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做了一件叫世人意想不到的事,不知哪个妖道说,吃了童男童女便可长生不老,他信了,他也就那么做了。”
本来人族的帝王颇得民心,可他在无数次被掠夺和战败的痛苦中逐渐扭曲了心性,他变成了和其他四族一样的人,他将自己手里的权利和尖刀对准了自己的子民。
他不是钟离湛杀死的第一个帝王,在他之前,其他四族主动挑起战争,杀伤掠夺恶事做尽,所以钟离湛也杀了其中冲得最快,行恶最多的湖族帝王。
钟离湛杀死湖族帝王之后,他的名声便被传出去了。
后来他找上人族帝王时,对方端坐在王座上,看见钟离湛也一点都不意外。
他的面前放着精致的餐盘,餐盘里盛着各种肉食和汤类,他看向钟离湛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心平气和地说了句:“请让我吃完最后一餐。”
钟离湛一眼就能分辨他面前餐盘里的是什么。
人族帝王道:“孤一定是这世上最可笑的帝王了吧?本一心为民,可却成了残害子民的暴君,可是孤也不想的,孤也不想的!孤只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但凡他有可以与其他族人抗衡的力量,他也不会出此下策,听信那妖道的谗言,相信吃童男童女可以长生不老,甚至拥有无上的力量。
那妖道说,世间生灵皆有魂有炁,而这战乱的世道早就将天下搅弄得浑浊不堪,此间没有灵炁可以给他所用了。唯有孩童带着灵炁而生,他们尚未被世间污染,他们的魂魄和身躯都是这世上最纯澈干净的存在。
只有吃了他们,那些灵炁就能让他也拥有和其余四族抗衡的力量。
人族帝王吃下第一个孩子时,他是流着泪,忍着恶心吞下去的,那时他夜夜噩梦,饱受煎熬,每日都在痛恨自己的无能。
可后来败仗噩耗连连传来,他就觉得是自己吃的孩子不够多才没有练就特殊的力量。他安慰自己这是为了保护更多的子民,待他打退了敌军,便是要他项上人头他也甘愿请罪。
世事不如他所愿,妖道所说的话本就是假的,吃孩童不会让他拥有无上的力量,可他在寸草不生的王宫中日日以血肉为食,早就离不开人肉了。
“这世上没有比人肉更好吃的东西了。”
人族帝王的眼中浑浊又癫狂,他嗅着面前早就已经冷了凝结着油脂的食物,仍然觉得从餐盘中飘出来的香味让他沉迷其中。
“腿肉炖煮,手足酱烧,内脏干炒,你知道吗?钟离湛,孩子身上的脆骨尤其多,每一口咬下去都——”
他的疯话没能说完,便被钟离湛一剑斩下了头颅。
在那座王宫后方还有一口巨大的锅,锅下旺火燃烧,锅中血水沸腾,钟离湛看见那样的画面满心凄凉痛恨。
他也痛恨世道,痛恨五族为了争夺些许资源便将世人迫害成连蝼蚁都不如。
当时的钟离湛没有找到让五族争战不休的原因,他只想迫切地打破这一切,哪怕他以身入局,哪怕他去做那当世第一人,至少不能再让邪恶残暴之徒拥有掌控他人生死的无上权力。
于是,便有了后来的照国。
照,为旭日当空,驱散这世间所有阴霾,普天之下,目之所急,皆为朗朗。
那是钟离湛心中所愿,亦是他毕生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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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绡握住了钟离湛的手,她借着烛火去看钟离湛的眼,火光照不见他眼底晦涩的情绪,可云绡仍然能通过他的体温感知到他心中怅然。
如果他没死,他一定如同那个小尾人说的一样,是这天下最好的君上。
可他仍然死于非命,更在死后背负无数诬陷和骂名,还有人说他为了成神,烹煮孩童,吃人肉,将那人族帝王曾经走过的路、行过的恶,加诸在他的身上。
“钟离湛。”云绡的手肘撑在榻上的小桌面上,身子前倾。
