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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云鉴_分节阅读_第80节
小说作者:烬天翼   小说类别:武侠仙侠   内容大小:1.4 MB   上传时间:2025-09-25 17:34:09

  “师父。”蓝苏婉知其定是尸寒之气入指,有伤初愈病体,面上不禁现了忧色。

  端木若华轻轻摇了摇头,收回指。继而取出几枚银针,一枚刺入傅怡卉左侧鼻翼半寸,一枚刺入傅怡卉额上神庭穴半寸,再两枚刺入攒竹穴、劳宫穴。

  过一刻,伸手取回,一一在鼻下闻过,眉间便蹙。

  而后执起迎向屋外之光,出言问道:“小蓝。”

  蓝苏婉细细看清,恭声道:“第一枚色较暗,呈莲灰色,转之无光泽;第二枚亦呈莲灰色,不及第一枚色暗,无光;三四两枚出于攒竹、劳宫两穴,呈淡藕荷色,转之有光,光泽浅淡。”

  端木若华慢慢放下了手中银针。

  蓝苏婉伸手取过,以白巾裹之。

  “若端木所料未错……”白衣的人垂目沉声:“傅长老是因中毒而死。”

  一侧站立的青娥中当即有人恨声道:“果然*便如舍监所料,是那个凶嫌!”

  蓝苏婉不由得转目看向了那名女子,但见她背负长弓,箭矢执于手中紧紧握着,此刻眼中凝了泪恨恨地望着自己手中的箭:“只望舍监定要杀了他……为舍老报仇!”

  端木若华的语声漠冷而淡泊,自带一分清寒:“傅长老所中之毒名为惭心木,是西蜀之地常见的香木,有轻微摄心之效。将其置于火中焚烧,会产生淡淡的如同芙蓉的香气,使人闻之心神抑郁。”

  木儿道:“只是心神抑郁,便能置了舍老于死地?”

  那名背负弓矢的青娥闻言,神情忽震。

  端木若华转目间不禁伤然:“惭心木本不能置人于死地,便是焚之再多,人闻入,也不过心绪翻涌,潸然泪下,若是在睡梦中,便会无声哭泣。”众人目中有惑,下时便听白衣的人淡然续道:“端木方才用银针试毒,刺入鼻翼及神庭穴的银针皆有中毒迹象,前者重而后者略轻;但刺入攒竹、劳宫两穴的银针却并无中毒迹象。”

  娄无智看着椅中女子,拢眉道:“这说明了什么?”

  端木若华垂目:“惭心之毒会因闻入而潜入人心神之脉,由神庭穴始,过攒竹,于劳宫穴终,使人或郁或悲,或泣或诉。”白衣的人语声转寂:“但傅长老攒竹、劳宫两穴却无中毒迹象……便是说明,傅长老摄入惭心之毒时此两穴是被封着。”

  蓝苏婉神一震,立时接口道:“若是被封了攒竹、劳宫穴,因惭心木而引起的种种心绪波涌便都会积压在心神之脉伊始的神庭穴……”

  端木若华微微颔首:“便是如此。此毒本浅,但若时傅长老心绪极易不稳,又被封住了此两穴,内心积绪无以为出,往日种种过错憾心之事皆会涌入心神之中,致其自省惭心,愧疚悲怮,痛不欲生,待到难以忍受时,便会强自绕开被封两穴,自损心神之脉而出。”端木若华轻轻抬起头,目中有愧:“若此时,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将被封两穴解开,傅长老便可免于一死,但若一个时辰之内未及将攒竹、劳宫两穴解封,傅长老心神之脉便已慢慢瘫败,再来解封两穴,便是积绪溃出,心神之脉立断,顷刻断气。”

  哐当一声,那名背负弓矢的青娥手中之箭,兀然掉落在地。

  泪水涌溢,她蓦然哭道:“舍……舍老……竟是因我们拔那银针拔得太晚而死?!”

第83章 公输云雨

  那人转面看向傅怡卉所躺的冰石床,一把扑过去哭倒在了已死之人榻前:“舍老……舍老……是我们弓娥姐妹对不起您!是我们弓娥姐妹害了您!是我们偏信了那自称云萧的凶嫌之言,以为听从他暂封了舍老心神之脉,便可免舍老看到刀姝姐姐们惨死之状而悲极怮极,伤了心脾!!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舍老……舍老!”哭声怮极而歇,哑然难继。

  闻者都禁不住一悲,涩然间心痛难止。

  娄无智眼中再度一湿,抚心而痛。转目间却见木轮椅中原本端坐的女子慢慢站起了身来。

  “师父?!”蓝苏婉一惊,急欲掺扶。

  一众青娥皆侧目,娄无智见其虽慢,却真真是慢慢自行站了起来,便就愣了一愣:“……你……你不是瘸子??”

