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些东西之后,陈君浩闲聊似的问道:
“林小姐和时先生是哪里人?”
时灿回答道:
“户口落在上海,祖籍在山东。”
林逐月正要说话,眉头一皱——
时灿在桌子底下不动声色地掐了她一把。
林逐月没吭声,陈君浩也没有追着她问,而是继续了下一个问题:
“做这些来谋生,你们的家里同意吗?”
“当然不同意了。”
时灿一手支着脸,脸上带着不入眼底的浅笑,用随性的语气回答道,
“谁家愿意让孩子做这事?我要当灵师的时候,我爸妈都极力反对,我爸差点把我腿打断。但我足够坚持,收入也还算不错,他们俩才终于松口了。”
林逐月:“……?”
陈君浩眼中流露出一丝意外,但他很快就将情绪藏好,笑着对时灿说:
“好歹取得父母的理解了,这个结果也算是很不错了。”
吃完早饭后,林逐月和时灿坐陈君浩的车,前往灵异事件发生的地点,也就是孙鲲瑶和秦思远的家。
车上的位置不够,孙鲲瑶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把女儿抱在怀里。
秦思远乖巧地坐在母亲怀里,转头问陈君浩:
“叔叔,我们是要去世界尽头吗?”
陈君浩一边开着车,一边耐心地应对孩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不,我们要去世界的起点,你知道世界的起点是哪里吗?”
秦思远问:“是哪里啊?”
孙鲲瑶对坐在后座的林逐月和时灿解释所谓的“世界尽头”,说道:
“这孩子看电视的时候认识了佛罗里达半岛,对那里很着迷。那里被称为陆地的尽头,这孩子给叫成了世界尽头。每次只要出门,她就会问,是不是要去世界尽头。”
时灿点点头,夸赞道:
“挺好的,从小就有浪漫细胞。”
陈君浩回答了秦思远的问题:“是家。”
原来世界的起点是家啊?
小姑娘认识到这个说法后,就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快乐。
陈君浩把林逐月和时灿带到了孙鲲瑶家的楼下,他从后备箱里帮忙将两人的行李和基础工具配置包搬下来,一起坐电梯上楼。
电梯在十二层打开的时候,林逐月和时灿都听见了很明显的噪音,有嗡嗡的电钻声,还有锤子敲打东西的声音,砰砰哐哐的。
陈君浩满怀歉意地对林逐月和时灿解释,道:
“我在楼上买了套房子,装修我不太喜欢,就砸了重装了,动静可能会有点大。如果你们觉得吵的话,我叫他们这两天先不要施工了。”
林逐月回答道:“没事的。”
孙鲲瑶打开家门,请林逐月和时灿进去。
家里的装修只能算是简装,但装得很舒服,浅米色主调的房屋被孙鲲瑶收拾得干干净净,整个屋子都很敞亮,也不失温馨感。
林逐月站在房子里,有些费解地挠了挠头。
这根本就不像是闹鬼的房子。
“我们需要在家里看一看。”
时灿从基础配置工具包里拿出罗盘,
“卧室、衣柜、浴室这种比较私密的位置也需要看,可以吗?”
孙鲲瑶同意了。
她当然得同意。
她请时灿和林逐月过来,是来解决问题的。在这类人面前表示衣柜隐私不让看,和在医院做心电图的时候不愿意掀衣服露胸口有什么区别?瞎矫情。
得到同意后,林逐月也拿起了罗盘,在孙鲲瑶的带领下开始检查。
房子里的灵异反应并不多。
林逐月和时灿在秦思远的小床上,主卧的大床上,以及客厅的窗台找到了一些反应,而且都不是很强。
比较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厕所里有灵异反应,而且比其他地方的都要强。
林逐月仔细看了看,厕所这里似乎也没什么阴气,又去询问孙鲲瑶:
“孙姐,你和孩子在厕所里遇见过怪事吗?”
