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头抵在他的心门,陷入长久的沉默,可呼吸却一直透着压抑。
进了客栈,沈卿言把人放在床上,灵气涌入她的体内,竟然发现有一股更为强大的魔气在她体内肆意作乱。
五感尽失,神识反噬。
这种通常是一方放出神识时突然被更强大的一方释放出的神识反噬的情况。
他竟不知,凡间还有一位魔帝的存在?
能在师妹修为之上的,只有魔帝和魔神,可这世间还从未诞生过魔神。
沈卿言一面思索,一面以己身灵力逼出她体内的那道不属于她的魔气,再为她疗愈身体。
一天一夜过去,床上的人还没醒来。
二人额头早已布满了湿汗,沈卿言全程没有间断地往她体内输送着灵气。
短时间内怕是难以让她完全恢复。
又是半天过去。
沈卿言收了灵力,坐在床边,用帕子轻轻擦拭她额头、鬓角的冷汗,最后,指腹落在她的眉心,替她扶平愁丝。
他的目光临摹着她的脸,自双眉到双唇。
启唇问:“想要夺舍术,只是想要活着吗?”
萧之镜说,他若执意阻挠,会逼死她。
告诉师父时,他的确想过阻拦她修邪术,可当见到她之后,这种念头便逐渐动摇。
他到底,是为了夺舍术和百姓。
还是为了……师妹?
此刻,他看着如此虚弱的师妹忽然有了答案。
若他的阻挠也会给师妹带来痛苦,他宁可放手让她去做她想做之事。
从始至终,他只是为了师妹。
很多年前便是了。
只不过,在无情道这条路上,他忘了很久……
第150章 合欢宫(八)
“好孩子,闭上眼,阿娘需要你……”
温柔的女人声音响在耳畔。
女人生了一副极好的皮相,弯唇笑时总是会让她失神,她痴痴地望着她,看着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朝她而来。
最后,女人的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她听见她说:“从今往后,你的这具身体便是我女儿的。”
沈晚棠呼吸急促,顿时惊醒,眼前一片漆黑,仿佛又看见了那双熟悉的手掀起红色的纱幔朝她而来……
可是,怎么可能呢?
如果是黎玉昭,她为什么会两世都不回魔域?为什么会对黎白夙不管不顾?
沈晚棠越想越是头痛欲裂,她摇了摇头,正摸索着要翻身下床,伸出的手突然被人扶住。
沈卿言将一杯水递到她手中,指尖在她的掌心缓缓落字——
坐好。
她的触觉似乎恢复了,掌心传来丝丝痒意,伴着字的收尾,手指轻轻颤动了一瞬。
是师兄。
意识到这一点,她脸色一沉,下意识把手从沈卿言手里抽了回来,声音突然变得很冷,藏着戒备,“你怎么来了。”
沈卿言默了默,还未来得及同她说些什么,又听见她冷厉地吐出几个字:“滚出去!”
连同她手中盛了水的杯子也被摔碎在地,地上洇出一滩水渍。
沈晚棠听不见也看不见,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但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身边分明特意跟着她,至于目的,不言而喻。
眼下如果沈卿言想要从她身上拿走什么,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一想到这儿,她说出口的话也狠厉起来,不经意地诛心。
“师兄难道这么快就忘了七个月前的事?我可以让你被无行神君惩罚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怎么,师兄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等了一会儿,垂下的手试探着往床沿不动声色摸索着,直到指尖轻轻触碰到对方的衣料,动作一顿,紧接着左手出现一把匕首,却还来不及刺出就被人扼住手腕,整个人突然被压倒在床。
一只微凉的手触碰着她的脸,她挣扎起来,“沈卿言!别碰我!”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一枚药丸突然从她身上滚了出来,是那枚云岑给她还没来得及放在乾坤袋的还命丹。
可她并未发觉。
沈卿言幽暗深黑的眸中不知何时染上浓浓的阴郁之色与一抹怨念,那是他对这样的师妹独有的怨。
攥着她左手的那只手越收越紧,他瞥了一眼她掌心的那把匕首,心中越来越沉。
指尖捻起她青裙边的那枚藏了邪术之法的药丸,药丸被人突然抵上她的唇。
