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灿从腰间的袋子里拿出一打厚厚的黄符纸,说道,
“既然你们应该往生,我就绝对不会让你们永生永世困陷在虚假之中……但是你们得听话点,再这样的话,我就让我女朋友来对付你们了!”
拥有金珀火的林逐月是阴气的克星,她才是最适合对付亡魂的人。
但她和时灿一致认为,车中的亡魂不应该迎来被金珀火烧得灰飞烟灭的下场,而且解决都市传闻的关键在于林逐月,所以,对付亡魂的重任便被时灿扛下了。
“天不绝人,地亦留情。”
时灿一扬手,八十一张黄符纸翻飞而起,朱砂符文仿若活过来,织成阵法,
“生寿虽尽,魂魄长存。四方神灵,点其迷津,明其神识,清其怨气……亡人之魂,归于天地——”
刹那之间,纸结界解除。
八十一道黄符纸织成的阵法中,一圈清冷光辉荡漾开来,将车上纸人掀翻出去。林逐月紧追纸人,从车上跳下。
阵法之中,就只留下时灿和亡魂们。
时灿握着绝刃,两刀破开车顶。他踩着座椅,跳上车顶,抬手引动阵法,清冷的光辉升起,在霾霾黄沙和昏暗永夜中,搭起一座通天之桥。
亡魂们忘记了围攻时灿,纷纷抬起头,望着这座桥。他们的怨气逐渐消散,身形变得比原来更加透明、澄净,似乎在接受指引,去往应去之地。
亡魂离开后,被时灿展开的车顶逐渐复原,金珀火也熄灭了。
车中已经没有纸人,无论是乘客座,还是驾驶座,都空空荡荡。可是,这辆诡异的巴士此时竟然重新发动,朝着林逐月碾了过去。
林逐月正被纸人们追着跑。
纸人们身上的金珀火已经熄灭,被烧得半毁的他们,正在逐渐恢复如初。
这辆诞生于都市传闻的巴士、司机与乘客,只要流言仍旧存在,就不会消失于世间。哪怕沐浴火焰,他们也会一次又一次地死而苏生,甚至……变得不再惧怕火焰。
时灿一脚踹开车门,从巴士上跳下去。
时灿道:“可以了!”
忙于逃跑的林逐月刹住脚步。
金珀火的碎片向她聚集而来,它们凝聚成金色的卷轴,迅速地铺开,如同飘带一般环绕在林逐月身边。
林逐月高声道:“镜仙——!”
被黑雾笼罩的怪物从浮世绘卷中爬出,它幻化出四肢,手脚并用地在黄沙上奔跑起来,将追逐林逐月的纸人们撞飞,直勾勾地朝着巴士冲过去。
都市传闻不会死亡?
那它就继续存在吧。
存在于哪里,不是存在呢?
镜仙的体积迅速膨大,它张开深渊巨口,将巴士含入口中,咕嘟一声,吞进了肚子里。
巴士的图样,逐渐显现在浮世绘卷上。
镜仙回过头,冲向刚刚被它撞飞的纸人们,将它们撕碎,吞吃入腹。
吃完纸人后,它挠挠头,转向时灿。
时灿:“哎——!”
林逐月连忙把镜仙收回浮世绘卷中。
时灿慢腾腾地趟着黄沙,走向林逐月。他抬起手,抵在下巴上,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环绕在林逐月身边的浮世绘卷。
他戳了戳卷轴,问:
“刚刚到底是它想吃我,还是你想吃我?”
卷轴将自己卷起来,蹭了蹭林逐月的脸。
“懂了。”
时灿捏住林逐月的脸颊,先扯了两下,又转着圈揉捏,道,
“原来是你想吃我。”
“对,我想吃你,时少爷这种经常锻炼的人,肯定很好吃,回去就让老胡把你做成椒盐口味。”
林逐月拍开时灿的手,抓住卷轴,展开,对着新添的巴士图案道,
“带我们回去。”
时灿说道:“可是我比较喜欢孜然味。”
巴士出现在林逐月和时灿面前,负责驾驶的纸人不再露出瘆人的笑容,看起来乖巧规矩了很多。
林逐月和时灿一起上车,坐在相邻的两个位置上。
林逐月歪头靠在时灿肩上,问:
“这车能创死明秽吗?”
