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肖清浊也万万没想到,伤到自己的并非凡器。
只见那匕首闪动盈盈光亮,镶满华丽的宝石,明明看起来只是个配饰,可刀刃却锋利无比,刺入身体时,周身立刻被一股阴森刺骨的凉气包裹——尤其还蕴含极为霸道的毒性。
“这是……妖骨?”肖清浊咳了一声,像是不敢相信。
而反应迅速的公主殿下捅完一刀后早已经拔腿往桥对面跑了。
肖清浊嘴角狰狞:“哼,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
随手一抬,肩头的匕首被甩在地上,肖清浊抬起刻着“凶”字的脸,还有额间被剜去异目留下的丑陋疤痕。
周身的怨气一荡,瞬间,整个河面都弥漫起诡谲的迷雾。
头顶硕大的月轮从云层中隐现,竟然带起一丝不详的猩红。
紧接着,月光洒过的石板路纵起无数裂痕,护城河里的水汩汩翻涌,泛红的水光竟也似被染上瓢泼血色,十分渗人。
微生仪带着几人赶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素来无波的面色掀起一丝凝重。
李横七则吃惊抬头,瞳孔张大:“那血光是……”
微生仪:“是不详。”
江云萝:“不详?”
朔方解释道:“血月当空,表示世间又有凶灵现世,抑或上天要对罪大恶极颠倒乾坤的妖邪降下天罚。当年肖清浊欺师灭祖屠尽半个宗门时,就曾出现过这一幕,而这一次,恐怕是冲着国师来的了。”
这么一说,江云萝懂了。
谢忘情逆转河流,窃他国国运,如此有违天理,这是招了天罚了。
李横七则道:“这么不凑巧,竟然赶上了今天!”
微生仪拧眉:“无需多言,先救公主。”
几人匆忙赶过来,可怜的长欢公主看到他们,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江云萝:“殿下!”
“江姑娘……”繁琐的宫装,满头的珠翠,都在拼命奔跑中扔下了,此时的长欢公主仰着素净的脸蛋,气喘吁吁挣扎往前。
可就在她喊完这一句,一只冰凉的铁骨森森的手猝不及防扼住了她的咽喉。
冲在最前面的李横七看到这一幕,当即拔剑:“肖清浊——”
曾经欺师灭祖的弃徒,如今成为凶灵的肖清浊齿间森森:“都不许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唔……”可怜的长欢公主如同砧板上的鱼,被掐住的颈子,稍稍用力就能折断。
朔方赶紧上前将人拉住:“横七师弟,莫要冲动,小心伤了公主。”
说完,又扬声道:“肖公子,你生前犯下种种罪孽,修真界还尚未与你一一清算,你如今还要执迷不悟,继续为祸世间吗?”
“哼,执迷不悟?”肖清浊笼罩怨气的影子被头顶的血月拉长数倍,失去血色的苍白面容掀起无情的讥诮,“当年,他们挖我异目,将我逐出师门的时候你们又何曾跳出来为我辩说?”
李横七:“那是因为你修习邪术!心术不正!”
“哼,你们懂什么?当年我天资正盛,五行门上下所有的心法剑术我都已烂熟于心,可我们五行门最初却不是以剑道法诀扬名,而是奇门阵法。不研究禁术,如何光大我五行门?如何在修真界中立足?我一心为宗门,醉心钻研阵法,宗门里那几个老东西却说我心术不正,将来必定为祸修真界,我不过是辩驳了几句,他们便一怒之下剜我异目,废我修为,还将我逐出师门,我且问,若换成你们,你们能不生怨吗?”
李横七:“谁稀罕听你说这些!当年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你要不想魂飞魄散,就赶紧束手就擒!”
江云萝:“……”话多的反派遇到脾气暴躁的正道,结果是什么呢?
答案是:没的周旋,只能打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肖清浊的浑身的怨念被激发,脚下的阵法圈一瞬间迅速弥漫到整条街。他森森笑道:“既然如此,今日我就用整条街的生人为祭,然后血洗整个皇都!哈哈哈哈!”
微生仪冷冷抿唇:“只怕你的计划要落空了。”
说完,毫不犹豫猝然出剑,湛月剑划出的凛冽剑气一下子荡开了周围弥漫的薄雾,只见身后的街上空空荡荡,寂静无比,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不止没有人影,连丝活人气都没闻到。
江云萝三人齐齐愣在那里,怎么回事?这整条街怎么都是空的?
朔方摇头,也是一脸的茫然,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肖清浊也不敢置信,整张脸差点扭曲:“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我的祭品呢?!”
脑海中的白赤蹦起来,挥舞着菌丝兴奋道:“献祭之阵,犹如是如此大的阵法,要以万千生灵为祭,否则阵法就会反噬施阵之人,哈哈,江云萝,别怕,他就要完了!”
江云萝扶额:“……现在可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见事情脱离掌控,肖清浊肉眼可见地气息不稳,忽然,他猛地反应过来,那个从始至终都未现身的人:“谢忘情……是他、一定是他干的!哈哈,你可真有能耐,居然能把整条街的人都变消失,可惜,你忘了公主还在我手上吗,既然没有别人,我便用她一人做祭!你可舍得?”
“呜,呜呜……”长欢公主的脸色憋红,几乎就要窒息。
而这时,迟迟未现身的国师大人则在笼罩猩红的月色中缓缓出现。
繁复的衣袍上绣着狰狞的蛇身,雍容华贵又不失妖冶,即使是看到心爱的公主被人捏在手里也依旧不为所动,甚至闲庭信步慵懒眯眸:“哦,我有什么不舍得?没有了七窍玲珑心,她又算什么?”
