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至少有四五个药柜被瞬间拉开。
动作极快,江清欢只能看到她手部的残影。
药柜里有满有残缺,大多数的药草都只是几把的空余。
芩矜边忙着抓药边自言自语起来:
“看来很久都没有补充药材了啊,我记得你不和林静云住一起吧?”
江清欢点了点头,挪到了芩矜的身侧:“需要我帮忙吗?”
“不了,你的头开的很好,铺垫打好了,接下来的工作就会非常容易。”芩矜说着,将包好的药草撒向了地面。
比起原先一味药材的褐色,此时芩矜手上的颜色属于深沉的墨绿。
江清欢不知道她是何时将那些药草统统碾碎的,只能看到随着她倾洒的动作,虫群面前隐隐出现了一道天河,隔开了她俩与虫群的距离。
刺鼻浓郁的气味消散了不少,唯有苦涩还残留在鼻尖。芩矜配置的药材味道相对来说非常淡,她清理的动作也和处理虫群的动作相媲美。
抓药,调配,倾洒,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到不像是只有两只手,而更像是某种兽类。
其实早些时候在祠堂里时,江清欢就有这种感觉。
但又因为兽类特征实在是非常普遍,几乎每一种动物身上都会携带有,所以江清欢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妄下定论。
这会儿,芩矜又将一把满满当当的药草撒向了虫群,滋滋声削弱了,虫群不敢蔓延,沉闷的耳膜终是恢复了清明。
她停下了动作,又朝着江清欢嘱咐:“最后也得撒上一层这种药材,以防暴毙后的昆虫,诞生下种子,这是预防扩散的。”
“您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情吗?”江清欢问。
她刚刚再度询问了一遍芩矜,得到的答复是配置而下的药材,会腐蚀人的手指。如果调配比例不得当的话,产生的有毒气体会至于人死地。
不过这次,江清欢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一旁的芩矜神色黯淡,拍了拍指缝里残存下来的药渣后,点了点头:“对,这种方法包括调配的药方,还是我一个朋友交给我的。或许你应该也猜到了吧,我的朋友就是当初撰写实验手册的,也算是你的'母亲'之一。只是随着研究的深入,精神从最先的清明,最后则被药物完全侵蚀了思想。”
“我当时就猜测多半也是因为祂的原因,长期以来祂的放射源祂的精神控制,正常人难以抵挡,更不用说还服用了药物的缘故。”
说至此,芩矜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张脸上流露出了与林静云不符的凝重神情。
她最终快速眨了眨眼,朝着江清欢说道:“我得回去了,虫群被解决完了,以后也按照这种方法就可以预防。祂的气息来了,我得赶快离开。”
“清欢,所有事情你得想想清楚选择与后果。”
说完这句话后,“林静云”倒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地倚靠,就连呼吸都趋于平稳,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仅仅只是她的一场梦游罢了。
“可是,您还没有告诉我解决的药材配方。”江清欢喃喃自语着。
眼前林静云的眼球在深度震颤着,江清欢更愿意相信她只是睡着了。
祂的气息到来了,空气中还在弥漫着药草的苦涩。
卫晏池正站在门外,祂没有进入祠堂。隔着老远,江清欢就听到了祂温和的声音。
“清欢,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上楼睡觉。床已经帮你铺好了哦,还喷了你最喜欢的舒缓剂。”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江清欢连声应着。
抬脚走出的时候,她发觉那些虫群消失不见了。地面又恢复了到了往日里的干净整洁,一枚虫子的尸体都没有。
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也像是江清欢自己的梦境。
她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药柜。高大的药柜又重新隐入到了黑暗当中,开启的柜子都恢复到了原样。
烛火重新点燃,供桌上的瓜果仍然新鲜,牌位耸立,大门敞开。
靠在肩上的林静云发出了均匀的呼吸,江清欢没有舍得吵醒她,只是蹑手蹑脚的将她安顿在了一楼的客房。
小黑也被吵醒了,甩着尾巴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它咬来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放在了江清欢的脚边,邀请她陪伴自己一起玩耍。
江清欢摸了摸平平的狗头,顺带着关上了客房的门,来到了卫晏池的身边。
从外观上来看,卫晏池依然是卫晏池。或许祂近来的样貌有所变化,只是江清欢并未察觉。
她想起了之前那虫群告诉过她的话,
那么,眼前的哥哥还是哥哥吗?还是说卫晏池是由千万个自己的碎片,组成的一团肉类,所有的组织融合在了一起的呢。
就是现在,就是现在,祂也会重新融合变为崭新的一个祂吗?
