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撞房门的声音小了不少,江清欢将手紧贴在门上时,蓦地想到了林姨。
林姨的技法很高超。她能只凭手的感知,就能察觉到门内的一切。
但江清欢做不到这样。将手抵在门上感受了半分钟,她朝着秦川墨点点头。
[可以开门了,门后没有东西。 ]
“嘀嗒”锁再度被打开,伴随着好听的乐曲,门被秦川墨拉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颤颤巍巍的一道光亮撒落了下来,开启的瞬间江清欢感觉阴风阵阵。
有双柔软无骨的手缠绕上了自己的脖颈,手指轻触的朦胧让江清欢觉得很痒。紧接着,她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不是自脑海里传来的,而是萦绕在耳畔,像是在含住自己的耳垂诉说着脉脉情话。
“没关系,我会陪你。”
好奇怪,分明是一道妙曼的女声,但江清欢就认定了是哥哥在自己的耳边说话。
到底是咬字的方式还是说话时奇异上扬的尾音使她这么笃定,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脖颈处的柔软触感还未消散,她想再度去询问,可女声已经停止了说话。
室内灯火通明,所有的灯光一并打开,所有的纸人都朝着江清欢露出了微笑。
旁边的秦川墨应该是说了几句话,江清欢盯着他不断蠕动的嘴唇,没有听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纸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刚刚逃离时看到的七八只数量,现在粗略估计增加了一倍都不止。
江清欢摸了摸放在包中被本子传染到滚烫的小刀,和秦川墨选择了分开行动。
她对于秦家的装潢非常陌生,只能待在一楼进行简单的消杀工作。
纸人不会如人类那样走路,模拟下来的状态只会使得整个身子都变得东倒西歪。步伐缓慢,所以江清欢很容易就可以与它们拉开距离。
灯光有些过于刺眼了,江清欢得眯起眼睛才能发现,有更多的纸人从楼梯上颠颠的下来。它们的走动底盘非常不稳,更像是被风吹过的气球,轻飘飘的就要飘往江清欢的脚边。
悄无声息的靠近,然后再贴上它们的脸颊…一时间,江清欢的视野里满是纸人过于鲜明的色彩。
它们有嘴吗?她反问。
有的,从脸上看实际上是狭窄的、嫣红的一条缝隙。
纸人站定在自己面前不动弹了,江清欢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高大耸立的豆芽菜,正准备从袖口掏出那把刀。
从哪里开始是舌头,又从哪里开始才是刚才看到的尖齿裸露的位置…
她在思考,可面前的纸人还是在维持不动弹的模样。
江清欢开始行动了。她伸手撕开了纸人的嘴,那触感就像是用手拉开衣服的拉链。很久没有润滑的拉链在拉开时总归会有些卡顿的,现在亦是。
嫣红的色泽消失了,江清欢看到了幽深的洞口。尖利的如小米粒般的齿也消失了,她只看到了摊开在她面前的,和脖子相似长度的舌头。
一直垂到了地上。
摊开在了她的眼前。
纸人没有攻击的倾向,甚至只是将舌头黏在了地上,一层又一层堆叠着,盖上了和五花肉相同色泽的被子。
江清欢拿起了小刀,从这光滑的表面轻柔地碾了过去。
触感实在是太柔软了,竟和人类的舌头一样,散发着温热的温度,带着点湿湿的潮气,让她感觉到不可思议。
刀锋深陷了进去,她暗自加大了点力道,入手的感觉不像是自己在切割开它的舌头,而像是在均匀的划开一块颤巍巍的凉粉。
纸人没有声音,更没有说话,过于狭长的眼眸紧盯着江清欢的一举一动。
“啪嗒”舌面被切开,从断口处扯出了一点湿滑的水丝,但如此描述也并不贴切,更像是缠绕了许久未清理的蜘蛛网。
半截舌头的长度还是很令江清欢惊讶,她借此机会,努力将手捅入了纸人的喉咙。薄薄的纸扎竟也会有如此狭长的通道吗?
