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萝依旧恍惚:“白赤,你说,昨天晚上微生仪是不是来过我房间,是他为我疗伤的吗?还有,我有没有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啊?”
被折磨得一头扎进识海中装死的蘑菇抖了抖身上的菌丝:“你终于问我这个问题了……”
江云萝:“……”
听这语气,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白赤深吸一口气,满是批判的眼神:“你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吗?你不仅死死拽着微生仪的衣襟像条鱼一样饥.渴地打滚儿,还在他喂你吃药的时候一口咬上了他的手指!糊了他一手的口水不说,还留下了一圈牙印子!更关键的是,你咬完他之后,还在那里不停地傻笑!”
江云萝五雷轰顶,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不,这不是真的,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
白赤愤愤道:“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是假的吗?我要是微生仪,怕是这会儿再也不想看见你了!唉,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本来你可以循序渐进抱上他的大腿,现在好了,怕是以后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江云萝听完,一瞬间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或者,她干脆自爆金丹,从这个对她满是恶意的世界里消失……
但现实是,她只能勉强装得淡定:“哈哈,就算我不小心做了什么,那也不是有意,似微生师兄这般风光霁月的正道魁首,应该不会跟我这个刚入门的弟子计较的吧?”
白赤翻白眼:“江云萝,你这是在自欺欺人吗?”
于是,它便扯开了嗓子,将微生仪之前如何不近人情践踏少女芳心的事迹通通讲了一遍。
什么同门女弟子因爱慕他偷看他沐浴,被他当成贼子一剑险些废去修为,还有几年前蓬莱论道,有一邪修女子大庭广众之下投怀送抱,甚至猖狂扬言要把他收作炉鼎,结果竟被毫不留情踢进了炼丹炉里,差点容貌尽毁!
“此番事迹一出,再也没有哪个不要命的女子敢靠近他,更别说是拉拉扯扯还在他手上留下口水!”
激动说完,江云萝心如死灰:“所以说,我是该收拾收拾赶紧跑路吗?”
她说完这话,却莫名想起昨晚零碎的片段。
视线里,模糊的人影冷了神色:“要不是看在你受伤……”
当时,记忆里的微生仪确实脸色很难看,但他却并没有扔下自己不管,而是帮她治完伤之后才离开的。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打算跟自己计较。
江云萝暗暗庆幸。
还好还好,毕竟是男主配置,再怎么不近人情也不会滥杀无辜,更何况她也不是有意的……
“所以呢?你觉得他还能像之前一样那么对你?”这个女人,居然还笑得出来?
江云萝毫无压力地表示:“他怎么对我是他的事,只要我装傻什么都不记得,他又能怎么样呢?”
想说什么又无法反驳的白赤:“……”
于是,调整好心态之后,江云萝便提着李横七送她的饭桶踏出了房门,准备溜达一圈借花献佛。
谁知刚走到门前,就被一道结界拦住。
“何事?”里面传来寡淡的声音,立马让江云萝想到了昨晚记忆中的某个片段,不可避免地耳廓一红。
只是她打定主意要装傻,因此表现得倒也淡定,站在门外行礼道:“师兄,是我,师妹有事想说,师兄可否容我进去?”
声音含笑,不疾不徐,除了心跳有些快,应该察觉不出什么。
只是饶是这样,里面也半晌没有动静。
直到江云萝以为自己要吃闭门羹时,才听到一声:“进来吧。”
看着眼前的结界消失,江云萝悬着的心落了一半。
她微微含笑地推门而入,冲着盘腿静坐的人喊道:“师兄。”
微生仪淡淡抬眼,如霜眸色扫过她的面容:“找我何事?”
不冷不淡,眼神无波。
唉,终究是生分了。
江云萝暗暗吸了一口气,接着装傻:“昨日我失血晕倒,听闻是师兄帮我疗伤的,师妹感激不尽,想拿些吃食来与师兄同享。”
微生仪不愧是光风霁月高岭之花,对昨夜的事是半个字都没提,更不曾给她脸色看,只道:“既如此,你便放下吧。”
“多谢师兄!”弯着眼角笑完,江云萝接着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案桌前。
微生仪:“……”
白赤:“这就是你的战术?比脸皮厚吗?”
江云萝厚颜无耻道:“是啊,除了脸皮,我想不出哪里比他强。”
神物白赤:“……”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不过好在,微生仪似乎并不打算向她发难,见她坐下,也就只抿了抿唇,接着就端起了师兄架子。
“你的伤虽然已经愈合,但也要注意休息,这两日,你不必跟着修炼,待你伤好些,我再教你结界阵法。”
“多谢师兄体恤,只是师兄,我这样会不会耽误了第四关的比试,给你丢脸啊……”
她故意表现得失落,是想试探,谁知端坐案前,清冷出尘的男子却摇头道:“不会,你是天道宫弟子,也是我选中的人,就算赢不了,也不会输,况且之前的比试你表现得很好,无论天赋或心性都无人能胜过你,因此无需计较这一次的成败。”
从来言语吝啬的人,如今却一脸淡然地说其他人都不如她?
江云萝觉得心口发热,不怎么相信地问:“师兄说的可是真的?”
