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闻霁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地瞪着他:“什么叫不敢杀你你看你流了这么多血,明明就危险极了。”
她伸手想去揭他腹部的衣襟,想看看伤口的情况,却被谢昀卿攥住了手腕。
“别碰。”指腹摩擦着她跳动的脉搏,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抗拒,“伤口太狰狞,怕吓到你。”
“我不怕。”沈闻霁固执地想要挣开他的手,她紧紧盯着他,说:“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我好歹也是一宗之主,什么伤没见过?我有疗伤的灵药,有养灵泉的泉水,再不济也有修复灵脉的双修之法……”
“你跟我走,我们回家,我一定能治好你。”
谢昀卿攥着她的手腕拉近,呼吸铺洒在她耳廓,似笑非笑地重复说:“双修之法?”
“怎、怎么了?就是合欢宗的传统功法啊……”沈闻霁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么劲儿,别过头嘴硬吐槽道:“你都什么样了,还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
谢昀卿被她的模样逗笑,笑声闷在喉咙里,他故作随意地反问:“你合欢宗的功法都修习的很好吗?怎么从未见你使用?”
沈闻霁声音一哽:“我那是……”
“好吧,我承认,我也是今年才开始接触。”她有些心虚地躲开谢昀卿探究的视线,弱弱道:“虽然这个双修之法,我只在书本上看过,效果嘛……我没试过,也不知道怎么样。”
“但这本来就是不得已的下下策,没有这个术法,我也会治好你的,你信我。”
谢昀卿听了她辩解的话,只觉得满意极了,他弯了弯唇:“好啊,日后我若真有命出去,定陪你好好练一练这合欢宗传统术法。”
沈闻霁:“……”
虽然听出他话里的戏谑打趣之意,但她没时间同他拌嘴,而是敏锐的抓住他的弦外之音:“日后?你现在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不让我看,你就好好给我说明白。”
她将手放在他衣襟上,咬着牙威胁道:“否则,就别怪我在这扒你衣服,亲眼看看了。”
谢昀卿苦笑着覆上她的手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他们用魔毒在我丹田下了封印,变相捣毁了我的灵脉。”
“我多年的灵力修为,都被反转成了魔气。”他手腕翻转间,掌心皆是浓郁的黑雾,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都窥探不见。
“这阴狠蚀骨的魔毒,寻常丹药解不了,灵力侵入身体,反而会让适得其反,让我更加难受。”
“我好像彻底变成了魔族。”谢昀卿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扯出一抹牵强的笑:“你不该来这里的,闻霁。”
“我不来的话,谁管你?”沈闻霁的声音又软了下来,重新埋进他怀里。
她颤抖的指尖轻轻碰了下他沾血的衣服,哽咽的埋怨道:“所以我方才用灵力给你疗伤,非但帮不了你,反而让你的伤势更严重了,对吗?”
谢昀卿身子一僵,没想到她会察觉到这点,他含糊不清说:“没有吧,我没什么感觉。”
“骗子,明明流了那么多血。”沈闻霁方停歇片刻的眼泪,又有决堤之势,她生气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提早同我说清楚?”
“我忘了。”谢昀卿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我见到你便欢喜极了,闲碎小事都被我抛到了脑后,一时间,一件事也没想起来。”
沈闻霁:“……”
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抬手拧了下他的胳膊,说:“现在清醒了吧?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诉我。”
她伸手点在谢昀卿的胸口上,瞪着含泪的眼睛:“实话实说,不许骗我。”
谢昀卿沉默片刻,抬手擦干她脸颊的泪痕,叹道:“我都告诉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许再哭了。”
沈闻霁点头,牵住他的手:“你真是魔主的血脉?”
“是真的。”谢昀卿垂下眼眸,声音很轻:“我也是几个时辰前才知道的,当时我在养灵泉沐浴,你失踪的大师兄突然闯入,要将我带到魔域。”
“虽然我体内灵魔之气混杂,但与其一战逃脱的力气还是有的,直到,我看见他拿出来了一件信物。”
他从储物戒拿出此物,递到沈闻霁眼前,语气中带着怀念:“是一块玉佩,样子和母亲曾送我保平安的玉佩一模一样。”
“这个纹路我看过无数个日夜,绝不可能认错。”他拿出他珍藏的另一块碎了三瓣的玉佩,两枚玉佩完全一样。
“之后,我见到了墨沧,他领我去了魔宫前殿,说魔主会告知我上一辈的纠葛,揭开我真正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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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主墨涂正高踞王座之上,他指尖无意识敲击着扶手,穿透的目光落在谢昀卿身上,似乎再通过他看另一个人:“好像啊,简直和祝欢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祝欢是谢昀卿的母亲,自从她嫁人之后,很少有人这样称呼她,大家都叫她谢夫人。
谢昀卿摩挲着玉佩上的狐纹图案,怒喝道:“区区魔族小人,岂敢直呼我母亲的名讳?”
