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回荡着师父曾经的话,他忽然想不起来自己如何回答的,又为什么会对那样简单的一句话铭记于心。
这一刻的他除了对自己的厌恶,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不理解,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共情这一路艰难走来的自己。
为什么偏偏……会弄丢了师妹?
这不是他想要的……
当年,他究竟为什么会那么迫切、那么疯狂地急于变得强大?
除了杀尽天下邪魔,一定还有一些别的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
会是师妹吗?
若是让他现在再选一次。
保护师妹和成为世间的强者他又会如何选?
答案必定是前者。
那么当年的他呢?
是否……从一开始便选错了路?
他这一路,是不是什么都做错了……
心脏仿若被一只手掌死死攥紧,这心如刀绞的痛持续了足足一个多月,自那日的梦起……
那天的他生死一线,昏倒在了外围的尸山血海中,本该是要死的,却被内围偷跑出来的邪魔救下。
那只邪魔和他说:“我刚进来三十年,你要是能出去,能不能把我的骨灰带出去,我的夫人还在外面等我。”
他问他怎么进的炼魔窟。
他说:“我夫人是个凡人,当年我们一家原本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不小心被你们宗的弟子发现,他们为了杀我失手重伤我夫人,我就杀了他们。我带着夫人回了魔族,魔族人也不待见我们,再后来,有人欺负她我就杀谁,时间一长我也就成了邪魔被魔帝的人抓了去。”
“我夫人每天都会在家等我,可我后来再也没有回去过,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等我……不过,都三十年了,她只是个凡人啊……”
“炼魔窟的魔没办法活着离开这里,但骨灰可以,等你伤好,烧了我吧,把我的骨灰带到魔域、凡间哪里都好。”
他沉默良久,终是忍不住问了句:
“情爱,到底是什么?”
那只邪魔笑了笑,看向他手里的东西。
“大概就是你这一个多月手里握的青簪,若不喜欢、不爱,又怎么会在生死之地念念不忘。人啊,只有在临死才知道心里想的、念的、喜欢和爱的是谁。”
“所以那天昏倒前,你看见的人是谁?”
当晚,他又久违地做了个梦,那个梦尤为真实,也很清晰。
他又回到了无虚宗,在那个熟悉的院子里,推开了师妹的房门,里面是一如既往的空荡寂静。
屋子里很干净,一丝灰尘也不见,足以说明他的师妹从不曾离开过这里,她没有去外门,没有去魔域,她就乖乖地在这里。
可为什么,他却很难过,心中的悲痛似如刀绞、痛彻心扉。
每一步都像是走在炭火上炙烤,沉重而痛苦。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和极大的勇气来到窗台,那里有一只玉瓶,瓶中装有灵泉水。
一束开得娇艳明媚的海棠花斜在瓶中。
那束海棠花依稀在冲他扬唇笑,浮现的是少女熟悉的脸庞,眉开眼笑,清雅烂漫。
“师兄,你终于来了……”
他好像听见师妹在呼唤他。
她说,她在等他……
他缓缓抬手,轻柔地触碰那束娇花。
肌肤与花瓣相触的那一瞬间,海棠花顷刻间烟消云散,就这样自他眼前随风而散,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那一刻,有什么湿润而冰冷的液体自脸上滚下,他痴痴地望着这一幕,整个人身形晃动不稳地摔了下来,不慎打翻玉瓶,地上一片狼藉。
可他无暇顾及。
因为,他的师妹已经不见了……
沈卿言止了步,停在了餍魔宫宫门前,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思绪却全然停留在记忆中。
那束海棠花与师妹同生共死,人死花灭。
所以,他的师妹当真死过一次。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便如撕裂般地痛。
双眸不知何时染上猩红,他的视线仿佛越过宫门,看见了某个人。
从未有过一刻,他会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她。
他要亲眼见到师妹。
他要看见师妹还活着!
“清,清玄神君……”看守宫门的魔将乍一看见他险些认不出,可仔细一看,这个满身魔障的人不是沈卿言又是谁?!
简直是见了鬼!
清玄神君怎么会是这样的?
简直如地狱修罗在世,他这是想要提剑杀进来啊!
