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萝如此想着,而云中子则看过来:“老朽失察,竟没想到我蓬莱之中竟然也有妖皇的爪牙,让微生小友见笑了。”
微生仪平静道:“妖族狡诈,无孔不入,发生这种事谁也不会料到。不过妖域里的妖物已被我尽数斩杀,裂隙应该暂时不会再出现了。”
云中子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这次多亏了微生小友,我看小友受了伤,不如就且先回去修养,剩下的事就交给老朽来处理吧。”
微生仪:“也好。”
回去的路上,江云萝嘀咕:“师兄可是差点把命都搭上,居然就这么打发我们走了?”
李横七同样咬牙切齿:“哼,堂堂一个仙门大派,连禁地里的牌位被人动了手脚都不知道,还要靠我们帮忙!”
“帮忙倒没什么,只是他们这已然习惯了的态度我不喜欢,凭什么每次都是师兄冲在前面,这修真界都没一个能打的吗?”
“能打的怕死,不怕死的没有,这要哪天真出点事,我看没一个能站出来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都能绑一块儿出去说相声了。
而从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的微生仪终于忍不住,仰头说道:“这次只是有惊无险罢了,不过以防万一,我们再在这里待上几日,之后再走。”
“好吧,就只待几日。”
当天晚上,几人于是又回到了小院儿里,先前慎思还有二花被灵体占据的魂魄也已经归位,看到他们时还有些胆寒。
慎思道:“那日我们先到了蓬莱,之后去了论道台,被一个有些年纪的老道邀请论道,到了台上没多久,就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二花眼睛红红道:“没错,我们压根没有防备,就被那可怕的东西钻了空子,我们还被困在那仙人冢里好几天,差点就回不来了……”
说着,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江云萝听了心生不忍,李横七则上前给了她一块帕子,很是粗鲁的语气:“哭什么?这不是把你救回来了吗?”
二花师妹拿着帕子擤了擤鼻涕,胸口起伏:“魂魄离体的不是你,你当然不害怕了……”
“所以说,平日里不好好练功,还偷偷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言情话本,能怪得了谁?”
“你!”人见人爱的二花师妹睁圆了眼睛,显然没想到死里逃生回来还要挨这么一顿训,当即扭头扑到慎思那里,“慎思师姐,你看他,就知道教训人!”
慎思叹气:“师妹,横七师弟说得也没有错,都怪我们太过大意,所以才遭此一劫。不过,你们所说的妖皇的爪牙,应该就在那几人之中。”
因着两人的提醒,果不其然,鱼问秋第二天就把那两个爪牙给抓住了,不出所料,正是游方子和歌半子。
一开始两人咬牙矢口否认,直到被打回原形,才发现居然是两条鱼变的,鱼身两色,一色为黑,一色为白,居然是阴阳鱼!
江云萝可算见识了,李横七的戾气也蹭蹭往上涨,他裂开嘴,笑得森森:“看来,今晚我们可以再吃一顿全鱼宴了。哼,说,四大仙门中,还有没有妖皇的爪牙?”
两条鱼晃着脑袋,鱼须舞动,一副啥都不知道的蠢模样。
李横七还打算严刑逼问,可没想到下一秒,两只蠢鱼竟然翻白眼晕了过去。
李横七:“师兄,这可怎么办?”
微生仪:“罢了,它们原本就只是吸收天地精华化身的妖物,只是没想到竟然化成人身蛰伏在蓬莱这么久。”
说到这儿,云中子很是惭愧:“是老朽失察,竟被妖族混入。看来,是时候该整顿我们蓬莱的弟子了。”
微生仪:“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多加打扰了。”
云中子立刻挽留:“微生小友是要回天道宫,何不再多待几日?”
“不了,既然妖皇能在蓬莱掀起波澜,我们天道宫怕是也避免不了,我想,先将此事禀告给师尊,早作防范。”
云中子叹气:“那好吧。”说完,又问,“听说微生小友昨日一早来找过我,可是有什么事?”
