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由山灵君心中不满,说话时正想着直接把人抓过去,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不受控地转身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出了地牢。
怎么回事?!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尤其难看,开口正要说话,又听见少女“嘘”了一声,道:“别说话,去藏书的地方。”
用发带缠完头发后,少女又将脸上血迹擦拭干净,跟着由山灵君进入藏书楼。
途中好几次他的脚步都略显迟钝,有挣扎的痕迹。
沈晚棠瞥见后心中一哂。
他还真以为她眼下是个废人了,可她怎么会放任自己有可能身处绝境?
早在酒楼前把剑逼近他,手落在他肩头时一道咒术便落在了他的身体中。到时,她若是没办法离开这里,这咒术会让他对她言听计从,亲自把她放出去。
“你的脸色真难看,眼睁睁看着我在你们谷主的地方偷东西,是不是很想杀了我?”沈晚棠从他身边走过,瞥他一眼,“你不如猜猜,我想要的是什么?”
由山灵君并未动唇发声,口中几乎被咬出了血。
“猜不到?”沈晚棠靠近他,“那我直接告诉你,前任谷主死前留下的那本书在哪?”
“不……”由山灵君险些脱口而出,但刚吐出一个字就猛地停住,他咬伤了自己的舌头。
沈晚棠挑眉,又问:“在哪。”
“不……不知道……”
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说?
沈晚棠打量着他,逐渐笑开:
“你倒是衷心。”
……
迷雾谷的藏书楼远比不上无虚宗和雀台城的藏书多,虽有三层楼,可每一层的空间并不算大,几乎花上一刻时间便能看完一层楼究竟有哪些书。
沈晚棠找遍了整个藏书楼,全程由山灵君都跟着她,他无法反抗,只能像一个无动于衷的旁观者那样眼睁睁看着。
他极力想要冲破咒术,可这咒术邪门得很,竟冲不破!
沈晚棠又下了令让他带着她把整个云幽城逛了个遍也翻了个底朝天,找到最后一无所获。
沈晚棠盯着由山灵君,眼神中透着莫名的深意,像一把刀,随时都会突然出击伤人,而那抹深意便是不怀好意,是算计,更是危险。
“你的眼神好像要杀了我。”少女觉得有趣,“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会忘掉这一切。”
“你要做什么?!”由山灵君终于可以说话,可身体却突然动弹不得。
沈晚棠把指尖落在他的额心,缓缓闭眼,指尖处有微弱的光相连接。
他的脑海中一幅幅陌生的画面自沈晚棠脑海中闪过,可由山灵君毕竟与她的修为相差不大,她无法探查他的所有记忆,更无心去查探他的其他记忆,只是胡乱地随手一抓,把最近的一些记忆抹成一片空白。
做完这一切,收手的刹那,沈晚棠突然遭了反噬,口腔中有血味蔓延,头也疼得厉害。
果然,由山灵君境界太高,她这种做法伤人又伤己,可她不得不这么做,整个云幽城只有谷主的寝宫没去过,若寝宫也没有,那她便只能从谷主入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抹去他的这段记忆是最谨慎的选择。
她看向自己的手腕,裂开的纹路隐约泛着光,像是要爆体了那样。
由山灵君远比沈晚棠更痛苦,他紧闭双眼皱着眉,大脑中一片空白,给他的只有痛,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掐碎过一样,炸裂般地疼。
由山灵君刚被她洗去一小段记忆,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过神来,沈晚棠便趁机回到地牢中开始调息身体,一点点将□□储存的力量化为己有。
当夜色笼罩整个迷雾谷时,由山灵君又一次来到地牢,神色莫名地盯着此时此刻正在尸堆血泊中修炼的少女。
谷主命他把沈晚棠换去另外一个地牢关押以免她死了,可她竟杀死了整个牢笼的邪修和魔族,甚至将这些人全部吸收造成身体严重受损。
她血洗了牢笼里的这群畜生,若禀报给谷主,谷主一定会见她,这就是她的目的吗?
由山灵君眯眼,盯着看了许久。
她就这么不怕死吗?
脚步声渐行渐远,静坐的少女睁开双眼,空荡荡的地牢中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久——
“谷主要见你。”
少女牵唇一笑,落在旁人眼中尽是嚣张无畏。
由山灵君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从晚上见到她开始就没由来地厌恶,多看她一眼仿佛都是脏了眼,可是为什么?
怀揣着疑惑不解,他烦闷地将人带去谷主寝宫。
推门而入后,沈晚棠的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姿挺拔的背影,她不动声色打量着。
此人着黑袍,气质威严氛围沉重,如中年男子……
甫一这么想,眼前的人转过身来,露出脸上那张三脸面具,面具上足有三张脸,每一张脸都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最终变成另一张脸。
三张脸,全是假的,这个面具几乎把整张脸遮了个彻底,连一点皮肤都窥不见。
当真是一张狰狞而怪异的面具……
寝宫内有片刻的死寂沉默,一道强烈的视线也直直落在沈晚棠的脸上,不容她忽视。
于是,她问:“谷主看出我的皮下真容了?”