她唤了钟离湛,钟离湛便抬头看他。
烛火跳动,窗外的细风不知带来何处的花香,缠绕在二人的呼吸之间。
云绡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不含情、欲,只是为了安抚他的心绪。一下又一下的啄吻,让他不要再去想那些早已过去了的不开心的事情。
钟离湛被她这亲一下躲一下,亲一下又躲一下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
心中升起的痒意愈发难耐,不满足于云绡的啄吻,于是他伸手按住了云绡的后脑不许她再躲开,微启唇用力地吻上了云绡。
钟离湛吻得很深,深到他的睫毛能扫过云绡的眼睑,他们的鼻梁彼此磨蹭,心跳声加速,呼吸声愈发地粗沉。
云绡无法喘息,只能吞咽,忽而察觉到嘴唇一痛,钟离湛咬了她一下。
他咬得不重,只在云绡的下唇留下了个浅浅的牙印,可云绡已经很久没痛过了,所以这一咬尤为令她震惊。
唇齿暂分,钟离湛看着她水润的嘴唇通红,还有自己刚才咬出的痕迹,没忍住又凑近,舔了一下她唇下牙印。
云绡的脸霎时间通红。
她连呼吸都暂时忘了,有些意外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
之前钟离湛便是与她亲吻也都是克制着的,他的吻很温柔,照顾着云绡的感受,即便是那样对待她,也是听着她的声音或急或缓。
他是顺着云绡来的,以至于云绡其实好几次都以为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表现得急切或凶狠。
可此刻钟离湛的眼中欲色未消,如同野兽般盯着她,在云绡懵神的状态下又舔了一下她的唇,云绡这才回过神来。
她的心跳很快,像是将漫天星辰都装进了眼里,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钟离湛微怔,这次轮到他觉得自己成了云绡的猎物。
云绡抓着他的手,有些兴奋道:“我喜欢!”
钟离湛一窒,问她:“喜欢我咬你?”
“嗯嗯!”云绡连连点头:“又不疼,但是你凶起来真好看!”
钟离湛:“……”
钟离湛被她说得心口发烫。
云绡抬着下巴朝他撅嘴,眼神示意再他再亲一下。
钟离湛温和地亲了一口,云绡不满足。
她完全忘记自己亲吻钟离湛的本意是想要安慰他,结果一高兴便开始缠着他要索吻,把这两天在路途上耽搁的都要于今天弥补回来。
少女钻到了他的怀中,钟离湛掐住云绡的腰不敢让她往下坐,他伸手指了指还开着的窗户道:“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窗户对着城中河对面的街道,依稀可以看见灯火下行走的旅人,对面酒楼旁的摊贩传来叫卖声,热闹的烟火气,比他们一路经过的所有城池都要宁和。
廊棚上还攀爬着不知名的花儿,花朵于夜风中颤颤,和街景融合在一起,钟离湛也只来得及多看一眼,窗户就被云绡关上了。
云绡的眼里没有那些,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钟离湛,竖起两根手指道:“再咬两下!”
钟离湛又非圣贤,心爱的女子娇滴滴地缠着他求欢,他若再不为所动不是身体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邪肆的狐狸眼眯成了危险的弧度,钟离湛眉目含笑,凑上前去:“你自找的。”
烛火透过窗棂,暖光朦胧,云绡一连发出了好几声“哎哟”。
床榻上,少女裹着被褥蹙眉气哼哼地背过身去,她的双手还交叉地护在胸前,打定主意至少今天晚上不理钟离湛了!
钟离湛嘴角难压,走上前问:“不是你自己要我咬的?”
云绡嗔道:“我又没要你咬……”她低头瞥了一眼凌乱的前襟,委屈道:“可疼了!”
钟离湛挑眉:“我没太用力,现在估计牙印都消了吧?”
