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真君听从无行神君的令匆匆赶到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
众弟子握剑厮杀,广场之上是数不清的尸体,有魔族人的,也有无虚宗弟子,而这些人与魔都丢了命魂。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无虚宗。
“你们魔族简直欺人太甚!真以为我无虚宗是死人不成!”流衣真君手中祭出数张符箓,首当其冲迎面对上莫獨。
霎时间,巨大的灵力波动向四周横扫,震飞身边一众魔族人。
余下三位真君也很快进入战场,将魔族士兵纷纷一剑诛杀。
莫獨眯眼看着他们,“竟都来了?怎么,莫不是你们的清玄神君飞升失败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放声朗笑起来。
流衣真君的脸色铁青,猛地将符箓往他身上砸,怒言:“他沈卿言即便是历劫失败,我们无虚宗也容不得你们放肆!”
“哦?”
莫獨躲开她的符箓,跃至墙顶,浮于半空中,俯瞰着地上的所有人,随后,不等众人反应,释放出毒雾。
浓浓的大雾一般的毒铺天盖地袭卷整个无虚宗,四位真君迅速屏住呼吸给自己设下一道护体结界。
当眼前的浓雾散去后,所有魔族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而角落里,一青衣少女掀眸看向游云山的方向,莫獨带人去了那儿,他想趁机杀了沈卿言。
“他去了游云山!”庚元真君与黎白夙想到了一处去,脚下一动,下意识就要追过去。
楚旬真君拉住他,“放心,万事有师兄。你可还记得师兄命我们前来镇守宗门的目的?”
闻言,庚元真君沉吟着点了点头。
师兄是想凭一己之力助清玄神君飞升,命他们前来护佑宗门弟子,镇守无虚宗。
他们找到众位长老开始收拾残局,偶尔也会抬头看一眼某处的天穹,直到今日的第九道雷声响起,他们这才心安。
然而,这心安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
很快,游云山顶的层层雷云逐渐向四周扩散,直到化开融入白色的云烟之中。
整个无虚宗的人都望着那儿久久不言。
雷云、天劫、天道之眼,统统消失不见——这场天劫终是以失败告终。
相传,当人、妖、魔之中有人飞升入神时,雷云散开,天穹泛起白光,会有金色的霞光将飞升之人笼罩其中,意为神者。
此刻雷云却散了,天空由阴转晴,一时间,浮现出一幅落日黄昏图。
从始至终,未见霞光。
黎白夙看着天边的这一幕,唇畔浮出一抹讥笑,“妹妹,不如猜猜,你的师兄是死是活?”
沈晚棠不屑于回答这种问题。
师兄即便是历劫失败,肉身也能扛得住天雷,天雷非天罚,师兄怎么会因此丧命?
黎白夙有些失望,没能看见沈晚棠情绪失控,哭喊求饶的模样。
太过于冷静了,冷静得像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木头人一样。
她占用她的身体,用她的身份杀人无数,她统统不为所动。
这种感觉叫黎白夙心底难安,甚至厌恶这种感觉,这种仿佛被人掌控于手,步步算计的感觉……
脚尖忽地一转,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冷笑,她抬眸看向灵峡峰。
随着她的靠近,天色逐渐黯淡下来。
今夜满月,皎白的冷月缓缓升起,照亮人间的一切,也将少女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让她无所遁形。
她站定在一处院门外。
果然猜得不错,无行神君是不会让沈卿言在此时涉险的,历劫失败的他只能回到灵峡峰养伤。
隔着几丈远的距离。
少女身上的棠花清香好似穿透墙壁,钻入门窗,将床榻之上的青年团团围住,经久不散,萦绕于全身,使得他沉入梦魇难以挣脱。
床榻上陷入梦魇的青年无意识地攥紧手中由棠木所刻的木偶人,力气大到指尖泛白,虎口处紧紧掐住木偶人的脖颈,一点点收紧……
梦中——
“师兄。”
一道柔软染笑的少女声自空荡荡的屋中响起,又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他像是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忘记了行动,也忘记了言语,只静静站在门前,隔着两三丈远,望着她。
还是熟悉的人、熟悉的青色、熟悉的笑靥,却一切都显得那么奇怪……
师妹姿态散漫地乖乖半趴在床上看心法,两只白皙的小腿裸露在空气中,腰身压进柔软的被褥,上半身被手肘撑起,少女捧着一侧脸歪头看他。
乌发及腰,缓缓滑落至胸前。
他这才发现,师妹穿得很少,只着一件宽松的外裳,随着她的动作,领口歪斜肩头肌肤若隐若现。
他呼吸一滞,下意识阖上眼。
“师兄,你回来啦,晚棠今日等了你好久,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沈卿言长睫一颤,深邃的黑眸不禁再度看向那待在床上的少女,而她身下的那张床,正是他日夜躺过的那张。
又是他的房间,为何又是他的房间?
