的心似乎也随着她飘扬的发梢摆动,那样轻盈、那样灵动。
那样……可爱。
绷直的嘴角不经意间染上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胥黎川忽然觉得心口有些氧,想要动手去挠一挠时,抬手才想起来身旁的越白。
目光相撞,那双淡红色的眼眸似笑非笑,嘴角却勾起了某种洞察一切的笃定笑意。
胥黎川讨厌这种笑,这种高高在上、似乎看破了他的笑,装腔作势、傲慢无礼——以往,都是他这样笑别人。
攥住越白衣领的手指用力,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他收敛了唇角的弧度,“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想到了开心的事情。”越白笑得更加愉悦,胥黎川不爽,他就爽了,“怎么管这么宽啊,笑笑也不行吗?”
拳头猛然砸在脸上,越白没有反抗,反而笑出声来。
“哇哦,没想到一向信奉动口不动手的胥黎川,有朝一日也沦为了暴力的俘虏,真是……”
胥黎川这一拳完全没收着力度,他虽然不是恩佐那样在无数场实战中演练出来的格斗高手,但高等级异能者的身体强度和肌肉摆在那里,一拳下来也不是吃素的。
越白被胥黎川这一拳头锤倒在地,他没有爬起来,躺在地上笑眯眯地望着胥黎川,虽然在挨打,但完全没有被动一方的狼狈,反而像是对一切势在必得。
“真是太有意思了。”他说,“胥家把你送进黑鸢尾之前,有想过今天吗?”
“有想过你会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忘记胥家给予你的一切、忘记所谓的家族荣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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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柳:打起来好啊打起来好,最好把俩人都打死!
第53章
清醒过后, 不过是梦一场。
眼前是自己熟悉的宿舍,宿柳开始思考——也许胥黎川真的把这当作一场梦呢?
只要她死不承认,就算他找来她面前, 没有证据,他也没办法奈她何!
只是有一点比较遗憾。虽然成功在梦里找到了越白,但因为种种缘故,她没能成功查清楚他究竟是不是她要找的凶手。
没有泄气, 从床上爬起来,宿柳元气满满地收拾妥当,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推上自己的小推车, 她还没上岗, 就被通知去见霍兰德。
“早上好小柳。”霍兰德起得很早,看到她来, 将一份包装精致的三明治递给她, “还没吃饭吧?你先吃,听我说。”
“联邦每年都会派人来检查疗养院的运行, 今年计划的日期就在明天。最近他们的数据都保持得很不错, 到时候调查组来了, 应该会找你谈话, 问一些有关病人的问题, 不要紧张, 一切有我在, 你只需要如实回答就没问题。”
宿柳已经和霍兰德混熟了, 知道这位领导兼同事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漠, 只是由于工作太忙了——她来之前,他几乎一个人负责整个疗养院大大小小的事宜,即便是有仿生人帮忙, 也依旧独木难支。
在关系慢慢熟络之后,她渐渐发现霍兰德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也照顾她良多,所以对于霍兰德的话,她是百分百相信的。
“好,我会好好准备的!”
听到领导要来视察工作,宿柳顿时紧张起来,完全没有听懂霍兰德话语中的意思,只以为他是要她提前准备。
她手中的三明治也不吃了,坐得笔直,像是在接受阅兵的小士兵,板板正正严肃以待。
她的样子一看就是没听进去他的话,霍兰德叹了口气,忍俊不禁道:“不用紧张,也不用提前准备什么,到时候我来接待他们,你安心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即便霍兰德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宿柳依旧被这件事占据了全部心神,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连吃饭都没以前吃得开心。
没办法,她一直都很畏惧领导——
穿越前,她所在的组织规则严苛,虽然她的直属上司姐姐对她十分友好亲切,但所在区域的大领导总是严肃而刻薄。因为她不太会沟通,即便是完美完成了赏金任务,但由于在和甲方沟通过程中做得不够好、说话不够好听,总是被领导抓着骂。
她并不知道那种行为叫pua,是掌权者常用的笼络权力的手段,只以为自己真的很有问题,为此闷闷不乐了许久。
想到领导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宿柳顿时头痛。
香喷喷的牛排也不香了,她唉声叹气地用叉子戳着被恩佐切好的牛排肉,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