肖清浊:“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演戏给我看,她要什么都不是,你又怎么会还待在这儿?哼,你养了这位殿下养了十年,就算是条狗也该有感情了,你要不想我现在就杀了她,就给我把这条街上消失的人找回来,或者,你自己走进去。”
正说着,血色的阵法圈不断汇聚,最终呈现出一只恐怖硕大而又无比森寒的妖目。
那竟是妖皇的眼睛!
被那只眼睛扫过的江云萝甚至还没意识到,膝盖就已经软了下来,那股震慑和恐惧好似烙印在骨子里。
而她的手好巧不巧地触到了地上的符文,霎时,无数画面便一股脑儿钻进她的脑海。
那是妖族大战尸山血海的恐怖画面,人间宛如炼狱,放眼望去,天地黯淡,日月无光,人族修士已十不存一,却还在拼命厮杀。
最终,战无不胜的妖皇在此时倒下了,因为一座突然出现在头顶的金色妖塔,它硕大的身躯,如鲲鹏一样遮天的翅膀迅速无力地垂了下去。
“不……可恶的人族,休想困我——”
巨大的嘶吼声,又将几人掀翻,可惜头顶的金塔也在一寸寸涨大,眨眼之间,竟然幻化成百丈之高。
犹如天降神器,犹如神佛施威,将它压制得动弹不得。
它吞噬万妖之力凝聚的身躯甚至正在融化,妖皇不甘地挣扎,最后冷冷地看向残喘的人族修士:“哈哈,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杀得死我,待来日,定要你们以命为祭……”
说完,竟然挖出自己的一颗眼珠,又剖开自己妖丹,连同几滴精血一口气吹落出去。
该死,居然又被强制通灵了!
短短一瞬间的,江云萝遍体发寒,冷汗直流。
这模样,将众人吓了一跳。
微生仪及时将她搀住,以灵力稳住她的心神,李横七则在一边道:“江云萝!江云萝你怎么回事?”
江云萝深深吸了一口气,额头发丝湿哒哒,睫毛很是无力:“那是妖皇的眼睛,异、异目也是……”
“你说什么?”
江云萝憋着气,因为通灵耗费了太多精神,说不出话,只能干着急。当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微生仪淡淡垂眸,竟是难得的安抚语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此妖邪存世。”
这边,献祭法阵即将成形,属于妖皇的那只猩红的眼珠儿如同有了生命般轱辘转动。
它要吞噬祭品,它要献祭的生人血肉,可整条街上,显然已经没有半个人影。
“血……给我血……”
看到那只陡然出现的妖目,肖清浊顿觉额间一阵刺痛,那是当年剜目留下的疤痕。
李横七当即扬声讥讽:“我就说吧,他的第三只眼分明是妖目!”
肖清浊:“你放屁!这是上天赐给我的神目!你们懂什么?!”
说完,立刻将可怜的公主提在手心:“谢忘情,你再不动手,我就要将你的公主扔下去了!”
“呜……”长欢公主原本灵动的眼眸含上了泪水,不知是伤心还是什么,盈盈地往这儿看了一眼。
谢忘情却纹丝不动,冷笑说道:“随便你怎样,公主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先前也不过是为了引你出现才勉强做戏,要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混进摘星楼,又为什么会这么顺利地劫走公主?哼,肖清浊,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吧?”
浓浓的讥讽之词,仿佛凭空被打了一巴掌。
“你说什么?”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肖清浊脸色陡然阴沉,本以为自己筹谋至此,该是万无一失,没想到自己手里握着的不过是一枚臭棋。
他森森冷笑,贴在公主耳边道:“听到了吗,公主殿下,你的国师大人可是彻彻底底地抛弃你了,哈哈哈哈!好啊,拿夜凌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来献祭,想必妖皇大人也该满意了!”
说完,将手陡然一松,将紧闭双眼听天由命的公主殿下猛地扔进了献祭的法阵之中。
下一刻,趁着众人惊愣之际立刻裹挟着雾气逃去。
微生仪:“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说完,整个人凌空一晃,瞬间消失于夜色。
“师兄——”
李横七咬牙:“该死!这下怎么办?”
朔方:“还是先看看公主!”
江云萝也撑着发软的身体挪过去,本以为公主被扔进阵法里,会沦为妖皇的祭品浑身血肉枯萎彻底失去生机,谁知落下去的时候,身体陡然爆出一阵刺眼的光亮。
而后,谢忘情整个人飞入阵法之中,将因受惊吓和冲击而晕厥的公主殿下揽入怀中。
三人屏息上前:“公主殿下怎么样,有没有事?”
谢忘情的脸色发冷:“没事,受了惊吓。”
朔方似乎认出了什么:“公主里面穿的是……”
谢忘情:“万鳞甲,先前她昏迷之时给她穿上的。”
李横七打量他:“所以,你早就知道公主会有危险?也是故意将肖清浊引出来的?”
谢忘情:“不错,不杀此人,难解我心头之恨。”
他抚摸着公主苍白含泪的眼角,而后不再废话,直接从阵法里跳了出来,将公主交到了他们的手里。
江云萝:“国师大人这是做什么?”
他恣睢的嘴角勾起邪狞:“自然是将这献祭法阵彻底摧毁。”
李横七:“哦,献祭法阵一旦开启,谁都无法阻止,你如何摧毁?”
谢忘情仰头,看着头顶硕大而又血红的月轮,从容说道:“自然是引天*罚之力,来一场彻底的摧毁,不必担心,待会儿落不到你们头上,公主殿下就暂劳你们照应。”
说完,广袖一掀眨眼将他们送到了几丈外皇宫的某处钟楼上。
好似纸一样被刮走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