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仪抬眸,眼神已然冷了下来。
下一刻,耳边风声一动,竟然直接拔剑,化成一道白光掠去。
从未见过出剑这般迅速的三人目瞪口呆。
江云萝:“师兄真的是跟人交好吗?这怎么上来就拔剑了?”
李横七则仰着脖子一眨不眨:“那有什么?此人出言如此刻薄,本就欠打!”
江云萝:“……”出言刻薄,你确定你说的不是你自己吗?
只有一旁的朔方还算镇定:“我看两人应该是许久未见,所以想要切磋一下……吧?”
最后一个字没说完,头顶传来“砰”的一声,只见摘星阁屋檐一角被湛月剑的剑气所劈,撼然削去一角。
谢忘情当即变了脸色:“微生仪,你来真的?好啊,我奉陪。”
他说完,立刻更为迅疾地横扫过来,与此同时,脚下猛地踩上某处石砖。
下一瞬,江云萝几人所在的空旷地面便赫然变幻,脚下的每一块石砖散发光芒,周围的气韵变得截然不同,无形的杀机蔓延。
朔方立刻道:“不好!我们这是被困在阵法中了!”
第38章
眼看三人被困在阴阳法阵之中动弹不得,微生仪轻轻拧眉。
一袭繁复蟒袍,眼尾狭长的谢忘情则朗声笑道:“素闻你们天道宫弟子不仅剑术绝佳,阵法一道也很有造诣。正好,我前几日研究出了阴阳阵法,今日,就且拿你们来试阵吧!”
被困在阵法中的李横七破口大骂:“亏你还是堂堂国师,竟然如此阴险狡诈!”
谢忘情眯眼一笑:“阵法本来就是诡诈之术,你要有力气来骂人,不如省点劲想想,该如何闯过此阵。”
一句话险些把李横七气死。
江云萝:“……师兄,要不我们还是想想该如何破阵吧?”
朔方沉着声音,一边神情紧绷一边观察说道:“此乃阴阳变化之阵,阴为杀机与凶险,阳为生门可助我们逃出去,可此间气息混乱,变化无常,我也分不清。若是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很可能会被绞杀在这里,而且更重要的是,无法从外面破阵。”
也就是说,只能靠他们自己闯出去。
江云萝闻言吸了一口气:“没想到,竟是如此杀阵。”换了别人,怕是困个几天几夜都出不去,可谁让碰见她了呢?
“看来,我注定是不走寻常路了。”江云萝不着痕迹地弯起嘴角。
而这时,在半空中打了几个回合的微生仪站在那里不动了。
谢忘情发丝张扬,立在半空讥讽说道:“怎么,担心你的师弟师妹闯不出去?要是担心你就早说啊,只要你开口求我,我也不是不能放了他们。”
微生仪淡漠眼眸垂落,没有半分的紧张:“不用求你,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能出来了。”
谢忘情以为自己听错了:“微生仪,你是在瞧不起我吧?哼,就算是你进去,我也能困上小半个时辰。”
微生仪淡淡摇头:“你若不信,自己看就是了。”
说完收剑举步,悠然地翻身,坐在了雕栏内的茶室里。
这边,江云萝在另外两人提心吊胆的眼神中迈出了第一步。
跟她预料的一样,什么都没发生。
她扭头笑道:“两位师兄,切记要跟紧我。”
朔方愣了愣,接着就要跟上去,李横七还犹豫:“等等,你真的相信她?”
朔方点头:“是啊,师妹一向天赋异禀,只是没想到此等阵法竟然也拦不住她。”
什么叫天赋异禀?她吗?
李横七还不服气,可当看到江云萝连踏了几次都没安然无恙后,他哼哧喘气一脸别扭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用很是不甘的眼神使劲戳她。
对于这饱含怨气的视线,江云萝自动忽略。
她目光专注地盯着地上不断闪烁变幻颜色的玉砖上,而后筹划着脱离阵法的最佳路线。
最后,试探了几次之后,望着眼前不同寻常的地砖眼睛倏然一亮:“找到了。”
话说完,毫不犹豫一脚踩了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眼前的地砖被踩了个粉碎,周围笼罩的力量波动,原本将他们困在里面的阴阳大阵也瞬间消散。
李横七宛若被雷劈:“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出来了?说,是不是师兄给你偷偷开小灶了?”
江云萝睁着眼说瞎话:“你误会了,我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一旁的朔方沉吟:“或许……师妹不是靠运气,而是能直接看清这里的阴气和阳气,就像先前修补灵器时能看到灵器上附着的灵力一样,是也不是?”
望着两人探寻的目光,本打算随便敷衍过去的江云萝:“……其实,这也不算什么。”
模棱两可的一句,已然算是默认。李横七见状更加不忿,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不是?凭什么你能看见?我怎么看不见?!”
他嫉妒地整张脸都要扭曲,恨不能直接撕了她。
江云萝:“……”所以,她才不想刺激他的。
而受刺激的显然不止他一个,茶室之内,半边脸隐于阴霾中的谢忘情露出玩味的笑容:“你这位小师妹,有点意思,居然真的在一盏茶之内破解了我的阵法。”
微生仪眼神寡淡:“早说过,你困不住。”
谢忘情露出意味不明的哼笑:“只是我记得前几次见你,身边可不曾有这么个人,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吧,让我来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
话音落下的下一刻,周身猛然荡起一股极其阴森而又极度诡谲的气息,檐上的金铎一瞬间停滞,树上的青叶仿佛被夺去了生机变成灰败的颜色。
谢忘情那双调侃的眼眸亦变成似人非人的妖异瞳孔,他身后的影子涌动出更为浓郁的阴影,之后不断拉长,扭曲,最后从中钻出一条虚幻而又硕大的黑蛇的影子。
若是有宫人在这儿,怕是早就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当场晕厥。
而对面的微生仪只是眼眸平静,淡拧眉头,甚至都没开口说一句话,直接聚起灵力拍向桌案。
杯盏中澄澈的茶水震起,化成万千迷离水雾,流光一般骤然泼洒而去。
一瞬间,那道硕大的妖影被这股灵气灼烧得扭曲起来,片刻功夫彻底消弭无形。
微生仪薄唇张合:“我看你是疯了,想被人撞见不成?”