微生仪颔首:“确实有些许小事想请仙首帮忙,不过不急于一时,待过几日,我自会传信与仙首言明。”
云中子捋须:“那好吧,几位小友慢走,老朽就不送了。”
于是,几人兴高采烈地来,心情沉重地走。
先是乘坐小船经过了那处沙洲,接着再次乘坐灵舟原路返回。
一路上,二花靠在慎思身上,很是闷闷不乐的模样,李横七则从怀里掏出那截木头拿着剑劈来劈去,朔方问他在劈什么,他却扭着脸迅速藏了起来,说什么随便着劈玩儿的。
而微生仪自从上了灵舟,脸色就不怎么好,不,应该说自打受伤,他脸上的血色就一直没恢复,只是他意志力惊人,就算受了再严重的伤,也面不改色生生隐忍。
可他到底流了多少血,怕是只有江云萝知道。
她悄悄地走过去,拽了拽他的袖子:“师兄,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这是我偷偷带的红糖馒头,可以补血,只剩这一个了,留给你吃。”
闻言,微生仪睁开眼睛,那双眼睛似乎笼罩着雾气,眼眸深处涌动出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像是在妖域裂隙打开的一瞬间,他站在尸山血海中,冷酷无情的模样,开口便是低哑的一句:“谁告诉你红糖馒头补血?”
江云萝心头跳了跳,乖乖,师兄的眼神好冷。
但当代打工人向来有话就问:“师兄,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
还说没有,明明就是不高兴,看人的眼神都有些像看狗。
江云萝一点一点挪过来,哄他:“师兄,别不高兴了,在我们那儿,不高兴的时候就吃东西,吃得开心了什么烦恼的事就都没有了。”
微生仪张嘴,想说他并没有为什么事烦恼,可最后只是抿唇。
低头,目光懒懒落在她那兔子形状的馒头上,顿道:“我不吃这个,你自己吃吧。”
啧,师兄还挺挑剔。
江云萝努力劝说:“不行,师兄你的伤还没好,不吃东西怎么行?就吃一点,吃一口也行……”
“江云萝。”微生仪压低声音,是想端出师兄的架子拒绝她,可谁知道下一刻,少女居然大着胆子将那香软可口的兔子馒头喂到了他嘴边,微生仪唇一张,就这么把牙印咬了上去。
他顿住:“……”
少女还使劲眨巴眼:“怎么样师兄,红糖馒头好吃吗?师兄你可能不知道,多吃甜的东西才会有食欲,有了食欲身体自然好得就快了。当然,灵丹妙药也不能停,等回去,我就去把从灵山带回来的那些灵丹灵液取来。总之师兄,你得快些好起来,要不然,我若被灵山的人捉去,可就没人来救我了,还有啊,你看,我头顶上的伏魔印都裂了……”
她故作夸张,但眼里的慌张也是有的,微生仪眼帘拨动:“你放心,说了会护住你就不会食言。还有,你现在是元婴修为,君不渡不是你的对手,就算没有伏魔印普通的妖魔也伤不了你。”
他指尖点在她的额头,江云萝觉得有些痒,为了哄人开心还乖乖把脑袋送上去让他摸自己的头。
微生仪却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收手回眸:“好了,一切等回去再说。”
他故作平常语气,可掌心收拢在袖口,触碰的温度一下子升温,蛰伏在皮肤之下的那缕红线隐隐发烫。
傍晚时分,几人乘着灵舟回到天道宫。
之后,微生仪就将他们遣散,而后独自一人来太虚殿拜见道祖。
“弟子微生仪,拜见师尊。”
空旷清冷的大殿,反射着冷冷的光晕,没一会儿,鹤仙子载着一缕道祖元神缓缓落下。
菩提道祖透明的身影很是飘飘然:“徒儿,此行蓬莱可是遇到了麻烦?”