她不清楚她也不明白,手指在冰冷的可能被称做“喉间”的地带反复刺探。
江清欢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只是遵循着自己的本能,将手臂尽可能的探到最深处。
搅着搅着,那不知何时消失的熟悉女声又过来提醒她了,这次倒不在江清欢的耳边,而是在她的脑海里。
“还要再往下一点点呀,再往下一点就可以找到了。”
鼓励的语气,黏腻的盘旋。江清欢没有回应这道女声,由着清浅的呼吸一直在脑海里泛起涟漪,也只是遵循着指示,又将手伸入了几分。
嗯?薄薄的轻飘飘的东西,她的手指勾起,将那东西迅速捞起放在掌心一瞧。
还真是之前本子里记载的符咒。只是符咒表面的图案不知是不是因为岁月的侵蚀太久,内容早已模糊不堪。
由不得她思考这些了,将符咒拿到后,江清欢就干脆利落的用小刀划开了纸人的肚子。
纸人的肚子里还是纸吗?答案并非如此,它的肚子是空心的,和它整个身体一样飘忽不定。
用相同的方式陆陆续续解决了好几个纸人后,刚刚提醒的那道女声却又消失不见。
随着纸人数量的减少,周围的一切都在恢复正常。
灯光不会是明亮的,地上一片凌乱,她能看到刚刚被肢解的纸人尸体铺满了一路。
而江清欢正站在中心,看着一只又一只倒下的纸人化为了碎屑。
最后一只消灭后,她早已支撑不住。不管是切下舌头还是寻找符咒,两者耗费的精力实在是太多。
而楼上的秦川墨终于姗姗来迟,他身上沾满了碎屑,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比江清欢好不了多少。
灯光是关闭的,窗外的月亮再度攀爬了上来。江清欢发现自己和秦川墨正站在门口,她在彼此的脸上读到了迷茫。
她回头看去,通往家中的路又变得敞亮。
迷雾散尽,显露出了乡下独有的夜景。空气清新,四周寂静。江清欢听到了秦川墨的声音。
他说:“我得回去看看。”
秦川墨的面色惨白,就连走路都和纸人一样摇摇晃晃。可他踉跄的打开了门,江清欢已经懒得动弹了,随着视线看到了门内的景象。
那尊华贵的狐狸雕像摔碎在了地上,色彩斑斓的碎片炸开在一地,像是一块又一块拼凑不成完整乐章的音符。
江清欢看到秦川墨猛地扑了过去,直接跪在了地上。跪下的声音很响,就连膝盖撞进了碎瓷里,他都并未察觉。
没有痛感的,这些是没有痛感的…秦川墨抱着雕像碎片嚎哭起来。
这是江清欢第一次听到他哭得如此伤心,丝毫没有遮掩的哭声很吵,像个破锣,声音嘶哑着从喉咙深处扯了出来,伤心的悲哀的难过的,多种情绪蹂躏成了一团,使得这哭声更加扭曲。
江清欢远远地看向了他。秦川墨的身体剧烈抽动着,徒劳的将地上的碎片全都拢到了自己的怀中。
碎片刺进了裸露的皮肤,密密麻麻的血珠渗透而出,他丝毫不顾,只是在哭泣着。
江清欢看到在那碎片的内里露出了一缕用红线扎成一起的头发,黑黑的细软的,像是卷过的金针菇。
那是秦川墨的头发。
江清欢的眼皮又开始不自在的抽动了,顺手给他递过去了柔软的餐巾纸后,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随便打扰人比较好…
她权衡再三,准备回家了。漫步在狭长的小道上,江清欢抚摸着路边摇摇晃晃的熟悉狗尾巴草,又听到了那道消失的女声。
这次的声音不是落在耳畔更不是在脑海,她能感觉到晚风轻吻了自己的发丝,将扰乱的发丝重新别在了自己的脑后,女声轻笑着抛出了个问题。
“你知道他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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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不喜欢放假,和喜欢放假,这两者是矛盾的。
放假也就意味着我可以玩手机玩电脑,可以熬夜到很晚(虽然基本上都是熬到十一点,就被哥哥催去睡觉)。
但同时也意味着我有相当多的作业得去完成。放个三天假期,堆起来的卷子都快成了千层蛋糕,更别提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材料需要去完成。
老师还说放假了要注意安全,去外地玩的同学也要记得报备。
笑飞了,根本没有空余的时间去做这些。
我和哥哥的放假时间不固定,但是写作业的时间是固定的。假如祂今天还要练琴的话,我就会抱着作业磨磨蹭蹭的蹭到了餐桌上。
客厅里有个大空调,比起在房间里开小空调,我还是喜欢挨着哥哥处于同一个房间里。
一张大桌子,本来是面对面奋笔疾书各自的作业的,写着写着,我就挪到了哥哥身边。
祂的作业比我的几倍还多,假期却是只有一两天的时间。偶尔写东西卡壳了,我就会去观察哥哥。观察祂的笔袋祂的道具祂写作业的姿势,直到哥哥被我盯得无奈了,放下笔来询问我。
“怎么了,清欢?”
“借一下你的橡皮。”
“又怎么了,清欢?”
“我的黑笔没油了,偷一支你的。”
“怎么会是偷呢,我之前给你买的那套黑笔,放在你的抽屉里了。”
“哥哥你在写什么?”
“物理化学。”
“哥哥我要你的修正带,哥哥老师布置了听写作业,哥哥哥哥…”
……
卫晏池无奈地搁下了自己的笔,祂其实已经将这几份试卷完成了,看着我继续一口一个的样子,摇了摇头指了指我的本子。
“听写是要我帮你,还是你自己完成?”
“当然是你啦。我自己写得那还叫听写嘛,那叫作弊。”我撇了撇嘴。
卫晏池点点头,拿过了我的课本。
我也是后来才晓得,原来班里大部分人的听写还真是开卷抄书。那我这么多年来让卫晏池给我报单词,认认真真默写批改算什么?
嘻嘻嘻,算祂美味。
————《江清欢带锁的日记本》
第39章
“不知道。”江清欢如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