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他从她识海中抽离而出,云笙才颤巍巍地睁开眼。
沈竹漪同一时间清醒,他面色如常,只是唇色红润了许多。
他并不知道那抹神识在做什么,左右不过是他潜意识中想做的,但那抹神识回到体内后,他心中莫名有种强烈的刺激和快意,像是大快朵颐后的餍足。
他看向云笙,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喉结,伸手拨开云笙额间汗湿的刘海,轻笑了一声:“师姐,你流了很多汗。”
云笙抖了两下。
沈竹漪道:“我的神识在你体内触碰到了一个结界。你灵力无法更进一步,也是因为这个结界封印的缘故。”
云笙咬着唇瓣,不敢吭声,长发下的脸颊近乎烧起来。
直至她感受到对方灼热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脊背,她才磕绊道:“我这几日,一直在做一个梦,梦中一直有人在唤我的名字,我追过去,便看到一个结界,结界后是一个名为红袖城的城池。”
红袖城在凫丽之山以北,淮海以南的地方,地处要塞,易守难攻,是脱离于魔域和王庭,不受任何人管辖的地界。
红袖城的城主是一位名叫燕辞楹的女子,据说她来自已然归隐的燕家,曾是王庭中的一宫之主,后因分歧与王庭决裂,携着宫中一众下属渡过淮海建立了红袖城。
奇特的是,红袖城内以女子为尊,女子为政,可纳多名夫君,男子若要出门,必须得跟随自己的妻主,否则便会被处刑。
沈竹漪沉吟片刻:“既能频繁入你梦,不为魇便为引,去看看它的真面目也无妨。三日后,待我处理一些事,随你去一趟红袖城。”
云笙点头。
沈竹漪不陪她去,她自己也是要去的。
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有人陪着总归是好的。
经历了方才那事,云笙只觉被掏空了,身心俱疲,四肢都是软绵绵的。
她轻声道:“时候不晚了,我想歇息了。”
说至此,她看向房中仅有一张的床榻。
第一个念头,便是让他睡地上。
可见那张床榻足够宽敞,中间还有一道青纱帐幔可以隔开,到嘴边的话又改口了:“以此帐为界限,你睡左,我睡右,谁都不可以越界,泾渭分明。”
沈竹漪侧过头看向她,云笙又道:“男女有别,你我不能同寝。”
听闻此言,沈竹漪一顿,乌黑的眼眸染上浅浅的困惑,不由瞥向她心口处。
此处不同,他是知道的,她有柔软的弧度。
他的眼神往下,想到,她腿心处有一道像是伤口般的缝隙。
除此之外,难道还有么?
云笙见他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生怕他求知欲上来,要她一一指出都是何处有别。
她立刻钻进了衾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躲在衾被里闷声道:“我先睡了,你自便。”
室内熄了灯,唯有窗外的一点若明若暗的光透进来,悄然无声,她却听得更清楚。
青纱帐的那一头,沈竹漪放下剑匣,卸下发带和莲花护腕,又去解腰间的蹀躞带。
随着他的动作,清脆的银铃声不断,伴随着蹀躞上的金扣“喀嚓”一声脆响,之后便是褪下衣物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云笙睁着眼,看着青纱帐那头透过来的一点朦胧微薄的光晕。
帐子上映着清晰的影子,少年赤着身,弯腰褪去长靴时,他的背脊处隆起的肌肉线条像是绵延的山峦一般起伏。
一阵缠.绵夜风拂过,轻轻掀起青纱帐的一角。
露出少年分明有力的腰线,晦暗不明的光落在他的背沟处。
云笙立刻转了个身,面对着里头的墙壁思过。
片刻后,床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咯吱”一声,一旁的床榻深陷了进去。
云笙盯着墙角,念着清心咒,慢慢的,也陷入了梦乡。
不出所料,她又梦到了红袖城。
这次她格外平静,毕竟都决定去此处一探究竟了。
而后梦境变幻,刮起了狂风暴雨,满地都是死尸残骸。
沈竹漪立在尸山血海中,提着白鸿剑,静静看着她。
他朝她浅浅一笑,说要教她习剑。
云笙吓如鹌鹑,生怕他下一刻就要挥剑斩断她的脖子,便乖乖握住了他递出的白鸿剑。
而这次,白鸿剑和她记忆中的有些不同——
浸染了鲜血后,这把剑像是活了过来,变得有血有肉,更加沉。
剑茎上的缠绳像是狰狞纵横的青筋,甚至还有心脏般的脉搏跳动。
她竟一手都握不住,勉勉强强双手才能圈住。
沈竹漪引她持剑挥舞,在漫天大雨中,在尸山血海中。