有人赶紧进去通报,还有的人试图上前拦住他却被剑气直接扫开。
门“嘭”地一声破开,里面无数魔兵和几位魔王、魔君拦住他。
沈卿言眉目间的戾气是前所未有的重,那股子冰冷得想要杀人的气息也极为浓烈,他的视线不曾扫过在场任何人的脸。
也许是经历过炼魔窟一事,他除了杀人再无暇顾及其他。
他的声音隐约透着疲惫,却有些阴沉:“让开。”
“绝无可能!”牧垚握着刀横在身前,忍不住回头冲魏免喊:“魏免!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魔主?!”
“魔主正在干正事!怎么去?!”一说到这个魏免也有些为难。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夜魔主和人双修他来了!
“什么正事?难道不是和那些人神交?吸收怨恨?”牧垚一边警惕地盯着眼前的沈卿言,一边问。谁知自己说完后,眼前的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攥紧了剑,脸色苍白,眼神冰寒彻骨,像是下一秒就要杀了他一样。
魏免极力压低声音,在牧垚耳边说:“今天不是,是双修!”
牧垚也忍不住愣了一下:“该不会……二十七个人都在?”
要是这样可就麻烦了。
他们知道魔主天劫将至,想要双修也是为了尽快提升修为顺利破境,双修的过程也是修炼的过程,要是一两个人倒也罢了,可要是人多了,要是被打断最是容易出岔子,万一出了什么危险,别说打不过清玄神君,就连天劫都不一定能成功渡过。
“少说也有六七个,过去两个时辰了,我们再撑一下,魔主自己应该能发现这边的异样。”说完魏免又道,“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关魔尊。”
也果不其然,关潇来到了宫门口,盯着满身杀意的沈卿言和他手里的断情剑。
“你是来……”
“让她出来见我。”沈卿言忽然沉声开口。
“你做梦!”
牧垚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口出狂言。
这沈卿言分明就是来杀魔的,听说整个炼魔窟都让他给端了,他十有八九是无虚宗派来杀魔主的!
“想要见魔主,除非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魏免走上前,站在他面前,一副除非死否则绝不会后退一步的模样。
沈卿言这才掀眼,正眼看着他。
“你就是魏免。”
那个用他的长命锁买下的男人。
魏免冷笑一声:“是又如何,有我在,你今日休想近魔主的身半步。”
沈卿言已经失去了同他们纠缠的心力,只说:“我只想见她,帮我通报一声吧……”
“我们魔主有令,清玄神君不得再入我们餍魔宫,若执意擅闯,就是自寻死路!”
沈卿言动了动干裂的唇,淡笑着陈述了一个事实:“看来,她还是只想杀我。”
虽是在笑,却是悲伤而苦涩的笑,有无奈也有妥协。
“是!你早就该死了!”
沈卿言身心俱疲,就连呼吸都是困难的,他不欲多话,重复:“让我见她。”
“别废话!动手!”关潇看着他这副走火入魔的模样皱着眉,继续道:“他现在身负重伤命悬一线,按魔主说的,直接杀了。”
“是!”
本就悲痛至极的心脏仿佛又被剜出一道伤痕,他平静地听着这些话。
他可以死,但却不能死在不相干的人手中。
“魔主……”
两个时辰过去了,沈晚棠吸纳完他们的怨恨正要与人双修,那男子的手已经扯散了她的腰带褪下她的衣裳躺了下来。
长发铺在床榻,沈晚棠的手轻抚对方的脸,长得倒是不错,弯唇轻笑,说:“你们之中谁若是最后能成功与我神交,我就把司马奉那个老东西的恶魂送给谁助他破境。”
这才是她双修的目的,为了成功神交,她的神魂不愿接受别人,一个或许是习惯了师兄的神魂,第二或许是她本身就是个不愿意轻易接受外人的人。
只要她时常同他人双修,习惯了彼此,大概也能做到接受他,从而不再排斥他。
听了沈晚棠的话,床上的几个男人脱了上衣靠在她身旁,而她身前的男人则被她带着身子压在身下……
刺啦——
剑锋划过墙壁的声音突然沙沙响起,伴随的还有极轻的脚步声和血珠坠地的“啪嗒”声。
沈晚棠微微蹙眉意识到宫外似乎有人,微微起身,身下的男人却以为她在主动,便立刻抱着她的腰又压进了被褥中,在她身上讨好地亲吻着。
“魔主,专心点……”男人说。
沈晚棠闻言,抬起他的下巴,似笑非笑,正想说让他“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