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棍不是聪明小猫,一直都笨笨的。
时灿有时候假装捏着零食给它吃,实际上手里什么也没拿,它就咬着空气吃,每次都感觉不到自己上当了,嘴巴和胃要对一晚上的账。
但是它在“吃”这方面有无限的可能性,它学会了开柜子,还是一只订书机小猫,总能趁人不注意在各种箱子和袋子上钉出密密麻麻的小洞。所以时灿在柜子上加了儿童锁,防止法棍开柜子偷吃。
“你今天吃了多少了?”
时灿把法棍捞走,抱在怀里,问,
“三十秒干掉一盆猫粮,你还是猫吗?你是饕餮吧?几辈子没吃过饭了?”
时灿对猫说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带着有点黏糊的温柔和宠溺,全然不见平时的别扭劲。
时灿捏着猫脸,又转头看向林逐月:
“你不卸妆吗?”
林逐月今晚被带回来后,摸了几下法棍,就跟死鱼似的躺着,她不动弹也不说话,就睁着眼看天花板,好像完全不觉得猫房的顶灯刺眼。
林逐月问:“你家有卸妆的东西吗?”
“我妈房间有。”
时灿放下法棍,站起身来,
“她每年的购物节都买很多,质量应该可以,她不用便宜的东西
的。我去给你找。”
时灿很快就带回来一瓶卸妆油,林逐月拿着卸妆油去客房的盥洗室卸妆洗脸。时灿跟了进来,给她递了个牙刷和漱口杯,说道:
“新的,已经用热水烫过了。”
林逐月接过牙刷和杯子:“谢谢。”
“洗漱完好好睡一觉吧。”
时灿总觉得林逐月是受到了惊吓,
“我家还是很安全的,不会有危险,我把法棍抱过来陪你睡?”
林逐月挤了牙膏,问:
“我家里人会被波及吗?”
时灿沉默了很久,问:
“我回答‘会’的话,你要怎么办?一头撞死在墙上来保护家人吗?”
林逐月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我觉得不会,至少现在不会。你的灵武是金珀火,不是浮世绘卷。昆仑分校要除掉你,不是怕你继续凌家未完成的使命,而是担心你报复。”
时灿试图安抚林逐月,
“你的家人没有对抗昆仑分校的能力,对昆仑分校没有威胁。而且昆仑分校的行为恰恰能够证明他们很惧怕你,如果不想把你逼上绝路招致你的疯狂报复,他们不会动你家里人的。”
“不过就他们那个猪脑子,可能很难意识到这件事。但站在凌家这边以及中立派灵师府高层不是笨蛋,会旁敲侧击到他们明白,也会尽力保护好你的家人。”
林逐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瘦弱,有种软绵绵的无力感。但是,她那双轮廓柔弱的眼睛里,却好似有火焰在燃烧。
刚烈、炽热、绝不熄灭——
“可我的灵武是浮世绘卷。”
林逐月回头看着时灿,说道,
“即便有人保护,我也不希望我的家人活在阴霾和危险中。父亲的存在对我而言无足轻重,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失去母亲。”
“还有,我要一个公道——”
林逐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要那些人为我的母亲,也为我自己,为我们原本不该经受的不幸,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的脾气挺大的。”
时灿倚在盥洗室的墙上,他语气轻佻,但下一瞬,就变得十足认真,说道,
“不过,我以及我背后的家族,会陪你走完这段路的。”
凌言是他父母生命中最深的遗憾。而且,他也拥有着自己的使命。就与林逐月身怀天命相同,他降生于世,也有着自己的任务。
时灿给出承诺后就出去了。
他把法棍抱进房间里,又搬过来一台空气净化器。他家里有新的睡衣,但是都没洗过,现洗也来不及。林逐月长得有点高,崔怡的睡衣她穿不上,时灿只能给她找了套自己的睡衣。
“刚刚洗过,烘干收起来之后还没穿过。”
时灿把叠好的睡衣放在床上,说道,
“好好休息,之后有的是麻烦等你应对。越是想做大事,就越是需要养精蓄锐。”
说完,时灿就离开客房了。
林逐月换上了他的睡衣,有股橙花的香味,洗衣粉和皂粉一般不会是这个气味,大概是用了洗衣液或者洗衣凝珠。林逐月平时就很喜欢橙花的气味,她的洗发水的沐浴露都是这个味道。
她抱着法棍睡觉了。
她睡得很晚,但起得很早。
法棍趴在她脸上,毛茸茸的肚子捂住她的口鼻,闷得她无法呼吸。她抱着法棍坐起身,抬手用袖子蹭去脸上的猫毛,把法棍塞进被窝里,让它继续睡,自己则是起床洗漱。