时灿实诚地回答道:
“我看够呛,他虽然没有反复复活的本事,但战斗力比这破车强得多。”
林逐月蔫哒哒地叹气:
“唉,回去之后报告要怎么编啊?”
浮世绘卷现在还是不可以透露的秘密,每次依靠浮世绘卷完成任务后,林逐月和时灿都要细心编造,隐瞒浮世绘卷的存在。
这是他们两人任务后最头疼的问题。
林逐月和时灿被都市传闻巴士送回了东离市市立高中的公交站牌。
时间很晚了,市立高中教学楼的灯光已经熄灭,站牌附近更是没什么人烟。
林逐月将巴士收回浮世绘卷中,和时灿一起去找他们停在附近的宾利,开车返回酒店。
翌日早上,他们退了房,去往王和旭所居住的前园小区。
王和旭正在父母的陪伴下,在小区广场上晒太阳。
林逐月和时灿告知,对王和旭纠缠不休的K3路公交车已经被解决,不必再担惊受怕,顺便要求这家人签署了保密协议。
到此为止,任务彻底完成。
时灿开着宾利离开东离市,前往位于梨台村的老家。
梨台村和东离市相距不远,早上开车从东离市出发,午饭前,他和林逐月的车子就已经进山,离村子不远了。
时灿一边开车一边抱怨:
“这破路……给我吃一口。”
林逐月把进山前在超市买的小布丁雪糕递到时灿嘴边。
时灿咬了一口,就开始吸气:
“……嘶,牙疼。”
“冷热敏感,牙齿不好,回去之后找牙医看看吧。”
林逐月把手缩回来,说道,
“这路可真是够坎坷的。”
前往梨台村的路还是土路,这样的路平时走着还凑合,但只要一下雨,就会坑坑洼洼,颠簸至极。而且这路很狭窄,林逐月和时灿出门选的这辆宾利的车身委实有些胖了,要不是时灿开车技术不错,铁定要擦到路边的树上。
开过了最难开的路,时灿叹了口气:
“早知道开辆小点的车。”
林逐月咬了下雪糕棍,问:
“你之前不知道吗?还是没想到要回老家?”
“不知道,我也是头一次来这里。”
时灿在水库大桥前踩了刹车,
“……上面是不是写着限重四吨?你知道的,出生在天城的孩子,升入高等部之前都是被拘在岛上的,没有机会出门。”
“找个地方把车停了,下车走过去吧。”
林逐月看了看导航地图,说道,
“也不是很远了。”
也只能这么做了,总不能强行开过去,试试桥结不结实。
时灿找地方停了车,和林逐月一起拉着行李过桥。过了桥之后,桥边有位阿叔,正赶着十几只羊在水库边啃草。
其中有一只小羊羔,长得很嫩。
时灿看着就喜欢,停下脚步逗羊。
林逐月总有种不妙的预感,下意识地拉过时灿的行李箱,走得远了些。她再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一只身强力壮的公羊悄悄从背后接近了时灿,在时灿反应过来之前,用力一顶。
这一顶,顶碎了时灿的涵养。
时灿:“卧槽!”
时灿“噗通”一声入水,又“哗啦”一下从水里冒出头来,在林逐月和放羊阿叔的帮助下爬上岸,打开行李箱找浴巾。
公羊跑过来薅行李箱里的衣服。
时灿抓住羊角,恼火道:
“孽畜,松嘴,这不是草!再嚼我毛衣,我就要吃全羊宴了!”
时灿披上浴巾,在放羊阿叔的连声道歉中拉着行李箱,和林逐月一起往村里走。他湿漉漉的,衣服上再往下滴答水,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水痕。
他们在路上磨蹭了很久,久到村子里的人出来找他们。
拿着杆旱烟枪的老太太招了招手:
“小灿啊,是小灿吗?给我带华子了吗?你身上怎么湿漉漉的?”
“我妈说了,我要是给您带华子,就打断我的腿。去年才得过肺炎呢,您少抽点吧。”
时灿拿走老太太手里的旱烟枪,
“被羊拱水里去了,待会儿换个衣服,吹吹头发就行,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