微生仪漆黑的眸色扫过来:“怎么,你以为我会故意说好听的话来哄你?”
江云萝赶紧道:“当然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师兄不是说过,要我拿到魁首登上剑阁才肯教我学剑吗?我若是输了,岂不是学不了剑了?”
说完,微生仪似有笑意:“我随口一说,你倒是信了,天道宫不止我一人习剑,你就没想过让旁人教你吗?”
略带笑意的话,江云萝愣住。
以至于什么时候走出房门的都不知道。
只是胸口砰砰跳个不停,习惯于伪装的眼底闪烁着亮光。
白赤同样激动:“江云萝,你看到微生仪手指上的牙印儿了吧?你看,都这样了他居然都没把你拒之门外?他还夸你!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在他眼里是不一样的!哈哈哈哈,当然了,这里面也有我的功劳!”
脑海中的蘑菇骄傲地撑起自己斑斓的伞盖,很是滑稽。
紧接着,又叹道:“不过可惜了!刚刚那么好的气氛,你就该跟他多待一会儿,多说几句漂亮话来哄他,虽然他性情冷淡,可终究是肉体凡胎,时间一久说不定就被你的糖衣炮弹给拿下了!到时候你想让他当炉鼎就当炉鼎,想抱大腿就抱大腿,嘿嘿,得道飞升指日可待!”
身材圆润的蘑菇沉浸在美好的幻想当中,江云萝却好似一句都没听见。
她脑海中还回荡着方才的话:“之前的比试你表现得很好,无论天赋或心性都无人能胜过你。”
还有那句:“天道宫不止我一人习剑,你就没想过让旁人教你吗?”
事实上,江云萝还真想过。
之前,她觉得朔方师兄的剑法就很不错,婉转飘逸,好似飞花踏叶。
一会儿又觉得李横七也还好,剑法凌厉,只攻不退,可以拿气势唬人。
直到看到微生仪出剑之前,她都是这么想的。
可偏偏她看到了。
似流光回雪,似明月湛然,强势地破开黑夜,直取那花妖的脑袋。如此的惊心动魄,叫人心跳隆隆,再也移不开眼。
绝世的剑法,绝世的神剑。
还有何人能与之相比呢?
江云萝胸口颤颤,向来玩笑的眸子多了一丝认真,喃喃说道:“看来,我是非要登上剑阁不可了。”
苦口婆心了半天的白赤怀疑耳朵出了问题:“什么?你方才说什么?”
江云萝昂首浅笑,单薄的脊背韧性而笔直:“既然来这修真界走一遭,当然是要挣个魁首当当。”
此话一出,白赤大为震惊:“……”这还是那个一门心思想要躺平的人吗?
看来,这女人终究还是疯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疯,江云萝只休息了一日就再次出现在微生仪面前:“师兄,我想跟你学结界和阵法。”
微生仪缓缓抬眼:“不是让你多休息一日吗?”
江云萝微笑脸:“回禀师兄,我身体已经无恙,不需要再休息了。”
微生仪看她片刻,最终点头:“好,既然你要学,那就先回去。”
这下,轮到江云萝诧异了:“回去做什么?”
微生仪神情寡淡:“回去沐浴焚香,再换身干净的衣服过来。”
以为听错了的江云萝:“……”
走出门外,她假装淡定地问白赤:“沐浴焚香是干什么?该不会,他是想跟我……”
白赤立刻咆哮:“绝不可能!微生仪不是那种人,他肯定是想传授你什么厉害的功法!”
江云萝:“无所谓了,要是他真想同我双修,我也不是不可以。”
白赤:“……记住你说的话。”
沐浴焚香后,江云萝先把头发烘干,接着就换上了一袭普通的少女衣裳,淡青色的春袍,不似罗裙,袖口和裙摆都是简单的样式,走动之间行云流水。
头发用木簪简单挽着,露出修长的颈和清秀的脸盘。
这样的容貌,并不具有攻击性,可偏偏有一双并不安分的眼睛。
时时刻刻都在伪装和欺骗。
江云萝享受伪装,毕竟在现实世界中,哪个在外打拼的成年人不伪装呢?
唉,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思绪一岔开,又迅速收拢,没多久,江云萝再次推开了微生仪的房间。
只见里面放置书卷的案桌上多了一方棋盘,香炉袅袅升着烟雾,微生仪换了一身雪色的仙袍,袖口有卷云纹饰,衣襟处纹着一只鹤,坐姿笔挺,气质孤绝。
而他的身后,则站着温柔含笑的朔方。
江云萝扫了他一眼,也笑了笑,接着就乖乖站到一边。
微生仪示意她坐下,先是递给她一杯茶,而后问:“可曾下过棋?”
江云萝实话实说:“只下过简单的围棋,并不精通。”
微生仪:“无妨,找你过来并不是单纯下棋,只是因为阵法之玄妙与这棋盘纵横乃异曲同工。你看这纵线和横线,一曰乾线,一曰坤线,乾坤两线交叉之处,便得无数点阵,其中阵眼便是‘天元’,围绕‘天元’的几点称作‘飞星’。当然,要想成阵,执棋之人需以黑子白子连接成气,各自行阵,或绞杀或吞噬,最终以气数定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