谢*忘情抖着被泼湿的袖子,无所谓道:“放心,除了你,没人知道我的身份。不过……她到底是什么人,我竟看不透她的命数?”
微生仪不想答,遮着眼帘道:“随便从外面捡回来的。”
“随便捡回来?我怎么没有这样的运气?”
“哦,你不是已经有了那位举世无双的公主殿下了吗?怎么,还不满足?”
谢忘情没搭理他这话,而是骤然换了个话题:“说吧,你这次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微生仪垂目,重新添了一壶茶:“有人觊觎七窍玲珑心,可能想以此心来献祭妖皇。”
谢忘情立刻皱眉:“什么?你是如何得知?”
“乾坤册中,关于七窍玲珑心的记载被撕去了,另一页被撕去的是关于极域妖塔。其他三派已经派人去固守结界,我来此处是为了提醒你,守好你的公主。”
他面无表情,最后一句分明带了一丝警告。
谢忘情则起身拂袖,浑然不在意道:“这个不用你担心,七窍玲珑心是我的,谁都抢不走,要是有谁不长眼敢来送死,我便让他有来无回。”
说这话的眼神,分明满是邪肆和杀意,以及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微生仪不置可否:“话我已经带到,之后你让皇宫里的人多加防范,当然,我也会暂时留在这里。”
毕竟他们还没有搞清背后之人到底是谁。能够闯入洛玉仙宗,将宗主戚行打伤撕毁乾坤册的人,绝不是一般人。
至于到底是谁……
“我觉得一定就是在灵山大比时袭击我们的人,江云萝,你不是看清他长什么样了吗?”
摘星楼顶,灯火辉煌的廊檐外,刚刚脱险的几人正坐在那里思虑始末。
江云萝则道:“我只记得那人脸上有一个‘凶’字,就是先前我触摸那柄刀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看到过的男子,后来才知道他原是五行门的弟子,名叫肖清浊,也就是那个屠戮宗门的仙门弃徒,听说他离经叛道,修习邪术,被剜去异目之后逐出了宗门,最后彻底丧心病狂。”
李横七在台阶上抱剑:“这个我知道,我听门里的人说,当年,他也算是同师兄齐名的人物,‘异目红瞳’,命格奇特,被称为什么天道之子。本来是天赋异禀前途无量,只可惜一念之差踏上歪门邪道,还犯下了如此天怒人怨之事,当年的五行门都差点被他灭干净了。后来,还是师兄亲自将他斩于剑下,为修真界除了此祸患。”
“可要这么说,他该早就魂飞魄散了才是,又怎会化成凶灵,再次为恶呢?”
“哼,不是说了吗?他可能是妖皇早就留在仙门的爪牙,你想想,要是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有勘破世间的第三只眼呢?这分明就是妖瞳。”
李横七如此断定,朔方也觉得有些道理,江云萝却讷讷道:“那也不一定吧,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就有人天生长着第三只眼呢?只不过你们不知道罢了。”
李横七听完,拿眼神乜她:“那当然是因为我见过他的第三只眼,那就是妖眼。”
江云萝:“你不是说你没见过的吗?”
李横七理直气壮:“我在画上见过,怎么了?”
江云萝:“……”无法反驳,只好闭嘴。
三人在这里唠了一会儿,没多久回了屋子。
那是谢忘情给他们在摘星楼准备一间暂住的寝屋,还给他们留了两个可随时传唤的宫人,来服侍他们的饮食起居。
不得不说,皇宫就是皇宫,刚一进屋子,江云萝就被那奢华和富贵惊掉了下巴。
“哇,这嵌在墙上的竟然都是夜明珠吗?还有这雕花的椅子,竟然是纯金的……啧,这什么摆件,我怎么连见都没见过?”
江云萝对着满屋的摆设摸了又摸,还差点上牙咬。
李横七在一旁抱着胳膊嗤之以鼻:“江云萝,要不要这么没见识,不过是些入不了眼的庸俗之物,能有我们天道宫气派?”
江云萝躺在那柔软丝滑的软榻里,滚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从喉咙里滚出一句:“你不懂,我就是这么庸俗……”
门外,朔方咳了一声,将几张符纸拿了过来:“这是师兄所携的辟邪符,让我们张贴在这摘星楼的四个方位以及公主的寝殿里。”
江云萝一听,立马来了兴致:“公主的寝殿?话说,也不知道这位长欢公主长得什么样子,既然她生得一副七窍玲珑心,那也一定是位灵动可爱的少女吧?”
朔方道:“这个嘛……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一睹这位殿下的芳容。”
“好啊,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去!”
三人一拍即合,第二天一早便当即走出了屋子,一番打听之后才知道,他们这位举世无双的公主殿下就住在摘星楼最里面的沁芳阁中。
只是临走之前,江云萝还特意敲了微生仪的房门,问他要不要一起跟着去。
微生仪在门内淡淡开口:“我另有他事,你们自去。”说完,便不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