谷主好一会儿才冷声开口:“本君是谷中之主,入谷之人的假面于本君来说便是真容。”
“是吗?”沈晚棠盯着他的“脸”,“都说无人见过谷主真容,所以,是因为面具?”
“放肆!”一旁的由山灵君闻言猛地呵斥,面色凝冰,“这里不是你想问什么就可以问的地方!”
谷主却抬手叫停,止了他的话,道:“她是清玄神君的人。”
霎时间,由山灵君骤然回头看向他,难以相信,“……清玄神君和一个魔族?”
听见他们二人的话,沈晚棠轻挑眉,语气良善:“看来,谷主认识我师兄了?”
“你想见我,为何?”谷主不答反问,语气中暗藏肃杀之意。
“听说谷主手中有件法器,可以滋养神魂,不知道谷主可愿……”沈晚棠话还没说完。
“你休想!”由山灵君打断她。
谷主也笑了一声,似觉得有趣,又似乎只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无形中,一股威压笼罩沈晚棠,叫她有些窒息。
这位谷主的修为……
沈晚棠忽地勾了下唇,竟然是位神君。
迷雾谷中竟藏了一位神君。
“你若不想死,便乖乖交出解药。”谷主言简意赅,不欲与她多言。
“死?谷主未免小瞧了我。”沈晚棠低低地笑,红唇勾起的弧度惹人心中不痛快,她继续开口:“难道谷主知道的只有这些了吗?你只知道我和师兄是师兄妹的关系。”
“不,我还知道,清玄神君生来便是替天行道之人,他的剑是为妖魔而炼,至于你一个邪魔,清玄神君容不下你。”
谷主所言字字诛心,也句句属实。
“你说什么?”偏是沈晚棠觉得荒唐,看着他们像是听见了世间最是好笑的笑话那般,明艳的笑在她脸上绽开,语调轻轻上扬:“你觉得师兄会杀我?”
无人回应。
“那我们便赌一局如何?”
“赌什么?”
沈晚棠隔着那张面具,与他“视线相撞”,启唇:“就赌,师兄会不会来救我,赌他……会不会为了我杀人?”
话落,姝丽的脸上笑意加深,当说到最后两个字时,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那面具。
谷主一顿,复又反问:“你凭何以为他会为你杀人?世人皆知,清玄神君从不杀人,即便你是他的师妹也不例外。”
“世人都错了。”沈晚棠收敛了笑意,忽而认真起来,低声道:“我就是他的例外。”
由山灵君皱眉,“清玄神君可知他的师妹在外如此诋毁于他?”
“你们又可知,你们口中清风朗月般的清玄神君为我这样一个邪魔杀过人?”沈晚棠嗤笑,“我和他相识相伴十余年,我们之间的感情岂是你们能随意评判的?”
“我若死了,师兄必会封死迷雾谷的入口,让你们永堕暗夜,终不见天日。”
“你就如此笃定?”谷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朝她逼近几步,“他来了?”
“敢与我赌一局么?”
“赌什么?”
“赌他会不会来。我若赢了,我要你一样东西,你若赢了,我任你处置,如何?”沈晚棠的浑身上下充满了魔族人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
良久,谷主冷笑一声。
“你是笃定了本君不敢动你。”
也的确如此,以她和清玄神君的关系,他不能轻易动她,再加上方才她的一番话他更不能动他,若杀了她,等清玄神君真的来了,他去哪找人质?
清玄神君注定是要成为真神的人,他迷雾谷若与之为敌,绝对是一场灾难……
“解药拿来,若他死了,你一样得死!”
谷主虽心知肚明,可面上仍佯装无惧,若她不愿给解药,他不介意用些什么特殊手段……
“解药罢了,接下来还要多谢谷主的款待,送上一份我的诚意又何妨?”沈晚棠也知趣,乖乖把解药给他,还十分贴心地从瓶中倒出一枚服下,“放心,没毒。”
谷主也不怕她下毒,她的目的并未达到,眼下又成功牵制了他们,她已经没了下毒的必要。
在两人的目光下,沈晚棠打开门,回头随意而轻慢地笑问:“对了,我住哪?”
谷主和由山灵君同时皱眉。
待人走后,由山灵君语气愤懑而嫌恶道:“谷主,您当真要留着她?”
“由山,我们迷雾谷是一处天道难容之地,清玄神君若来,他即便不杀谷中的人也会彻底封死入口,到时,她就是人质。”
“可我们又怎知她到底能不能威胁到清玄神君?”
谷主侧眸看他,眼中一冷。
“若不能,那就杀了,替天行道。”
“不过,或许她说的是真的……”谷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低声说出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