江清欢胡思乱想着,她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哥哥。记忆又飘忽到了初次看到哥哥的肢体出现在房间各个角落里时的情景。
她记得那时自己看到肢体时的心情。
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惊恐,反而是格外的兴奋与喜悦,面对着出现的地带,愉悦地鼓起了掌。
因为肢体足够新鲜,所以江清欢只是为了保存这些手足而用上了保鲜手段。
现在想来…
江清欢闭上了眼睛又反复睁开。
所有的画面都清晰明了的出现在了她的脑海,她记得那会儿哥哥的躯体,哥哥的骨头上有很多密密麻麻类似于蜂窝块的痕迹,还有极小极小的黑点,现在看来,很像是注射过后的针孔。
记忆是会一点一点被补充填满的。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这些呢?江清欢反问着自己,为何当初的自己一丁点儿的反应都没有。
如今反复出现的种种迹象,都是因为随着真相的撕扯而暴露出来的吗?
江清欢不禁怀疑起自己,又睁开眼睛看向了天花板。
卫晏池整理过后的床铺,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现在早已到了睡觉的时间。即便整洁的房间内一片安静,被漆黑覆盖,但江清欢丝毫没有升腾起一丝一毫的睡意。
乡下很安静,这个点外面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虫鸣止住了,万籁俱寂。
本该是非常熟悉的床铺,可江清欢此刻却是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今天经历的事情超乎她的想象。一想到明天还得照常上班,两种截然不同的事情撞在一起,就会感觉非常割裂。
她知道自己这样下去,肯定精神会不正常的,但是江清欢没有丝毫的方法。
黑夜里,她的视力很好,于是她恢复成了最初仰面看天花板的姿势。
江清欢眨了眨眼睛。
一下,是天花板中央圆圆的灯。再一下,灯变为了三角形。最后一下,天花板变为了哥哥的脸。
-----------------------
作者有话说:偶尔,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仰头看天花板。
一片漆黑里,如果长时间盯着一个地方看的话,你就会发现自己的视力变得特别好。
然后我就会看到天花板的灯,衣柜的角落,塞满整个柜子的娃娃,全都变成了和芝麻糊一样的,黑乎乎的一团。
毕竟黑夜里是望不到一切的,黑夜里是虚无的。
但是当我的眼睛彻底适应下来后,我会发现我能看清黑暗里的东西了。
衣柜的描摹,玩具的勾勒,还有转身看到的卫晏池的脸。
卫晏池的脸有时候会是虚无的,有时候又会是实心的,取决于那天我到底困不困。
但我还是喜欢睡在祂的怀里,毫不顾忌的。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99章
卫晏池整个身子都优雅地趴在了天花板上。从天花板的四个角落里,弥漫着的是祂不知何时编造的白丝,一直连接到了祂的身体。
为何会用“优雅”这个词。
因为这种姿势让江清欢想到了猫科动物,也是如此张开四肢, 黏在顶端的。
她没有说话更没有动弹,但哥哥早已发现了她打量的目光,很快随着墙边轻盈的跃下,来到了江清欢的身边。
“怎么了,宝宝,被我吓到了吗?我只是、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睡着了没有。”
“没有, 全都没有,你这样很漂亮。”
江清欢轻轻开口,又伸手指向了卫晏池。后者从善如流的低下了头,将脸紧贴在了祂的掌心。
“我记得你第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也在夸我漂亮。”回应她的是卫晏池痴痴地笑。祂的笑声里充斥着满足,以及被江清欢抚摸过后而染上的浅淡欲望。
于是,江清欢又问:“刚刚你在看什么?”
“看你呀。”卫晏池诚实的回答。
手心下温热的肌肤在逐渐变冷, 感受到又有嘴巴在探寻自己的掌心后。江清欢甩开了自己的手, 却被卫晏池再度黏上。
“我以为哥哥会和我一起睡,看我也不要用这种方式吧?”
“因为宝宝把门关上了,这样的方式很方便。”卫晏池解释着,伸出了还未恢复原样的那半截手臂。
江清欢注意到里面像是流心巧克力一样,还在呈现出向外流淌的状态,看起来很美观也很美味的样子。
她用手指探查的戳了戳,流体变得硬邦邦的。
“哥哥的身体是可以变成这种流体嘛?”江清欢一边抚摸一边好奇的询问。
很奇怪。从外观上来看应该是晶莹的流体,但触碰到手的感觉又像是固体。她定睛一看,蠕动的地带正在重新塑造变为手臂的形式,然后回到了卫晏池的胳膊里。
江清欢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个科普视频。
里面讲的是有一种菌类, 当你没有注意到它们的时候,它们会肆意生长,甚至会自主去寻找食物。可当你注意到它们时,就会迅速的死掉。
现在,江清欢也感觉到了这种反馈,就像是卫晏池的身体带给祂的一样。
每一次接触,都会有崭新的感觉,但也仅限于这些了。
试探完成,手臂又变回了手臂,怀抱仍然还是那个怀抱。
江清欢又窝回到了哥哥的怀中。这次的怀抱仍旧承载着柔软与温暖,并且距离她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