时灿起得更早些,他在庭院里扒拉堆肥桶。有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园艺师做,但他就是喜欢自己动手。
堆肥桶里的肥料是三天前用果皮堆的,加了很多工业红糖来帮助em菌繁殖,打开的时候一点臭味都没有,还有种清香味。
早餐也准备好了。
是用低糖吐司、生菜、肉松、沙拉和煎蛋做成的三明治,还有一碗用破壁机打的南瓜粥。
时灿那边没有南瓜粥,是一杯燕麦拿铁。
时灿翻堆完,洗手换衣服,穿着家居服在林逐月对面坐下。
林逐月想和时灿交换:“我想要咖啡。”
“你可省省吧。”
时灿喝了口咖啡,说道,
“胃养好了再说。”
林逐月只能闷头喝南瓜粥,不过南瓜粥也挺好喝的,里面加了水果玉米,有种很清甜的香味。
大概就在快要喝完粥的时候,林逐月接到了傅星纬的电话。今天是周日,不上课,但傅星纬让她去一趟灵师府大楼,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朝她交代。
时灿让司机送她去灵师府。
傅星纬给林逐月发的谈话地址是灵师府的307室,是一间不算小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不止有傅星纬,梁天行和易阑珊也在,除此之外还有几名林逐月不认识的人,扮相都很讲究,且有气质,应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大概是灵师府的高层。
“坐吧。”
傅星纬指了指空着的椅子。
林逐月低着头坐下。
她的头发昨天被闻觅烟拿着卷发棒烫成了卷发,但不过是一次性烫头而已,洗过之后又变成了直的。她脸上没有妆,脸色和唇色都显得苍白,因为没休息好,眼底也带着淡淡的乌青。
“抱歉,逐月。”
傅星纬开口道,
“有一些事情……虽然和你有关,但我们之前一直没能决定好,应不应该告诉你。你觉醒的灵武在我们的意料之外,我们认为你有不被卷进来的可能性,所以知情许可没有被批准。”
“但是,你昨晚因此遭遇了危及生命的危险。我们经过商议,认为你应该有知情权。”
傅星纬在揭露事实之前,问道:
“时灿有跟你透露什么吗?”
林逐月犹豫了很久,才说道:
“他只告诉我是上一辈的事情,他说具体的事宜,灵师府会告知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林逐月嗤笑一声,问:
“但是,灵师府又会告诉我多少呢?打算留出多少信息差?”
梁天行说道:“全部。”
林逐月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是她和时灿都未曾料到的发展。
“你的生父名叫凌言,是灵师府的灵师。他背后的凌家拥有千年的传承,在灵师府行走至今的路上,起到了不可埋没的作用。凌家的血脉非常特殊,每一代人,一旦觉醒灵武,必定会是‘浮世绘卷’。”
傅星纬向林逐月解释道,
“‘浮世绘卷’除却本身的强大之外,还拥有收录、复制的能力,它能够留存住完全由灵力形成的东西。”
“你应该多多少少听说过地府吧?有着阎罗、阴司、鬼差、勾魂使,拥有许多传言和故事,属于已逝亡魂的地方。”
林逐月点了点头。
“地府维系着阴与阳,生与死之间的平衡。灵师们虽然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但在这方面远远不如地府。灵师们的势力逐渐衰微。灵师们不甘传承消失,想要地位,想要权势,想要永远强盛,受人倚赖,于是心生恶念,以千百灵师魂魄为祭,封锁地府。”
“如今的灵师府,能在玄学上说一不二,正是因为先人所做的这件恶事。”
“但灵师府到底不是地府,阴阳的平衡看似被维系住了,实际上正在逐渐走向崩塌。有些灵师认为,应该重新开启地府。”
“但封印一旦打开,灵师们不仅会失去权势,还会因为昔年所做之事付出代价。所以,即便知道未来是何种模样,一些灵师们也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解开对地府的封锁。”
“凌家是另外一派。”
傅星纬有条不紊地叙述道,
“而且,解开地府封锁的关键,就在凌家身上。地府的封锁很难解开,但世上存在一把钥匙,能够开启所有的‘门’。那把钥匙是神灵的遗物,无法被任何人带走,但浮世绘卷可以复制它。”
“凌家的人,还有站在凌家这一边的人,很多年来,都在费尽心思地寻找这把钥匙。”
林逐月问:“所以才被灭族了?”
傅星纬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