孙鲲瑶摇了摇头,又弯下身和秦思远交流,交流片刻后,孙鲲瑶回答道:
“我女儿也没在厕所遇见过怪事。”
时灿决定之后再去研究厕所,他靠近了秦思远,端着罗盘蹲下身。不出意料,秦思远的身上存在灵异反应,脚踝位置尤其明显。
“你们家的确不太对劲,但现在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时灿站起身来,说道,
“不过既然我们来了,就不会再让你们被这种事情困扰,今晚我会在这里布好阵法,有阵法的保护,你们就不会再遇见怪事了,至少可以安心睡觉。”
布置结界需要一些基础配置工具包里没有的东西。
时灿对陈君浩说:
“陈先生,麻烦去打一斤四十度以上的散酒,再买二两朱砂粉末回来。你们家有塑料膜吗?没有的话买一块回来,长款在一米以上就行。”
陈君浩却有些犹疑,说道:
“……公司临时派我出差,时间有点赶,我现在就得走了,你们要的这些东西,我让朋友买了送过来吧。”
才刚进家门没多久,陈君浩就拖着行李箱,在玄关换鞋要出
门。
秦思远小跑过来,问:
“陈叔叔,你要去哪里啊?”
陈君浩回答道:“去给你买糖果。”
秦思远问:“你不会要自己去世界尽头吧?”
陈君浩笑着揉乱秦思远的头发:
“怎么会呢?你这么喜欢佛罗里达,我要是去佛罗里达的话,一定会带上你和你妈妈的。”
他亲了亲秦思远的额头,又和孙鲲瑶道别,才拉着行李箱出门了。
大约过了两小时左右,陈君浩的朋友将散酒、朱砂和厚塑料膜送过来了。
时灿戴上手套,把厚塑料膜铺在地上,从工具包里拿出用两层自封袋装着的香灰,全数倒在塑料膜上,他又把朱砂粉搀进香灰里,倒入白酒,像是和泥巴一样混合均匀。
他用的白酒不多,香灰只是微微潮湿了点,还很松散,并没有变得黏糊糊的。
时灿将香灰装了两个罐子,自己一罐,林逐月一罐。两个人开始分工合作,在窗台上洒香灰。还好孙鲲瑶家的窗台上都铺了光面的石砖,之后清理起来不会很费劲。
时灿还蘸了无根水,在窗台上画了一些符。水干后,时灿的字迹就消失不见了,但符已经留下,如果有哪个亡魂想要从外面进来,会当场被真火灼烧。
布置完阵法后,林逐月和时灿一起翻看资料,并且询问了孙鲲瑶一些问题,企图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到能让事情有所进展的线索。
“我家妹妹一切都正常,倒是她哥哥,从婴儿时期就很敏感。我说的敏感是指……我丈夫死的一天前,他一直站在窗户前流泪。”
孙鲲瑶坐在沙发上,看着女儿玩陈君浩给她买的火车轨道玩具,说道,
“坠楼前,他好像有问我,能不能搬家,马上就搬走。我说这里是学区房,不能搬的。我要是答应他,也许就没事了吧?”
林逐月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用我们的话来说,你儿子应该是灵感很强的那类人。”
时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问:
“你家这两个孩子,是几点出生的?”
孙鲲瑶回答道:
“在晚上十一点之后,零点之前。两个都是。”
时灿唰一下站起来。
他把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文件夹拿起来。
时灿对卜卦算命一道不擅长,但不是全然不通。
在遇到比较奇怪的任务时,时灿有时候要从当事人身上找原因。
特殊的八字有时候就是遭难的原因。
时灿有把资料里提到的当事人的出生年月日转换成农历,再将对应的天干地支标记上去的习惯,这样他就能得到八字的前六个字。
如果前六个字很普通,时灿就会把八字排除到遭难原因之外。
如果很特别,时灿就会问一问当事人是几点出生的,把八字补全,再看看和事情到底有没有关系。
但只看年月日有时候会出错——
古代的子时是前一天的23点到第二天的1点,所以,出生在23点后,0点前的孩子,在计算生辰八字的时候,日子要按第二天来算。
比如农历01年1月1日23点生,换算八字的时候,就要按农历01年1月2日来算。
时灿把自己先前标注的龙凤胎的农历生日延后一天,再加上时辰。
林逐月掰着手指头,说道:
“……八字全阴,是纯阴命。”
高等部三年级一班给“纯阴命”起了个外号,叫“唐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