见他不语,青裙少女的双眸中流露出担忧,皱起秀眉,光脚踩地来到他的面前,缓缓踮起脚尖,迎着他眸光抬手,轻抚他的脸。
“师兄,你受伤了吗?”
听着少女关切的言语,感受着她温柔的动作,沈卿言的喉结上下滑动,无声咽下心中的苦涩,垂眼一点点将她的衣襟整理好,腰间带子扯开,又重新紧紧系好。
抬眸,突然握住她扬起想要触碰的手。
“师妹,我好像……从未看透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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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更新时间变动一下,每日半夜00:10更新,也就是说一会儿还有章~
然后,谢谢宝宝们的营养液[亲亲][亲亲]
文里不好注明具体时间,担心大家看迷糊,还是说一下吧。
中间“……”之后是回忆,分两段,第一段是前世杀师妹当天,第二段是和19岁入世的师妹刚从榱城回来不久。
第112章 信任与背弃(十)
也从未,看透过自己的内心。
“师兄在说什么?”
沈晚棠有些听不懂,茫然歪头盯着他瞧,见他心情压抑,脸色苍白,忍不住心疼,“师兄,你到底怎么了,今天好奇怪……”
“我奇怪?”沈卿言朝她逼近,反问:“奇怪的不该是你吗,师妹?”
少女一时不察,踉跄着后退,后腰抵上桌沿。
“师妹,为什么……”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利用我?”
“为什么一次次算计我?”
“又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房中?”
“为什么……要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
“为什么……要靠近我、关心我?”
“为什么,你不能像她一样对我视而不见、将我弃如敝履?”攥着少女的那只手力气极其之大,似要生生将她手腕的骨头掐碎。
是怨,这股子不知从何而起的怨,逐渐浮上他的眉目之间,透着阴郁的戾气令他面目全非,叫他已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若师妹从始至终都对他视而不见,弃如敝履,是不是,他就不会如此挣扎、痛苦?
“师兄……疼……松手!”
被他困住的少女眼圈泛红,面露惊慌,像是被他吓到,苦苦挣扎着被死死掐住的左手,却一切都是徒劳。
“师妹,告诉我,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待我?”
沈卿言的眸中有一抹悲意滑过,他固执地一遍遍问:“你是魔族吗?”
“晚棠,师兄再问你最后一遍,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我……”少女听完他的话,抬眸望着他的眼睛,顶着他滚烫的视线,启唇。
红唇一开一合,轻轻嗫嚅。
啪——
恰时,虎口处,那由师妹亲手所赠用于乱人心智的木偶人的脖颈生生被他掐断。
乍然间,那梦境彻底散去。
梦魇中的青年徐徐睁开眼,意识还未恢复正常,漆黑的眸子与夜色相融,他仿佛对浑身的痛觉已然麻木无知,强撑起身坐在床沿。
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这张床,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又一幅不该忆起的画面。
头疼得像要撕裂开。
他抬头看向梦中的自己停留过的地方,一抹青色静静站在那儿。
到底是醒了,还是幻觉?
他深深望着她,呼吸愈发地重,双眸朦胧,有些看不清她的脸,于是起身步伐急促凌乱地朝她走近。
沈晚棠早在院外时便已经顺利夺回身体的主导权。
眼下她不禁仰脸瞧着他,抬手触上苍白的脸,动作放肆而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