她的手摩挲过剑茎粗糙的缠绳,手心处的肌肤都红了一片。
手中的剑越发沉重胀大,云笙快要握不住。
而后,那把剑被沈竹漪夺过去。
沈竹漪眼底笑意凉薄,亲手将那把剑送入了她的身体里。
云笙尖叫了一声,被吓得即刻清醒了过来。
天色蒙蒙亮,柔软的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落在青纱帐幔上,窗外传来清脆婉转的鸟啼声。
云笙轻吐出一口气,睁开眼时,却看见少年干净清隽的面庞。
沈竹漪闭着眼,纤长柔软的睫毛垂在眼睑处,高挺的鼻,瑰色的唇,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
只是此时此刻,他额间覆着一层薄汗,眼尾很红,呼吸紊乱,像是和她一般做了噩梦。
云笙一怔,刚想谴责他越界了,却发现是她带着青纱帐幔滚了过去,且睡姿极为不雅,一条腿还搭在了他身上。
不仅如此,她还如梦中一般,隔着一层青纱和他的衣物,握住了他的剑。
握住他的本命剑,便是握住了他。
第32章
一线香自角落中的象牙雕梅雀香筒中袅袅升起,风将外头床檐下悬着的花铃吹得叮叮当当得响。
沈竹漪鸦黑的睫毛动了动,似是清醒了过来。
那双眼睁开时,有种蝴蝶破茧的美感,眼尾处的红晕像是艳丽的蝶尾,轻轻颤动。
此时此刻,还没睡醒的云笙脑袋里是一团浆糊。
她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和手中沉甸甸的……剑。
似乎事态已经太过荒诞,她竟不合时宜地想着,是否都是这般夸张到令人害怕的程度,她一手尚且圈不住。
猝不及防就和他四目相对,沈竹漪乌黑水润的眸子盯着她。
触碰他的时候,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他的体温极高,云笙的手心滚烫,布满了汗,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手指。
沈竹漪蹙起了眉,不禁也跟着动了一下腰身。
他的背脊紧绷,似乎很疼,鬓边被汗濡湿,面庞显得干净隽秀。
他的剑在她手中嗡鸣颤抖,云笙快要握不住。
那把佩剑并不听她的话,也没有被她柔软的手心安抚住,反而是变本加厉、横冲直撞地刺向她。
一颗汗珠落在沈竹漪眼窝和鼻梁连接的凹陷处,他太阳穴处的青筋隐约跳起,另一处的却跳动得更快。
云笙吓得面色苍白,欲要收回手,却被他紧紧攥住了手腕。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只是禁锢着她的手腕,却没有再动,看得她红着脸拼命想要从他手中挣脱。
二人都握着彼此,争执之间,青纱帐幔越收越紧,布料不断摩挲,他的神情介于痛苦与欢愉之间,呼吸声也随之加重。
就在此时,外头响起敲门声。
“师妹,时候不早了。”
两人的身躯皆是一颤。
云笙吓得攥紧了手。
沈竹漪修长的五指深陷被褥,手背的青筋也跟着暴起,背脊像是一张紧绷的弓弦,骨节,眼尾,浑身上下都泛起红,汗珠顺着他小臂利落的肌肉线条一颗颗滚落进床褥。
他双肩一颤,差点就此泄出来。
云笙猛地坐起身,对着外头喊道:“马上,马上出来!”
外头听出不对劲的薛一尘蹙起眉:“我可以进来吗?”
云笙瞥向沈竹漪,半晌道:“稍等。”
说完,云笙便飞速跳下床,趿着鞋子哒哒哒地跑去推开门。
薛一尘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沈竹漪靠着床榻,披着的衣物是敞开的,露出一截劲瘦的小腹,下半身则是披着衾被,只能隐约看出一点弧度。
他散落的乌发像是上等的松烟墨,似是披着满身光滑。
他叼着一根朱红的发带,慢条斯理地将发收拢束起,长生辫上缀着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轻响。
沈竹漪眼边红冶秾艳如血,眸光也是散漫的,漂亮的眼睫一扫,淡淡瞥向他。
看着云笙泛红的面颊,薛一尘攥紧了手心。
他只觉心中某处格外酸涩,绷着冷峻的面孔,浑身像是一块通体冒着寒气的冰。
半晌,他才道:“师妹,收拾一下,准备回宗。”
云笙点头:“好的。”
而后,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海棠点翠步摇,那张淡漠的脸神情不变,只是耳根微微发红:“师妹,昨日我和柔锦逛夜市时,她格外中意这支步摇,央求我买给她,我见好看,便给你也买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