  蓝苏婉寒目看向娄无智。

  端木温然垂目望了一眼前方虚无,微微束手避开了蓝衣少女相扶的手。

  而后踏步于地,慢慢地自行往傅怡卉所在冰石床,及那名悲哭的女子身前走近了两步。

  众人惊见白衣的人身形清瘦纤然,皎然如竹,但行出不过两步,便已气息一弱,面如霜雪。

  “你……”娄无智颇忧心地看着女子,方道了一字,便见白衣人正面于石床横侧,慢慢屈身跪了下去。

  “师父?!”蓝苏婉脸色一白,惊声一句一低头便跟随端木往地上一跪。

  众人皆震皆惊,诸多青娥一眼见得那白衣微寒、默然离尘的清云之主跪身于地,竟都不敢安立,全部跟从跪在了石舍之内。冰石床前原本半扑在榻上的那名弓娥也是下意识地便从端木身前退开,跪至了榻侧一隅,独娄无智愣然立在端木背后几步之外,看着青丝如墨、双鬓微雪的白衣女子。

  “幼徒行针相助,却未能善始善终,封住傅长老攒竹、劳宫穴后未思及可能之祸,致使傅长老中毒后因未及时解封穴道,心神之脉寸断而亡……此为萧儿轻率、思虑不全之过。”白衣的人伏首向已死之人拜了下去:“端木身为人师,授教不严,以至诸多青娥错信于幼徒之下害傅长老枉死……端木在此,不得不向长老,及青娥舍诸位请责领罪。”

  众人皆静,拧眉伏首在地,只觉骇然。

  蓝苏婉心下震楚不已,满目是忧。

  娄无智愣了愣道:“那封住小傅儿攒竹、劳宫两穴的人是你的徒弟?”

  端木伏地,心中愧然而伤:“傅长老攒竹、劳宫两穴为银针所封,元力所梏,故难以自行破开,积绪只得绕之,寻常针法皆不能做到,唯有本宗所授点水针法有此效力……点水针法唯我谙熟,再有会者,至此只幼徒云萧一人。”

  “什么!”木儿惊声抬首:“那凶嫌当真就是先生幺徒,云萧公子?!”

  端木阖目,抬首间直身而跪:“青娥舍弓娥所见,误为凶嫌的那一人确是本宗门下弟子,名为云萧。”白衣的人望于远处,宁声道:“如端木所料未错,时应是傅长老心绪极为不稳,且已受刺激,萧儿故以点水针法封此两穴以助傅长老暂闭心脉,修养心神。若不中惭心木毒,傅长老便始终只在深眠之中,有益无害……但却有深谙此间之理的另一人在场,焚木下毒于傅长老……此人当时必是离傅长老极近,不但深谙毒理,精通人体之穴及其弊害,且能巧利人心善用已存之人事物,稍做添改变化以趋自身目的。”端木面色已肃:“心思玲珑七巧,深沉缜密,聪慧而果决,行止平静若乎寻常,常人难以与之敌。”

  “是……是她?”那跪地弓娥霍然一震,起身便道:“是那个女子!是她一直在添弄篝火,看似极为寻常且不会武功,但举止间平静地异乎常人,让人不敢妄生轻视之意……”

  端木若华转目间不禁问道:“不知此人的姓名是?”

  “只知姓郭。”

  端木惑然,微微蹙了眉,沉思不语。未几,轻咳了几声。

  “师父!”蓝苏婉面上一忧,紧紧望向白衣的人。

  娄无智忙上前扶起女子:“你快起来,我听闻来你一直都是无人不敬的,这样跪着,我青娥舍可担不起……”

  端木若华垂目歉然,依言而起。“娄舍主言重了。”

  蓝苏婉忙上前掺扶,白衣的人低头间止不住地咳了起来。“……傅长老之死虽非萧儿之责,但有他轻忽之过。端木在此恳请娄舍主宽待一二,命陈长老对其手下留情。待端木日后携劣徒过来,再向青娥舍请罪。”

  .

  祭剑山庄。

  雨帘阁的正厅里漫开阵阵寒意,只是初冬十月,却已如临岁末严寒。

  一人低垂着头呆呆地站在玉棺一侧,神情恍惚,面白如雪。

  “您快走吧!快回去吧!小云求求您了!”他身后站着一个小丫环,梳着双髻,眉眼清秀极为灵动,急得眼中转泪:“庄里的人已经听闻您的消息……很快就会过来。”

  棺侧之人身着明紫长裳,襟口微敞,衣覆薄纱,身形清瘦颀长,远看极为倜傥风流。

  那人并不说话,伸出的手骨瘦如柴,呈现着惨淡而病态的白……轻轻抚上了风朗朗的玉棺。

  “雨少爷!玉棺凉,您别摸了!快随我回去吧!!”那小丫环已急得哽咽,上前扯住紫衣人的长袖,满声乞求。

  那人慢慢低头,将头抵在了玉棺上。

  透过薄薄的棺盖,紧紧看着棺中安静阖目的女子,撑在棺沿的手微微抖。“朗朗……”