云绡其实也已经不疼了,可她仍然有些羞
耻于她都等着钟离湛来亲了,结果他就真的就在她身上咬了几口。
在装模做样这一块,云绡得心应手,只一眨眼她的眼眶立刻就湿润了。
钟离湛看她垂着头不说话,心下一跳,半蹲于床前问:“真的还疼?我不知道……”
女孩子身上到处都是软软的,他之前咬云绡肩膀的时候她没喊疼,这回喊疼,是不是也与她那处还在生长的原因有关?
“给我看看。”钟离湛就要动手。
一抬眸就看见云绡憋不住笑意,她眼泪还半挂在睫毛上呢,嘴角就如同抽搐一样抿了几下。
云绡又气了,这回她是气自己居然在钟离湛的面前装不了一点,演技都退步了。
云绡干脆不装了:“亲一下就不疼了。”
钟离湛失声一笑,他认真地吻了云绡,而后又问:“要不要哥哥抱着你睡?”
“好!”
云绡心情转好,拉过钟离湛的手臂便卧在他的怀中。
钟离湛如同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云绡睡着前,声音低哑,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我好喜欢你啊,钟离湛。”
钟离湛不知她是否能听见,温声回道:“我也好爱你,小仙女。”
第103章
云绡几人只在永安城度过一夜,次日便由仲卿以梁家木令联系了最早的一班过江船,载着他们渡霖江去东洲。
东洲在霖江边也有码头。
那条霖江有一部分在湖族的领地中,所以船舶的最终点是湖族的金水城,金水城由湖族陆家管辖,而此次负责东洲月坛盖建圣仙水生像的,就是陆家。
船舶去金水城前会经过东洲暂靠,顺水而下,中间停靠了两次,每次两刻左右便驶离码头,天黑之前船只到达了东洲。
东洲码头距离符玉城还有很长一段路,不过靠近码头的地方也有几个村落,村庄里的人倚靠着江上捕鱼和在码头附近设立茶棚售卖货物吃食的小摊生存。
云绡几人下船的时候便能看见不远处集中的摊贩,其中有两个飘着热腾腾的烟,一个是面摊,一个是卖馄饨的,还有一些是卖干粮饼的。
仲卿率先过去问了价格,一摸口袋,他们也能吃得起,便招呼着云绡坐下来。
徐容靳问他:“怎么这会儿你的木令不好使了?”
“木令只对经商者好使,这些都是小老百姓自己支的摊,他们可能连梁家都没听过,又怎么会卖木令的面子。”仲卿说完,犹豫了会儿又对云绡道:“我方才和摊主打听了消息,现下符玉城可能不太好进。”
云绡吃了口馄饨,静静地听他说着。
仲卿解释:“显帝在位时将东洲月坛划入了湖族的地界,本来湖族是打算将整个东洲都要过去的,不过因为曦族不同意,便退而求其次只要了月坛。”
月坛位于望月山巅,而望月山极高,山脉也广,占据了东洲几乎一半地界,湖族说是只将月坛要过去,实际上是连同整个望月山脉都占据了。
如今见曦族好说话,陆家便以他们是为了给圣仙修建水生像造福苍生的理由住进了符玉城,符玉城多年不曾有人管理,陆家入住之后便让府卫驻在城门前看守。
仲卿叹息:“就连这些东洲百姓自己想拿些货物去符玉城中售卖都要经过层层盘查,我一个数十年不曾回过湖族,又在京都那边挂了弑君罪名的,便是有梁家木令恐怕也不好浑水摸鱼了。”
云绡嗯了声,不太在意符玉城外是否有看守,大不了他们不用正当方式进城。
仲卿也知道他们有符咒,只是这打听来的消息还是要说出来,主要说给钟离湛听,毕竟那是东洲,钟离家老宅就在符玉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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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馄饨,云绡便趁着夜色带仲卿二人一并往符玉城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