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时灿让酒店送了早餐。
炸得焦香酥脆的油条被剪成六公分的长度,油条上放了一小勺鲟鱼子酱,卖出了128元的高昂价格。
林逐月用餐刀把油条从侧面切开,反复查看。
时灿问:“怎么了?”
“看看里面是不是加了金箔。”
林逐月粗暴地把油条泡进了豆浆里,又指着桌上的乳鸽腿,问,
“这个多少钱?”
时灿回答道:“198……”
林逐月:“……”
闻觅烟叉起一个叉烧包,说道:
“可能在酒店的眼里,有钱人是傻子吧。”
吃完早餐后,三个人消了会儿食,就从酒店出发,再度赶往医院。
“陆涛”的生命体征一直很正常,所以醒来的第二天,就被医生允许吃东西了。他坐在病床上,两侧的护栏撑起来,上面放着张桌子,桌子上是小米粥和一道清炒小菜。
他对坐在陪护椅上的卫瑾说:
“妈,能再给我块红糖吗?小米粥不够甜。”
“你以前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卫瑾拿出个小罐子,从里面舀出块红糖来,放进陆涛的碗里,叮嘱道,
“多搅一搅,不然化不开的。”
“陆涛”解释道:
“嘴里没味道,所以想多吃点甜的。”
他搅动着碗里的粥,看着碗里的粥随着红糖的融化,颜色越来越深,他也露出个满足的、甜甜的笑容。
林逐月推门走进来,时灿和闻觅烟紧随其后。
“你们又来了啊?”
“陆涛”对灵师们没有一丝半点的恐惧,甚至表现得很热情,他主动道,
“坐,要吃苹果吗?或者吃点释迦果?昨天我叔叔送了一整箱过来,很甜的,就是吐籽会有点麻烦。妈,麻烦你帮忙洗下。”
卫瑾拿了几个苹果和释迦果,去清洗干净,打算切给他们吃。
趁着卫瑾离开,时灿道:“我们谈谈。”
“聊点什么?”
寄宿在陆涛身体里的魂魄相当健谈,道,
“我们国家的男足?最近的雅思考试难不难?浙大今年的录取分数会有多高?”
时灿几乎要被他气笑了:
“雅思?你难不成还想润出国?”
“陆涛”眨了眨眼睛,说道:
“如果你们紧逼不放,我就只能润出国了。虽然我生前从未听说过‘灵师’什么的,但你们拿着国安的特种证件,应该很难出国吧?”
闻觅烟道:“你想的挺美。”
林逐月抱起手臂,说道:
“前段时间还有高层想把我们派到国外去呢,所以应该是出得去的。”
要是逃出国就万事大吉,她早跑了。
“陆涛”将餐桌往床尾推了推,他缩起腿,以一个别扭姿势蜷缩到床头,又转过身子下床,光着脚在地板上踩了几步才蹬上拖鞋。
他往病房房门走去。
林逐月问:“你去哪?”
“陆涛”回答道:
“去放水,我妈在洗手间洗水果呢,我用不了病房里的洗手间,所以去外面找。”
时灿怕他跑路,紧跟其后,说道:
“巧了,我也想去,你正好给我带个路。”
时灿和“陆涛”一前一后地走在走廊上。
这时,有个人在后面唤了一声:
“楚飞羽?”
“陆涛”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那是个穿着白大褂的,胖胖的医生。他站在有些远的地方,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但在“陆涛”回头后,他的表情又转变为怅然。
“抱歉,我认错人了。”
医生靠近了些,解释道,
“你走路的姿势和那个孩子实在是太像了,我忍不住就……是我冒犯了。”
“陆涛”脸上的表情很温柔,他说道:
“没事的,我不介意被认错。”
时灿陪着“陆涛”上完厕所,又返回到病房里。
卫瑾已经把释迦果切好了。
林逐月身为一台在北方城市元城启动的扫地机,还是第一次品尝到释迦果。她很喜欢这种奶油般的甜蜜和丝滑,没忍住多吃了两块。
时灿一回来,卫瑾就很客气热络地让他吃点水果。
时灿借口早上吃多了,有点撑,拒绝了卫瑾。他站在窗户前假装眺望风景,实则用手指蘸着无根水,偷偷在窗台上画咒。
他要把这间病房变成个牢笼,将“陆涛”困在这里,事情解决之前,不能让“陆涛”找到机会带着这具身体跑路。
等林逐月吃完释迦果后,时灿叫上她和闻觅烟,下楼去车里开会。
他把跟着“陆涛”去洗手间的路上遇到的事情说出来,说道:
“我觉得可以从这个角度着手。”
闻觅烟问:“会不会真的是认错了?”
“那个医生喊出‘楚飞羽’后,寄居蟹立马就有了反应,那完全就是条件反射。”
时灿拿着手机飞快地打字,将遭遇的事情整理成文字,发给灵师府后勤,说道,
“让后勤调查一下看看,一旦能确定亡魂的身份,我们就能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事情就有机会变得好解决一些。”
半小时后,灵师府回信了,关于楚飞羽的情报已经被整理出来。
楚飞羽患有1型糖尿病,从很小的时候,就必须通过医疗手段来控制血糖。十二岁之后,他开始肾功能不全,十八岁时患上了尿毒症,并在度过二十岁生日后进行了肾移植,因为急性排异而死亡。
死亡的日期,是三年前的5月20日。
“怪不得要往粥里加那么多糖。”
时灿把信息转发给林逐月和闻觅烟,
“估计活着的时候,偶尔吃甜的也是与木糖醇为伴,都没怎么感受过正儿八经的甜味吧。”
闻觅烟说道:“也算是个可怜人。”
“再怎么可怜也得把这具身体还回来。”
时灿拿着手机定位附近的甜品店,
“焦糖海盐蛋糕会不会太甜了?黑森林更好吃一点吧?还是买芒果千层?”
林逐月想了想,说道:“黑森林吧。”
时间刚过午,见习灵师们带着从附近的甜品店里买的黑森林蛋糕,再次造访了病房。
卫瑾没在病房。
似乎是家里开的小店的店员和客人吵起来了,动了手,卫瑾回去处理去了。
林逐月将蛋糕盒子摆在桌子上,解开丝带,将盒子打开,对坐在床上的“陆涛”提出问题:
“上午你和时灿在走廊碰见的那个医生,以前为你治疗过吗?”
“陆涛”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我们调查过你了。”
时灿选择开诚公布地谈,
“你的名字叫‘楚飞羽’,是在这座医院里治疗并去世的,是吗?”
都被揭穿到这种程度了,楚飞羽也不装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那个医生的老师是我的主治医师,他因为老师的使唤,没少为我的事情忙前忙后,所以我们就熟络起来,关系很不错。”
“我离开的时候,他哭得还挺惨的。不过,他现在似乎已经不像从前一样容易掉眼泪了。挺好的。毕竟是当医生的,要是每次有患者去世都要哭一哭,眼睛可能会瞎掉。”
楚飞羽尝了一口黑森林蛋糕,说道:
“真好吃啊,真希望以后一直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林逐月问:“这是你的愿望吗?”
楚飞羽露出迷茫的表情。
时灿替林逐月解释道:
“她在问你,为什么要窝在别人的身体里不出来。就为了喝甜粥,吃甜品吗?”
楚飞羽摇了摇头,说道:
“甜粥和甜品都很好,我都喜欢,不过,这并不是我附身于这具躯体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