“这暴脾气也像。”墨涂笑出声来,魔气凝到玉佩上,不疾不徐的声音传到谢昀卿耳畔:“那便让你以祝欢的视角,好好看一看你口中的仙族众人,是如何道貌岸然的吧。”
祝欢,本是青丘的九尾狐一族,但她是人狐杂交所诞下的,血脉半人半狐,生来最多只能修到八尾。
族里说,她若想要突破九尾,就得去人间历练一场情劫,尝遍凡尘里的爱恨,最后断情绝爱,才能让血脉里的杂志沉淀下来。
于是祝欢被施了术法,历练开始后便失了忆,从头做了一个灵脉微弱的普通少女。
那年的江南烟雨正浓,她撑着一把油纸伞,在青石巷陌中,邂逅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
一个是当时还没继位的魔主,墨涂,一个则是谢昀卿的父亲,谢同和。
墨涂先遇上的祝欢,当时他深受重伤被她捡回去医治,从冷漠防备,到逐渐为她倾倒,她的善良赤纯像一束光照进了他惨淡的人生。
但至始至终,他不敢点明身份,对她宣称自己是外出游历的商人,不小心被土匪所害。
一个连真实身份都不敢说的人,更不敢提及心中的爱慕。
直到,谢同和的出现,打破了他们之间诡异的平衡。
谢同和是谢家大公子,温润如玉,书卷气浓,温柔又直球。
他会在她被纨绔刁难时挡在身前,会为她吟诵新写的诗词,会小心地拂去她发梢的落花,会陪她看河边的花灯,会许下白首不相离的诺言。
懵懂的
少女心事轻易被叩开,祝欢很快就喜欢上了谢同和。
两情缱绻,互许终身。
墨涂看在眼里,但因魔主之争抽不开身,直到他荣登魔主之位,可是谢家早已下了聘,婚期定在中秋。
他慌乱地去找祝欢,同她讲明自己的心意,求她再考虑考虑。
祝欢只是笑着拒绝:“多谢墨公子的厚爱,但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日后我就是谢夫人了。”
锣鼓喧天,红绸铺地。
他看着祝欢穿着嫁衣,被谢同和牵着拜堂,红烛映着他们的笑,却像刀子划在他心口。
随从劝他冷静,他刚刚继位,尚未笼络人心,肆意妄为恐不服众。
墨涂在新房外站了一夜,少年心气让他忍不了这口气,他强行破门闯入,魔气扑灭了喜烛。
他甚至未曾多看一眼被魔气吓到瘫软在地的新郎,拦腰扛起惊慌失措的新娘,将她掳回了阴冷幽暗的魔域。
谢家并非无力抗衡的凡俗家族,他们有修仙者底蕴。
然而,面对统御一界的魔主,权衡利弊之下,家族选择了沉默,谢同和宁愿丢了脸面,也不愿冒死相救。
谢家放弃了那个刚过门,甚至已经圆了房的新妇。
甚至为了遮羞掩盖,对外宣称,新妇急病暴毙而亡。
祝欢被囚在魔域,除了没有自由,墨涂待她很好,甚至说是锦衣玉食,但她没办法爱上强掳她的魔族。
她不愿他碰她,他就从不强迫,甘愿等她想通那天。
其实,她勉强也算幸运,与谢同和圆房那日,她便有了骨血,诞下一名女婴,起名谢昭昭。
昭,有光明之意。
她和昭昭,早晚有一天会回到家里,他们一家三口也终会相逢。
日日祈祷下,事情果然有了转机,仙魔大战期间,魔族惨败,魔域秩序大乱。
闯入魔宫的仙家,意外发现被囚禁于此的祝欢。
他们问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有无亲人在世?
她说,她叫祝欢,是谢家妇。
众人瞠目结舌,她口中那个百年清誉的谢家,早在几年前,便迎娶了新正房。
议论之余,还是通知谢家将她接回。
祝欢抱着冰雪可爱的昭昭回家,预想中的家人团圆,其乐融融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谢同和厌恶地看着他们的孩子,曾经温文尔雅的丈夫,眼中只剩下猜忌和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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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希望大家远离渣男,都能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红心][红心][红心]
第51章 后顾之忧
祝欢伸手去拉他的手,却被狠狠甩开,她被推倒在地。
谢同和冷漠刺骨的眼神掠过她,甚至不顾修养地破口大骂,说她是被魔族玷污的烂人,吵着闹着要休了她。
祝欢百般解释,泣血发誓这孩子是他的骨肉。
“我只爱过你,没有别人碰我,昭昭是你的孩子。”
家族的颜面,男人的自尊,早就淡忘的年少情谊,数年分离的隔阂,以及那无法证实的血脉……桩桩件件彻底扭曲了谢同和的心。
他不愿相信,甚至不屑求证,说再多的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
在他的心里,早已认定了祝欢并非完整,认定了昭昭是魔主的孽种,她们母女俩让整个谢家蒙羞。
最后,他看都不看谢昭昭一眼,果断地背过身,只留下一句:“不知廉耻。”
祝欢被下令锁在了谢府最偏僻破败的后院,除了每月送衣食的仆从,见不到任何外人。
那些仆从也是碎嘴子,毫不避讳地议论,仿佛来到这里是他们倒了八辈子的霉。
起初,祝欢还和他们争执,反驳那些难听的话,可后来,她便不争了。
因为,并没有人信,他们都不信。
偶尔,谢同和也会来看她,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喝得酩酊大醉,动辄便言语羞辱,随意踢打,每一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
昔日爱人眼中的憎恶,比魔域的寒风更刺骨。
甚至在一次醉酒后,谢同和强行占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