  声音极为喑哑低沉。

  他身后的小丫环眼眶已红,蓦然往正厅外望了一眼,紧扯屈身伏在棺盖上的人。可那人恍若未闻,整个身子伏在玉棺上,肩头止不住的抖簌。“朗朗……”

  小丫环眼中急甚,紧紧咬牙一瞬,只得一闪身从正厅一侧的木窗跃了出去。

  风吹幡动,紫衣孤影。一棺一人,一死一生。

  紫衣的人五指冷白,纤长细瘦,无一丝多余的肉,隔着玉棺抚在风朗朗脸颊上,不住地轻簌:“朗朗……”

  正厅门口兀地响起脚步声,一人霍然止步在厅前,神情极震:“公……输……雨……”一身黑衣绝肃冷寒,全身都在颤抖。

  棺侧的紫衣人全身一震。整个身子猛然静止,片刻后,抚在玉棺上的手慢慢蜷起,五指紧紧握住。

  再不抖簌。

  “公输雨!”泪已涌出,牙关紧咬,公输云怒喝着大步而入,一把拉起了棺上的人:“公输雨——”

  紫衣的人被拉起的同时猛地一把推开公输云,只是身瘦气弱,不但未能推动,反自己踉跄着往后退了数步,跌坐在风朗朗棺椁旁。

  公输云满面是怒是恨,自上而下俯视着地上的人,整个身子止不住地抖。难以成言。

  “他就是公输雨?!”红衣少女快步而入。

  雨帘阁外,众多公输家的长者、夫人、旁系在仆从的簇拥下闻讯赶来,全部涌进了正厅。

  叶悦看了身侧的郭小钰一眼,后者淡然颔首,眸中波澜不起。“放出风姑娘死讯后,他便现身出了。”

  云萧缓步踏入阁内,不远不近地看向玉棺一侧跌坐在地,发丝拂乱,胸口急剧起伏满面冷白的男子……目中不知为何微微震。

  公输雨低垂着头看着正厅地面上青釉色的雕花冷砖,长发披散于肩背上,手紧紧扶着玉棺。散落额前的长发遮住了紫衣人面上的神情和目色。

  “公输雨!”公输云眼中有泪,颤抖着声音冷喝着又朝他走近一步。

  紫衣的人身子一颤,撑扶的手微微抖了起来,低头跌坐着,一声不吭。

  一侧公输家之人皆叹,侧目不欲多看,不欲多言。

  公输竞肃然立身至公输云身旁,公输夫人缓缓由丫环掺扶着走来,面上淡然,一眼望见棺侧男子,目中闪过一抹异色。

  公输云几度张口,却都说不出话来。厅上人声萧瑟,他终忍不住问道:“账册……玲珑阁……这些事,真的是你设计的?”

  地上的人抑着声咳了起来,许久才慢慢抬头。

  一张眉峰淡拢、清癯消瘦却仍旧俊逸儒雅的男子脸庞现了众人眼前。他看了一眼公输云,恍然又低头:“阿远不是都说了么?”

  阿远便是先前服侍公输雨,后来招供交待出所有的那名家仆。

  “你为什么?!”公输云控制不住地一把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襟。

  紫衣的人毫无防备。身形消瘦,病弱而无力,颤巍巍地被公输云从地上拖拽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泪溢满眼眶,公输云紧紧看着面前的人,看着,看着,有水流过脸颊。

  猛然一拳已打了过去。

  公输雨闷哼一声,脸上顷刻肿了起来,嘴角有血流出。

  公输云目露狠厉地看着公输雨苍白的脸……握拳的手再度一紧,恨切道:“我对你不好么?朗朗对你……不好么?”

  公输雨的脸色一瞬间晦暗到了极点,五指轻簌,无力地伸出去推公输云:“好……好……你们对我都好……都……好。”言至最后一字,声音陡然喑哑:“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朗朗。”

  公输云松开手,任他踉跄着退后、慢慢站住。

  黑衣的人低头间已是泪流满面,几乎是本能地喃道:“你就只对不起她么?”

  公输雨全身一震,眸中陡然震颤,抬头来呆呆地望向公输云。“我……”他眼中慢慢氤氲,恍然间胸口起伏得厉害,失神地向公输云走近一步:“公输云……”

  “来人,把大少爷带下去歇息。”公输夫人轻轻拂过袖摆,面色柔淡地朝着身后不高不低地吩咐了一句。

  紫衣的人怔怔止步,低头间眸中泪涌,双唇再度紧抿,只痴痴地转头去看那方冷玉棺中的人。

  叶悦再也忍不住,霍然拔出越水剑:“是你害死了我师姐!你做了那些事,你害得我师姐饮恨离世……”鲜烈的身影一跃而起,毫不留情地刺向公输雨:“她到死都在念着你的名字!你竟敢这样骗她!你竟敢这样对她……!!”

  公输雨闻言望来的刹那,越水剑已至胸前。他目中一震。

  阿悦甩剑无情,哭道:“我要杀了你给我师姐报仇!让你下到地狱……给她赔罪!为她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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