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述总是过于熨帖。
将她事无巨细地照顾得当。
除了……
除了那种时候。
格外生涩,不知轻重。
玉姜没喝水,也顾不上穿鞋,将云述的衣裳裹紧了些,出去了。
果不其然,云述在洗着蔬果,准备晚间的饭食羹汤。他背对着玉姜,已然穿戴整齐,宽袖白袍,长身玉立。他将袖口用系带随意地绑了,低头认真地洗着东西。
他的手很漂亮,指节很长,白得像透着冷光的玉。玉石与蔬果不搭,在他身上却看不出违和。
玉姜在他身后,环住了他的腰。
云述动作一滞,偏头看她,发现她竟还没换衣,不禁红了耳,问:“衣服。”
“怎么了?”
“还是我的那件。”
玉姜却问:“我不能穿?”
“……不是。”云述也说不上缘由,分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为何看到她穿着自己的衣裳出来,还是会有种别样的感觉。过了一会儿,他放弃了挣扎,道:“可以穿。”
再低头,云述看到了她的双足,以及她白皙踝骨处那一串细小的青玉串珠。
情浓时,他吻过这几颗青玉珠。
玉姜往他怀里去,踩在他的脚上,笑问:“想什么呢?”
云述猛然回神,收回了视线,正色道:“去穿鞋。”
“我不。”玉姜拒绝,“我喜欢这样。”
云述将她扶稳,无奈道:“你还要不要吃饭?要的话,别来扰我,回去等着。”
玉姜蹙眉:“嫌我扰你?”
云述却笑,与她抵了鼻尖,道:“是你乱我。”
第33章
睡梦里贴着衣物才能感知到几分的冷香,此时紧紧贴着玉姜,往人心里钻。
“乱你?”
“我可没有……”
木盆中还有些没用过的清水。
玉姜低头,手指划过平静的水面,漾起涟漪,旋即抬手,将湿润的指腹落在云述的下唇,沿着他流畅的唇线慢慢地抚过。
水渍留下,却仿佛是一捧火焰。
在她的即将离去时,云述抓握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指尖再度按回了自己的唇上,闭上眼,认真地吻过她的指节。
云述缓慢睁眼,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没拢紧的衣襟有些微的松散。他挪开了目光,落回玉姜的唇上。
掐着她的腰身,将她抱上了桌案,云述倾身欲吻,玉姜却后仰了几分,避开了。
云述去追吻,依旧被躲开了。
看得见却碰不着,他气极反笑:“怎么?”
玉姜松开他,坐到了一边去,撑着侧脸望向他,道:“我很累,不想。”
“……”
云述解释:“我没想……”
玉姜继续冤枉人,往他身上泼脏水,点点头:“行,就当是吧。”
说罢,她从袖袋之中取出了玉簪,将那与他的狐尾颜色一般无二的绯色簪子,缓慢地簪在了发间,挽住了低垂欲散的长发。
分明她平日里也佩戴此簪。
但此刻就是意味不同。
她明明就是故意。
望着她,云述的眸色微沉,忽然凑近去,按住了她的脖颈,使她不得不仰起脖颈来回应他的吻。
中途他睁开眼,喘息之中笑一声,将她打横抱起:“我现在想了。”
回了住处,却听得有人唤。
是林扶风。
他没越过屏障,只在外面喊道:“阿姜,你睡一整日了,出翁让我来问问你,是否出了什么状况。”
看云述僵住不敢再吻她,玉姜想笑,却没笑出声,只是轻轻揪住他的衣襟,然后扬声回林扶风的话:“我没事!有些头痛,多睡了一会儿,你们不必担心。”
林扶风不太信,又问:“头痛?怎么回事啊?我进来看看你啊?”
“不……不用!”
