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她的神魂与他虚弱的神魂碰撞在了一起,却没有痛苦、没有排斥,只有熟悉的温暖……
她并未与他神交,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谁知竟会是这样……
当她的神魂撞入他的神魂时,他的神魂仿佛正在一点点修复,魂力逐渐恢复强大,她无暇顾及,因为她发现,她的心中突然泛起了酸涩的苦与强烈的悲伤。
她的神魂几乎快要溺毙在其中,想要抽身却被他死死纠缠住,那些不属于她的、她不想要的情绪正疯狂朝她传递着,连带着她的心跳也陡然加快了跳动,仿若当年她对他那份难以割舍的情也一并还了回来。
突然间,她觉得满身疲惫,神魂眷念着他温暖的怀抱,与他难分难舍,就如同两道神魂本就是一体,却分割数年终得重逢……
沈晚棠承受不住他神魂所带来的情绪和一切感受,渐渐阖上眼睡了过去。
就在她陷入沉睡后,两人额心处隐隐散发着淡金色的幽光,沈卿言的神魂正在一点点恢复着,却只是恢复魂力与精神力,而非是将残缺的神魂修复完整。
阒静的深夜里,男子的掌心不知何时握住了女子纤细的腰,力道越收越紧,唇瓣触上她额心的那抹红。
……
沈晚棠迷迷糊糊醒来时大脑空白了一瞬,只觉得神魂有些轻飘飘的,分明没做什么,可魂力却强了一点。
她将手背搭在额头,掀眸对上一双黯淡漆黑的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一双眼,如今却眼神全变。
她沉默地注视着他眼中的自己,抬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紧在怀里,他的额头靠在她的颈窝,闻到她身上极淡的女子香。
他嗓音沙哑着轻唤:“师妹。”
“对不起……”
沈晚棠忘记了动作,怔然片刻。
她似乎,从未听过师兄的道歉。
她试探着想要推开他,却又停住了手。
沈卿言搂着她腰背的手都在发颤,滚烫的呼吸似有若无拂过脖颈。
他说:“没想到,还能活着再见你……”
在炼魔窟时,他想——
若死,便如师妹所愿。
若活,回去,见师妹。
可师妹也想要他这条命,他便给了她。
临死时,他不甘心地想:
他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告诉她……
他想要让她如愿,却又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去……
他不甘心的,是师妹这样讨厌他……
“师妹……”
他长叹一口气。
沈晚棠颈侧的衣襟渐渐湿濡了一块,师兄从不示弱,可如今却生生将自己的狼狈与不堪就此摆在她的眼前。
他,又哭了……
“师妹……”他轻柔的唇摩挲过她的颈侧,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卑微乞求道:“我不讨厌魔了……”
“能不能,不要再讨厌师兄?”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们可以的,我一样也可以。”
“他们不能的,我也可以做到。”
“师妹……不要对师兄这么狠心……”
沈卿言缓缓起身,将她压在身下,未曾包扎的左手掌心轻触她的脸,指腹摩挲她的眼角,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
“还记得吗?”
他苦涩地扯唇笑。
“我曾说过,你若需要,师兄也可化作你手中的剑,利用、欺骗都无妨,只要你不将我一人丢下,怎么样,都随你。”
这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最大的妥协。
尽管去做任何想做之事,他会一直陪伴她。
沈晚棠的嗓子仿佛已经失去了声音,好半晌才寻回,她难以置信,这一番话、这一系列的行为,竟会是她师兄亲口说的、亲自做的。
他竟然放低姿态如此求她,却也只是求她——不要丢下他、不要讨厌他。
他想要的,仅此而已吗?
“即便我是魔族、是邪魔,十恶不赦,也随我?也无妨?”
沈卿言仿佛早已不知在何时何地下了决断,不假思索地应:“是。”
“哪怕你要与无虚宗为敌,我的选择也只会是你。”
沈晚棠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如今这样。
好一会儿,她开口:
“为什么?”
为什么?
十岁那年他便选错过一次,只选错了这一次,代价便是永失师妹,他不愿……
无论代价是什么,如今,他此生便只有一个选择——师妹。
他没有再多解释,或许是对于当年之事早已记不大清,也或许是其中的过程太过复杂。
他说:“师妹,十六年前我便说过,你去哪我去哪。你在无虚宗,师兄便在;你若在魔域,师兄也陪你在魔域。”
“你……还记得?”沈晚棠动了动唇,眼神复杂开口。
她不禁想,要是这些话,是在前世听见,该多好?
可如今,太晚了。
沈卿言半垂下眸,一抹郁色浮在眼底不易叫人察觉,“无情道心已碎,如今我脑海中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当年。”
“师妹,这么多年,是我对不住你。”
“我不该痴迷于修道而忘了初心。”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
他复又抬眸与之对视,想到后来师妹走后,他得知的她在无虚宗受过的那些苦,便觉自己的可叹、可笑。
道心……
何为道心?
人人都道他乃无情道第一人,是天道选择的人,就连他的问心剑也象征了天道。
他们日复一日地对他说,他的道心是无情道心,是为天道斩妖诛魔的心。
可他从始至终想要的,唯师妹而已。
从头到尾,他的道心便是师妹。
他却在修无情道的这条路上,弄丢了自己真正的道心。
甚至,极有可能曾亲手杀死过师妹……
从始至终,他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罪该万死之人……
-----------------------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这个火葬场力度咋样[狗头叼玫瑰]
第169章 殉道(一)
“师兄,你变了好多。”
沈晚棠缓缓抬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喉结,静静看着那凸出的喉结因为她的动作而滚动一下。
像这样挑逗意味十足的动作,放在前世她是绝不敢做的,可现在……
她的红唇弯起,指尖下移,拉着他的衣襟把人拽低了几分,带着几分暧昧的蛊惑,笑说:“师兄可要说话算话啊,是你亲口说的,我做什么都可以。”
沈卿言眼神晦暗地盯着她的唇,因距离太近,双方呼吸缠绕在了一起,可他唇线紧绷,不敢再碰。
他意味不明地问:“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沈晚棠故意停顿观察他的神色,眼底的笑意加深,看着师兄眼底生出的情欲,道:“我要你助我杀了黎白夙,师兄,你说,我能信你吗?”
沈卿言抑制不住地低头,将额头落在她的额头,双唇和她的唇瓣也不过半寸的距离,只要他一动便能吻上去,尝尝那日太清池海棠花糕的味道。
但最终,他也只是克制地贴着她的额头,静静听她说话,再无其他动作。
她说:“师兄,我可不敢轻易信你,你若想取得我的信任,不如……去无虚宗帮我杀了流衣可好?”
流衣真君。
此话一出,沈卿言沉默良久。
“她还对你做过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助纣为虐罢了,怎么?师兄似乎不太愿意?”沈晚棠随口一道,省略了很多,然后笑开,缓缓将他推远,眼底冰冷。
于沈卿言而言,流衣真君身为宗门真君处理宗门事务方面并无过错,她本该罪不至死。
可一想到方文许,一想到流衣真君曾想杀了师妹,他又心如止水,仿佛已经认同了师妹想要杀人的话。
他会杀了流衣。
一旦如此,也就意味着,他要与整个无虚宗为敌,彻底背叛将他养大的师父,也彻底叛出宗门!
身下的少女正笑意盈盈望着他,眼底却冰寒一片,分明是不信他,这熟悉的眼神又一次刺入他的心底。
“你可以相信我。”他认真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