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疲倦至极了。
因为岑澜的事,她已许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一边要提防沈晏川,一边还要将岑澜留在此地的魔修处置得当。仿佛所有事都聚在了一起。
忙碌起来的时候,她也会想念云述。想着过几日他便会出现,于她而言也能是一点宽慰。
但他始终没有出现。
从正午睡到到天色阴沉,玉姜没有做梦。
玉姜翻了个身,便被云述更紧地搂进了怀里。
春日里,这个怀抱很是温暖,甚至让玉姜有些热,额间也沁出了汗。
她悄悄睁开眼,才发现云述也睡着了。
睡着的云述看着也不高兴,眉头紧蹙着。
玉姜想笑,又有些恨他忘了之前的约定,一个多月也没个音讯。
云述的觉浅,察觉到怀中人呼吸变快,他便已经醒了,一低头,对上了玉姜的视线。
玉姜懒懒地将手臂搭在了他的腰腹之上,叹道:“怎么是你啊?”
“?”
云述不解:“你以为是谁?”
第82章
玉姜想笑,嘴角刚刚扬起稍许便压了回去,干脆直接地闭上眼睛装睡,翻身滚回了床榻角落。
云述却不许她将此事含糊过去,轻轻一捞将她整个人从角落捞了回来,质问:“你回答我。”
既然铁了心不回话,那任云述如何摇晃她,玉姜也坚决不开口。
过了一会儿,终于静下来。
玉姜偷偷睁眼,发觉云述一个人倚靠在榻边,独自生气,只给她留下一个后背。
这狐狸气性大,若是不能哄得及时,只怕一会儿就哄不好了。
玉姜拢紧睡散了的外衫,右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云述毫不留情地拂开了她的手。
玉姜:“……”
“云述?”
他依旧不应。
玉姜叹息,道:“我只是偶尔来此坐一坐,听听琴曲。”
“偶尔也不许!”
云述转过身来,玉姜才发现他通透如玉的双眼氤氲着一层水雾,因为生气而失了寻常的神采,却另有一番俊逸容色。
这不禁让玉姜回想之前每次与他接吻时,他也是这样双目含情。
他都气得快颤抖了,玉姜却开始懊悔,着实不该在这种时候生了色/心。
云述道:“昨夜你还说,你与浮月山云述什么关系都没有,要为了我,与他断绝联系……这种话你也能说出口!”
原来最计较的竟是这个。
玉姜凑近前去,抬手抱住了他的脖颈,轻声问:“你在吃你自己的醋吗?”
没听到答话,玉姜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唇上。
不知用了什么熏香,玉姜身上的味道虽清淡却又极是勾人,无形之间便将云述的思绪全部夺去了。
云述察觉到之后便往一侧偏了头避开。而玉姜捧着他的脸纠正回来,继续看着。
终于,云述忍无可忍,想要落实这个吻时,玉姜却松手了,微微后仰,让他的吻落了个空。
本就生气,又被如此戏弄,云述简直不想再与她说话。
尽力平息怒气,无果,云述作势要下榻去。
玉姜扯住了他的衣袖,道:“别生气啊。”
相依而眠一夜,云述的发丝早就乱了。
此时瞧着,半点不见君子风仪。
玉姜道:“那你说,云述和你,我选哪个你会高兴?”
云述:“……”
根本不是这个道理。
此人怎么如此巧舌如簧,轻而易举便将事实颠倒成这样了?纵使是云述有心辩解,也不知如何开口。
玉姜将他扯回来,按住,道:“云述仙君千里迢迢地来了,就这么负气离开,我也于心不忍。”
“那你还……”
玉姜压根不等他把话说完,蜻蜓点水般亲在了他的唇角。
对于玉姜出自主动的“偷袭”,云述毫无还手之力。
玉姜道:“不想与我回家看看吗?”
“回……”
“回家?”
这两个字对于云述而言极为陌生。
身如飘萍的这些年,也就在浮月山可以落脚,而后人间游历十年,居无定所,风餐露宿,疲倦至极时想过回家,却不知是该回浮月山,还是那处早已没了他与娘亲居处痕迹的小竹屋。
云述怔怔地,与她对视,鼻尖相抵,一呼一吸之间皆是她的味道。
他又问:“你是说,回家吗?”
玉姜问:“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云述认真地摇头,平息泛起的酸楚。
想起之前若一对她说过的话,玉姜心中微痛,捧着他的脸,将他眼底的湿润一一拭去,笑说:“堂堂仙君,这一会儿功夫,哭两回了。”
云述低头,抱住她,说:“没有。”
玉姜笑道:“敢哭还不敢承认了。云述,为何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如此当真?”
“因为……”云述贴着她的耳,热气落下,引得玉姜浑身发麻,“我害怕。”
“怕什么?”
云述握紧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温声道:“怕你的玩笑话之中,藏了那么一句真话,而我没有听出来,便会失去你了。我怕你嫌我纠缠你,也怕你心中有了旁人。故而无论真假,我一概当真的听。”
这狐狸认真诉说之时,玉姜丝毫抗拒不了。
一时动容,玉姜为了掩饰哽咽,抬手胡乱揉他的头发,故意扬高声音,玩笑道:“放心,暂时还没有遇到特别喜欢的……旁人。”
“暂时?”
“这是真话啊。”
“……”
还不如不说。
云述听了依旧不痛快。
玉姜轻轻掐了他的手臂,怪道:“如此不好哄,那我问你,你是要独自在此处生气,还是决定跟我回去?”
“那还是要回去看看的。”
“那还是要回去看看的?”玉姜故意学他说话。
云述耳根连同后颈都一片红,低头咬她的手指用以发泄对她态度的不满。
不痛不痒,却很有趣。
玉姜也握住了他的手。
离开歌舞坊之前,云述觉得玉姜得用些晚饭,只是推开门的那一瞬,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个唤作拂今的少年正跪等在门外,尽管有些犯困,却还是端端正正地端着托盘,其上是给玉姜备下的酒菜和点心。
云述只掠过一眼便看得出,这些都是精心准备的,每一样都是玉姜平素喜欢的。
见开门的是云述,拂今心生害怕,轻轻往后挪了一些,举高托盘,道:“这是……这是给、给大人与……与仙师的饭菜。”
“不必了。”
云述语气冷淡。
他的视线落在拂今的面容上,忽而想起昨夜玉姜提过的,说他的眉眼很像拂今。
云述此刻仔细去看,发觉的确如此。
只是少年年岁不大,多了些生涩,少了些疏朗。
不悦的情绪浓重起来,让云述无法泰然自若地与之交谈,连想问的话都不知如何体面地问出口。
毕竟曾经短暂的心意相通,与横亘在他与玉姜之间的时日相比,总是显得那样无足轻重。
对于她身旁出现的任何人,云述都不能平静以待,甚至没有资格过问太多。
多则生厌。
他不愿被玉姜讨厌。
精心准备的饭菜被拒绝,拂今没敢多说什么。他受岑澜之命来到问水城照拂玉姜饮食起居,这么多年过去,不说对玉姜十分了解,也能揣摩一些玉姜的心思。
能让玉姜如此纵容的人,找遍问水城,拂今也没见过一个。
之前他以为玉姜对林扶风已是纵容至极,可跟眼前这位相比,还是略有不同。
至于何处不同,拂今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