这下换玉姜紧张了。
林扶风问:“我还是看看你。”
“真的不用!你在外面……”
等字还没出口,玉姜的声音就哑了。
云述吻向了她的侧颈。
他动作很轻,牙尖慢慢地磨着,咬着,感受不出痛意,只有一阵直钻进心底的酥,和痒。这样亲昵的举动,总让她想起不久之前两人做过的事。
玉姜不由得呼吸微促。
她轻轻推了推,没推开。
这只狐狸就是看她此时没精力招架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扶风,你在外面等我就好,我一会儿就出去。”
说完,玉姜在云述耳垂上咬了一口。
云述闷声笑。
玉姜推开他,小声警告:“别乱动!”
云述笑起来眸若含星,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道:“姜姜,你好漂亮,见你的第一面,我就这么觉得了。”
第一面……
应当是那时,他浑身的伤,以狐狸之身躲在巨石之后。她想靠近一点,他却防备着往后退。
玉姜愣神:“第一面,我以为你怕我。”
云述道:“陌生之地,难免会防备,但称不上怕。醒来之后,发现我体内有你的灵息,温暖而醇厚,倒让我踏实了几分。姜姜,幸好遇见你,不然在噬魔渊里,我真的活不到现在。起初,我是想还恩,却不知从何时起……你总是入我梦来。”
云述总是如此坦诚,会猝不及防地说上几句真心话,让玉姜动容、不知如何安放他这样炽热的心意。
她与他额头相抵,笑说:“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你这个人可就是我的了。往后,你得对我事事依从,万不能气我。像现在这样捣乱……更是死罪一条。”
即使被推开,云述也没有一丝不高兴,反而因她这番话而心生了几分隐秘的愉悦。
他在榻上坐着,静静地看玉姜穿戴外衣。
时至当下,云述有些分不清是梦是真。
仍觉不真实。
他起身,到玉姜跟前去,接过她手中的衣带,问:“我哪有捣乱。”
为她在腰际系好,他面不改色地说:“难道不是你比较喜欢我吗?”
玉姜:“……何以见得?”
云述坦然告状:“林扶风说的。他说你告诉他,你喜欢我这张脸。”
“……”
玉姜出去见林扶风之前,将无落剑带上了。
*
览翠江依傍着七衍山。
自数年前七衍宗覆灭之后,这座仙山也便荒废了,寻常连只鸟都见不着。树木丛生幽深,瘴气重重。
罗时微用帕子捂着唇,小心翼翼地用剑挑开丛生的杂草,捡着能走的路。
不知脚底下被什么绊了一下,她踉跄着站不稳,白芷见状慌忙递手扶她。
“咱们不是来寻仙君踪迹的吗?”白芷被山林中难闻的气味冲得睁不开眼睛,“为何一定要跟着这个沈晏川?他是疯了吗,七衍山上都多久没活物了,更不会有妖,他来这儿做什么?”
罗时微想咳嗽,又怕惊动了不远处的沈晏川,生生忍了下去,道:“机不可失。仙君什么都时候都能找,沈晏川为人谨慎小心,他的鬼祟可不是随时都能撞见的。错过了今时,他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我们就永远不得而知了。”
“不见得有秘密吧?你们二人哪回碰面不拌嘴,他不跟你说实话也正常。跟着他,多半浪费时间……”
“嘘。”罗时微比了个手势。
前面沈晏川的身影停下来不动了。
他的正面前,是坟冢。
墓碑上无字,罗时微不能分辨此处埋葬的是谁。
沈晏川盘膝在地上坐了下来,过了很久,他才开口:“我付出了那么多,连心爱之人都舍下了。爹,你又做过什么……”
“你只会给七衍宗引来灾厄。”
“给我娘添堵,给我带来无尽的麻烦。”
叹一声,他又笑:“你人都不在了,仍有美名留世,为人夫君与妻子鹣鲽情深,患难与共;为修真界宗师与仙门共抵魔族……这话我听多了,险些要当真了。若真共抵魔族,那夜你跑什么?若真鹣鲽情深,我怎会在前些日子才知道……我竟还有个兄长。”
“初次见他时,我便厌恶他,甚至是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