“回师尊,只是一点小麻烦。”
微生仪恭恭敬敬,身为天道宫的大弟子,声音沉稳一丝不苟,将在蓬莱发生的事情逐一告知。
听完之后的菩提道祖沉思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妖皇的爪牙居然伸到了蓬莱那里,看来,两百年过去,它卷土重来之心仍然不死。”
微生仪拱手:“是否需要弟子去极域妖塔走一趟?”
菩提道祖挑起眉梢儿:“极域妖塔不是刚刚加固了结界?而且这修真界又不是只有我们天道宫,我总不能置自己徒儿的安危于不顾,哼哼,且让灵山还有另外几个仙门去犯愁吧。”
说完,又看向他的面色:“好徒儿,这次你阻止妖域大开,怕是受伤不小,这几日你且待在殿里好生养伤,宗门里的事务可暂且放一放,交给你无庸师叔还有戒律长老即可。”
微生仪淡淡垂眸:“是,师尊,只是还有一事,是关于师妹……”
头顶的太阳不知不觉已经落了下去。
殿外,空无一人的台阶上,江云萝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因为脑门上的伏魔印碎了,感觉灵台空空,很是不适应。
“怎么办,白赤,我好像有种随时会掉马的危机感。”
脑海中的蘑菇疑惑:“掉马是什么意思?”
江云萝:“就是被人发现我其实是假的,我是夺舍了别人身体的异类。”
“可是微生仪不是说过,伏魔印打在你身上的那天起,这具身体就属于你了吗?”
江云萝:“是说过,可现在伏魔印不是碎了吗?谁知道我会不会被人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江云萝:“我准备讨好师兄,让他帮我跟师尊说一句,看看能不能帮我再印一个。”
白赤:“……”她以为伏魔印是什么妆花吗,说印就印?
而没过一会儿,微生仪就从太虚殿走了出来,给出的答复是:“师尊说,让你不必担心,你现在是天道宫的弟子,是他的徒弟,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你带走。”
江云萝听完,立刻惊喜道:“师尊真的这么说?”
微生仪淡淡点头:“嗯,师尊亲口所言。”
江云萝又被狠狠感动到了,没想到不只有一个霸气侧漏的师兄护着她,还有一个极其护短的好师尊。
这个师门,果真是没有拜错。
她乖巧仰脸:“多谢师兄,那我这就去给你把那些灵药搬过去,师兄,你在参商殿里等我啊!”
手腕作痛的微生仪:“……”
江云萝一溜烟儿地跑回去,先是把院子里的一堆树叶扫开,接着就开始扛着铲子哼哧哼哧在那儿挖。
白赤菌丝舞动:“不是,江云萝,你怎么把箱子埋这儿了?”
江云萝撸起袖子掘了一铲土:“这不是怕不小心招贼吗。”
白赤毫不留情:“就你这点家当,谁稀罕来偷你的院子,怕是天道宫最卑微的弟子都比你有钱。”
江云萝:“那怎么了?我还有两个亲师兄,他们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饿死。”
说完,终于把箱子挖了出来。
只是箱子看着挺大,实际里面的灵丹灵液就那么几瓶,江云萝吐槽:“孟照渊那老匹夫,居然就给了这么点,当时进阶的时候我可是差点死了一次,换来这么点,真是亏大了。”
“那你能怎么办?把他打一顿?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被他们灵山的人盯着呢。”
江云萝:“我知道,实力不允许,努力修炼就是了,早晚把他们通通踩在脚底下。”
豪言壮志一出,白赤立刻鼓掌:“说得好!江云萝,你终于悟了!”
江云萝低头,她才不是悟了,只是看到面对危险的妖域裂隙,只有微生仪一个人挺身而出,勉强抵挡,才生出一种不甘的愤慨。
凭什么危险的事情总是让他去,就因为他是道君,因为他比其他人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