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澜挑了眉,反问:“是吗?”
只与云述对视的那一眼,岑澜便从云述的目光里感受到了敌意和杀机。
只怕不仅是因为他身上的魔息……
幸好,玉姜尚未察觉。
岑澜收了折扇,干脆地越过这些话不提,转而问:“你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是为了除掉沈晏川。他现在可就在月牙镇,你打算就这么放过了?”
“当然不。”玉姜道,“但此番已经打草惊蛇,他又敏锐非常。他隐于人间多年,设下阵法藏匿气息,连水明镜都很难捕捉到他准确的位置,可知其狡猾。摊牌不是良策,还需想办法。而且……”
“什么?”
“我得知道,他故意将云述引到这儿来,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岑澜的笑寡淡了一些,注视着玉姜,缓声道:“你倒是真的喜欢那只狐狸。”
玉姜怔了怔。
她没想过这些。
过了一会儿,她试图辩解:“毕竟有过情分一场,我总不能看着他出事而不管吧?当年我假死脱身,本就亏欠于他,如今能力之内帮一把,也是顺手的事。”
“只是顺手吗?”
岑澜是真恨玉姜,恨她开了情窍,却不是为他,眼睁睁看他围着她转了那么些年,而她竟毫无察觉,仍旧念着过去那段稀薄如露水的情分。
起初他是为了流光玉,后来却不仅是为了流光玉。只是,玉姜不提,他便也不说罢了。
岑澜只想僭越一次:“那你答应我,事成之后就回问水城,我等着你。我可不希望你到时候领回来些不三不四的人,给你以及我的魔域带来什么麻烦。别忘了,他如今是浮月山的人。”
“……”
玉姜嫌弃:“你真的很啰嗦。走了,别跟来烦我。”
绕出小道,正好撞见离开客栈的沈晏川。
她不方便跟上去,只悄然吹了骨哨。
哨响,天色倏然黑了些许,两团浓黑的雾气幻化而出,以鸟雀之态降落在地,顷刻,又变成了两个寻常人的模样。
“跟上去。”
“是。”
*
玉姜折返时,已经是日暮。月牙镇天黑的早,最有一缕日光被云层覆盖,整个天际都变成了青灰色。不多时,绵密的雨水如断了线般坠落。
赶回客栈时,已没多少人了。
问过店家,说是那个白衣仙师独自饮了很多酒,此时已经回房休息了。
玉姜点头,喝过一盏茶后也打算回房。
途径云述的住处,发现门虚掩着,并未关紧。
以他的谨慎,绝不会忘了这种小事。
大概是酒醉糊涂了。
轻轻叩门,她唤:“仙君?”
没人应。
玉姜又接连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左右放心不下,她干脆轻轻将门推开了一个缝隙。
木窗被支开了。
潮湿的风吹入,没有半点闷热,灌入衣襟的风让玉姜觉得有些冷。
屋内没点烛,光线微弱。
玉姜又唤了一声:“仙君?你睡了吗?”
倏然,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熟悉的气息倏忽贴近,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一时竟让她的觉得晕眩。
云述熟稔地将她抵在了木门之后。
老旧的木门年久失修,吱呀一声响后,房中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云……”
他的吻落了下来。
仿佛又逢甘霖。
他捧着她的侧颊,将她的下巴微微抬高,然后俯首更深地吻了下来。唇齿压得实,本就稀薄的空气便更少了。一吻下来,两人都有些呼吸困难。
喘息之余,玉姜想说什么,云述又追吻了过来。
云述不想听她说话,不想听她讲那些冠冕堂皇的道理,更不愿听什么借口。
左不过是她身侧有了新人。
不是说了没成亲吗?
只要没成亲,他总还是有机会。
那人有什么好?
打他进门起,云述便感受到了他身上缭绕的魔息。来自魔域,且修为深不可测,不是什么简单之人,更难为良配。
若是选那样一人做道侣……
不如再选他一次。
“你……”玉姜咬他,终于在他吃痛时得到呼吸的机会,大口大口地喘着,告诫,“你喝醉了,也认错了,我不是……”
这次云述咬了回来。
他死死地握着玉姜的后颈,几乎用了全部力气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而玉姜不肯就这么任他摆布,同样挣扎着还手。
一场亲吻,几乎成了打架。
纠缠至床榻之上,玉姜终于压制住了他,将他按在软枕之上,掐住他的脖颈,怒道:“你发什么疯?”
在近乎溺水的感觉之中,云述却笑出了声。
过去很长的一段时日里,云述闭门不出,连浮月山上季节的更替也全然无知。
渊中贫瘠,连朵花都须得用灵力呵护方能生存。
离开了那里,漫山遍野皆是繁花,却是一朵也入不了他的心了。
再不会有人,因榻前的一束小花,到他身后给他一个温热的拥抱。
他的笑意渐浓,伴随着眼尾泛起的薄红。
颇有些自暴自弃,云述微哑的声音之中掺杂着对自己的嘲讽,任由她扼住自己。这些年他虽活着,却也没片刻畅快。
他只疯了一般地渴求着来自玉姜的鲜活。
唯一能撼动他枯木般心绪的鲜活。
为此,怎样都可以。
良久,他闭眼,缓慢地抚上玉姜的手背,下滑,攥住她的手腕,让她更用力地扼住自己,道:“你杀了我吧。”
第53章
在床榻上滚过一遭,他束得规整的长发已然散开,凌乱着,缠着玉姜的手腕。帷帐在争执之中飘落下来,被风吹得鼓起,薄雾一般遮挡了他的半张脸,不多时又被吹开。
他望着她,久久不语,等着她下这个决定。
若是不答应给他一个痛快,让他结束这漫长焦灼的痛苦,他便不会松手,一次也不会。
只要她没狠下心,只要她还心存一丝纵容……
他今日、亦或以后,都要得寸进尺。
赌一颗真心,他甘之如饴。
看他鬓角青筋显露,玉姜不由得松了一丝力。
只这卸下的不易察觉的力,云述眼底闪过些许笑,撑着身坐起,握住她的后颈重新将她压回他的怀里,继续了刚才那个中断的吻。
“云述!”
玉姜被他这偷袭一般的举动给弄得毫无招架之力。若是真打架,云述赢不了她。
但玉姜有心揍他,又怕不小心用多了力,将这只喝醉的狐狸给伤个好歹。
云述指尖轻挑,她的衣带便松了。
此人何时如此熟稔?
想到初次时,他险些将她的衣带扯成死结,耳根也烫得不像话。全然不像如今这般游刃有余。
玉姜尽力保持清醒,奈何房中太暗,唯一的光亮落在云述眼尾,给他添了几分动人心魄的漂亮。
眼睫拢着湖水一样幽静的眸子,不动声色不起涟漪便足以让人漾起诸般心绪。
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明明饮酒的是云述,玉姜却也跟着不清醒了。
玉姜扯回他的手,轻轻捏着他的指骨,犹豫了许久,还是试着触碰云述的侧脸,从耳后游移至唇角,最后覆在他的唇上,认真地描摹轮廓。
云述的心都被她揪紧了。
不可抑制的情意倏然炸开,像一颗酸涩的果实,乍一尝无甚滋味,气味却足以占据人心。
他微微闭眼,吻她的指腹。
两人眉心相抵,只剩游丝之距,唇齿便能轻而易举地触碰,玉姜却将他推开。
他一边压抑着不悦,一边将眼神放得柔和,掩盖住所有发疯一般的占有欲,以视线一寸一寸地描摹。
玉姜被他亲了耳垂,刺激得后背绷直,却仍克制:“你喝醉了,明早清醒之后必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