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梁校长住院了。”
时灿回了消息,询问具体的情况,说道,
“等会儿带点东西,去医馆看望一下吧。”
时灿没什么食欲了,把剩了没几口的馒头吃掉,也没吃什么菜,就起身去找送得出手的保健品了。
他载着林逐月,开车前往云泽医馆。
林逐月回想起自己与梁校长仅有的两次见面,说道:
“梁校长看起来身体还很健壮……”
“再怎么有精神,也已经是老头子了。”
时灿把方向盘打满,说道,
“而且他有心障,心障对灵师来说还是挺要命的。起初的几年经常住院,后来可能是调节得比较好,不再当医院的常客了。可你回来了。”
林逐月指着自己:“我?”
心障也叫心魔,是人心里难以放下一件事,并因此生出的障碍。平常人有心障,会患上精神疾病。但灵师有了心障,心障就会被灵力逐渐具化成疾病,夺取性命。
“梁校长是你爸和我爸妈的老师。”
时灿把车里的空调开高了一档,说道,
“你爸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他分派的,他一直都觉得,你爸年纪轻轻就离世,是他犯下的错误。”
“你回来之后,梁校长必然会时时回忆起凌言,反思他自己的过错。”
林逐月抓着安全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世,但因为没什么回忆,她大多数时候都没有把自己和凌言紧密联系在一起。
但在天城,在灵师府,她与凌言、与凌家是密不可分的。许多人只要看见她,就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凌言。
时灿将车子停在云泽医馆楼下。
他和林逐月各拎着两箱保健品礼盒进了医馆,在医生的引领下进入了病房。
病房里满溢着消毒水的味道,病床上卧着苍白又安静的老人,点滴一滴一滴地滴下来,顺着留置针涌入血管。
“你们来了?”
梁校长露出个和蔼的笑容,说道,
“快坐下,吃苹果吗?小傅刚刚来过,送了烟台产的红富士,应该是好吃的。”
时灿将礼盒放进柜子里,说道:
“我联系我爸妈了,他们说会尽快回来。”
“你就别打扰他们了,不碍事的。”
梁天行想要坐起来,但行动有些困难,
“帮我把床调一下吧,我实在不习惯躺着。”
时灿弯下身去,将病床摇了起来。
时灿问:“您能吃东西吗?”
梁天行点了点头。
时灿把傅星纬送过来的礼盒拆开,拿出个苹果来,去洗手间把苹果和手一起洗了。他回到病房里,坐在病床前,拿着刀子,将果皮细致地削掉,又切成块,用果叉叉着递向卧床的老人。
梁天行吃了几块,就吃不下去了。
梁天行说道:“屋里好像有些冷。”
时灿看了眼空调挂机,说道:
“空调开得有点低了,遥控器呢?”
他在病房里找了一圈,也没见到遥控器的影子。
梁天行说道:
“去一楼借个吧,这里的空调遥控器都是通用的。”
“行。”
时灿站起身,说道,
“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就离开病房,下楼找遥控器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梁天行和林逐月。
老人家对着林逐月伸出手。
林逐月搬着椅子,坐得近了一些。
梁天行两手握住林逐月的手,感慨道:
“真像啊,有时候看着你,就会有种错觉,觉得凌言那小子好像还在。”
林逐月说道:“如果他还在,看到您这副样子,一定会很担心的。”
梁天行闭了闭眼睛,说道:
“如果他还在,你的处境会好很多。”
林逐月低着头,沉默不语。
如果凌言活着,她的处境大概真的会很不错。父母有情人终成眷属,家庭和乐,在这座岛城上成长,从小揍时灿揍到大。
但没有如果,凌言早就走了。
“今天上午,我和明秽谈赔偿。”
梁天行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
“他告诉我,你的灵武是浮世绘卷。”
林逐月深吸了一口气。
梁天行哀切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林逐月知道,梁校长这样开口,大概又是想把解封地府的责任安在她身上。
不过,她在去年就决定要这么做了。
她没有否认,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的灵武,可以在金珀火和浮世绘卷之间自由切换。”
林逐月向梁天行解释自己的谎言,
“我不知道在灵师府里,谁值得信任,谁不能信任。易主任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所以,我谎称自己觉醒的是金珀火,而不是浮世绘卷。”
梁天行并没有责怪她,说道:
“是个很明智的谎言。”
“我是凌言的老师,更是灵师府的负责人。出于责任,我一直都对凌家,对身为凌家后人的你抱有期望,希望你们能解开地府的封锁,将平衡重新带回世间。”
梁天行握着林逐月的手,水雾像一层薄薄的纱,蒙在苍老的眼眸上,他说道,
“但我发现,当年我没能护住凌言,现在似乎也无力保护你,让你经历了阴谋、算计和伤害。或许,撒谎才是正确的。”
“就这样吧,你的灵武是金珀火,从来从来,都不是什么浮世绘卷。好好活下去,比扛起责任重要。你要好好活下去,好好长大,拥有幸福的人生。”
梁天行是个位高权重的老人。
他对灵师府而言,是再称职不过的负责人。
但是,他也有着私心。
他也在责任和私心之间搏斗过。
林逐月唤道:“梁校长……”
“聊点轻松的吧。”
梁天行用苍老干皱的手捋了捋林逐月略显散乱的额发,问道,
“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林逐月摇了摇头。
“我好像,无法对爱情抱有期待。”
林逐月试着形容自己的境况,
“我人生中接触的第一段爱情,是我妈妈和我爸爸的感情,我觉得,他们的相
爱很苦很苦,充满了不幸。我知道,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那样的,但是,爱情在我心里,味道就是苦涩又不幸的。”
梁校长说道:“那就不谈恋爱。”
时灿很快就带着遥控器回来了。
他把空调的温度调高,又给梁校长掖了掖被角,忙完之后,才在病房里坐下来,陪着梁校长聊了会儿天。
他和林逐月没待多久,就有人陆续过来探望,除了探望之外,还有工作朝老校长汇报。
林逐月和时灿也不好再多留,朝梁天行道了别,离开了病房。
林逐月是打算直接走的。
但时灿拉着她在一楼看了医生,让中医给她把脉,看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好在林逐月的情况还不错,医生没给她再加两副中药。
回去的路上,林逐月把病房里发生的对话告诉了时灿。
林逐月问道:“他是站在凌家这边的吗?”
“我不知道。”
时灿启动车子,语气沉静地说道,
“如果没发生今天的事情的话,我会很坚定地告诉你,他是站在灵师府那边的,自始至终想做的事情,都是把灵师府和灵师引领到正确的、可以存续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