沈晚棠身体一僵,也忘记了挣扎,感受到师兄的微微发力将药丸推入口中,一时间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吃,她一体双魂的弱点不会暴露给他。
不吃,药丸中藏着的东西,她自己还没来得及看,就该被师兄夺走看去。
在她还没及时做出反应时,药丸已经完全入了口,被人以灵力化了水,她的喉咙“咕噜”一声生生咽了下去。
这枚药丸藏了灵力,里面有萧之镜记下的有关杀死另一道魂魄的法子,当时为了避开师兄才用了这个障眼法。
师兄竟然不是为了夺走它吗……
“你……”
她一时茫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秒便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正在自己面前,发丝垂下滑过她的脸颊,冰冷的双唇堵上她微张的唇瓣,呼吸瞬间被他夺走。
她的呼吸在一瞬间乱了起来,开始抗拒起来。
随着她的挣扎,沈卿言将她的双手桎梏于头顶,抬着她的下颌,吻势如潮水海浪般汹涌。
【师妹现在可以安心了?】
他冷淡的声音通过灵力传音到她的脑海中。
沈晚棠后知后觉,是她误会他了,可他若不是为了夺舍术而来,那他是……
忽然,唇上一痛,竟是被他咬破了唇,像是一种发泄般的惩罚。
师兄生气了……
沈卿言一下一下吻着她,几乎是难以抑制地发泄着,压抑了半年多的情绪在这一刻排江倒海朝他席卷而来,而这一切,只因师妹的几句话便轻易点燃。
他知道师妹厌恶他,知道师妹想杀他。
可他不想亲眼看见、亲耳听见。
他宁可假作什么都不知。
【师妹,不要说话。】
他不想听。
沈晚棠呼吸滚烫而急促,已经浑身没了反抗的力气,任由他将自己的唇瓣吻得发麻红肿,最后又情难自抑地在她的眼角落下一吻。
双唇离开后,她毫不犹豫扬起手。
“啪——”
狠狠一巴掌落在沈卿言的脸上。
沈晚棠的力气不多,打起来极狠却不痛。
沈卿言被打得微微偏头,侧脸泛起薄红,他眼皮微垂,又回头直视着她空洞无神的眸子,余光看见那娇嫩艳丽的红唇轻动。
“沈卿言,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做什么?
他的心中忽然涌起无尽的哀伤,指腹抚摸她的唇瓣,“可是师妹,不是你先招惹的我吗?”
为什么,却好像全是他一个人的事?
为什么,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沦陷至深?
沈晚棠听不见他的话,感受到他的触碰,蹙眉别开脸,却又被他掐着脸再次覆住了唇。
她彻底懵了,又气又急,也狠狠咬了他一口。
【师妹,你的心真狠。】
沈卿言掐住她的腰,湿润的唇滑过她的脸颊,落在耳畔,传音的同时,一句低语也一并传入沈晚棠耳中。
沈晚棠却只能感受到耳畔他那滚烫的呼吸,仿若似有若无的撩拨,她急促喘息着,一把推开他,捂着被他的呼吸烫红的耳廓,怒骂:“沈卿言,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随着这句话,沈卿言也终于起身离开,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黑眸中的郁色逐渐加深扩大,便如万丈深渊。
从头到尾,抽不开身的,只有他。
离开房间后,他隔着墙站在门外,只觉得浑身疲惫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靠着墙沉默着,就这样不知所思地过了整夜。
而屋内的沈晚棠摸着自己被咬破的唇一阵心烦意乱,脑子里总是会不自觉浮现上一世的事,两世的师兄放在一起,几乎让她分辨不清到底哪个真哪个假。
……
等沈晚棠再次醒来时五感几乎已经完全恢复,大概是师兄帮她疗过伤。
想到这里,她起身的动作一顿,可又恢复如常,转身出门,下了楼。
走在楼梯上时,却迎面撞见一身雪衣道袍的师兄,他缓缓掀眸望向她,眼底黑沉如墨。
沈晚棠看清他唇角的咬痕,又对上他注视着自己的滚烫目光,她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径直从他身旁擦身而过。
沈卿言没怎么动,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我有话说,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