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只是一堆行将消失的,浸透在粘稠热血里的破碎零件。
她能感知到,自己的左肋完全塌陷,肋骨深深扎入她的心脏。
可这个时候,因为这道能量流,已经停止流淌的血液,开始运行。
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也恢复跳动。
但是以她伤势的严重程度,心脏的每一次跳动,她每一次汲取氧气的尝试,都会引来肺叶撕裂般的抽动,和更多温热液体的涌出。
胸腔像被烈火生生撕裂,断裂的肋骨刺入心肺,每一次呼吸都溢出血雾。
她的感知力,一片黑暗,因此嗅觉无限放大。
硝烟与尘土混合着怪异的清香,和脏器特有的甜腥气,凝固在舌根。
身体上的痛楚,也被无限放大。
那不再是普通受伤的皮肉之痛,而是整个身体,彻底的分崩离析。
每一个细胞,都被撕裂,又在重新拼接、组合。
她像被扔进了一个超新星的核心,承受着物质最根本层面的坍缩和爆发。
身体在血泊中剧烈抽搐,喉咙里挤出野兽垂死般的嗬嗬声。
皮肤下无数凸起疯狂窜动。
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密集“咔嚓”声。
剧痛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峰值。
夏初见忍不住痛叫出声。
一直惴惴不安的五福,听见夏初见终于开始动弹,并且发出声音,顿时惊喜不已。
“阿姐你醒了嘛?!”
“阿姐我是五福啊!”
“阿姐你要听见我说话,就握握我的手!”
五福的小手紧紧攥着夏初见的右手。
可是夏初见的手,已经无意识攥成拳头,根本听不见五福在说话。
夏初见也在经历自己的“死去活来”。
白森森尖锐的骨刺,似乎要捅破她的肩胛和肘部,只是遇到阻碍,又被生生遏制。
身上的皮肤,被身体内部不断喷溅的血肉和碎骨渣,快要给扎穿了。
温热的血,在她身体里流淌得更加迅速。
但它们并未肆意横流,也没有流出她的身体,而是像被某种力量约束着,沿着她身体内的狰狞伤口,蜿蜒勾勒。
血液所过之处,如同灼烧般,在她的身体骨骼和内脏处,烙下繁复到极致,闪耀着熔金般光泽的奇异纹路。
如同某种古老而强大的契约,正在被书写。
肉体的极刑攀升至顶点,猛地撞上了灵魂的壁垒!
“咔嚓……”
又一声轻响,却来自意识的最深处。
在她那黑暗到看不见边界的意识领域深处,一道白光,正以难以言喻的速度,从暗到明,迅速扩展。
而那中心的金色彼岸花,也在一瞬间,盛放到极致!
仿佛一瞬间,那漫天的花枝花叶和花瓣,照亮了整个彼岸的黑暗沉郁,云蒸霞蔚,气象万千!
在这金色彼岸花扩张的速度,跟之前那道白光扩展的速度达到一致的时候,那道纯白的光,也像是被浸染了一样,全部变成了金黄色。
她的整个意识领域,仿佛成了一个金灿灿的太阳。
阳光所到之处,万物俯首。
一切魑魅魍魉,都只能在阳光之下,被清除、被净化、被超脱!
夏初见这时才感知到,先前跟塔亚姆,和最后那黑渊长廊里的存在搏斗的时候,她竟然也被牠们污染了!
因为她意识里的阳光普照的时候,她身体的某些器官,也冒出了一道道黑色烟雾。
里面有着各种混乱到无序的意识、恶毒的呓语,甚至还有某些不可知的基因分子!
但是现在,都在她的意识阳光里,灰飞烟灭。
原来藏得这么深嘛?!
这种污染,就连小黄鸡阿丑和小狗子四喜,都未必能帮她净化完全。
夏初见吓出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深处,出现更大的变动。
似乎那里有个她从未知晓其存在的东西,在这内外交攻的毁灭性能量冲击下,应声碎裂。
洪流决堤,也不足以形容这种变动,对她的震撼。
身体的痛楚,在这一刻完全消失。
她躺在山巅的土地上,剧烈地喘息。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甚至……前所未有地强健。
军装下的皮肤,已经恢复如初,找不到丝毫伤痕。
只有那些奇异的纹路,深深烙印在她的骨骼深处,并且迅速隐没下去,如同沉睡的火山。
磅礴的力量,在四肢百骸间无声奔流。
每一个感官都被放大到极致。
虽然闭着眼睛,她却能“听”到远处非常细小的声音。
有风吹过山下河水的粼粼声,也有远隔千里之外木兰城里,一只小猫发出的喵喵声。
夏初见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夜空虽然黑暗,可是她却毫不费力地,看向了最远处的星空。
不用任何高倍望远镜,她觉得自己甚至能够看见月亮上的环形坑!
这就很……奇幻!
夏初见眨了眨眼,然后,她突然看见五福那胖乎乎的小圆脸,出现在她的视野!
“阿姐!你真的醒了?!”
“啊!你到底是谁?!你的胎记怎么不见了?!”
“你变得好漂亮!你到底是谁?!”
“我阿姐呢?!我那么大一个阿姐呢?!”
“我明明一直拉着阿姐的手啊!这也能被换走?!”
五福似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小嘴叭叭地,甚至开始用手拍打夏初见的脸。
像是在扇她小耳光……
夏初见下意识扭头,避开五福的小胖手。
接着一只手用力,就将五福举了起来,钳制得他动弹不得。
她从地上坐了起来。
五福从来不知道,夏初见有这么大力气!
他茫然的看着她,觉得她变了,又觉得她没变……
可是,那美到妁妁其华,让人无法直视的容颜,真的是他那……样貌平平无奇的阿姐嘛?!
夏初见这时也在适应自己的身体。
她茫然抬起自己的左手,看向自己的掌心。
一点金色光芒,自虚无中诞生,微弱如萤火,旋即膨胀。
她的视线,像是高倍数暗物质显微镜,能够看见那光点内部的结构。
那是无数更细微的光粒,在以超越物理规则的方式剧烈涌动碰撞,交织映照出微观宇宙的诞生与湮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夏初见梦呓般自言自语:“……这,就是基因进化的力量嘛?”
是的,她已经确认,自己经历过这一遭,已经实现了基因进化!
她,夏初见,也是一名光荣的基因进化者了!
所以,基因进化,并不是过了十八岁,就不能成立了。
五福重重点头:“阿姐!你现在也是基因进化者了!妥妥滴!”
夏初见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
这一次,她大脑深处的意识领域,对她完全开放了。
可她什么都看不清。
之前还能感受到那金线似的丝丝缕缕的彼岸花。
现在,只看见无边无际的灿烂金色,好像她的意识领域深处,住了一个太阳!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
她忍不住,实验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
她闭上眼睛,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精神力。
刹那间,无数金色丝线,从她的意识领域深处飚射而出,笼罩了整个山巅,整片山脉,整片田野,又继续往外延伸,来到木兰城……
深夜的木兰城,很多人都觉得今天晚上特别累。
哪怕是在睡梦中,好像都在阴湿的天气里,负重前行。
哪怕是一次呼吸,都觉得自己衰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