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黎星斓同学。”
原来她也觉得他教的有意思么?竟主动要跟他学。
张云涧想了想,将气海内尚未完全炼化的妖力压了下来。
银白长剑跃上半空,迸发出百十剑影,又眨眼间合到一处,成为一把巨剑悬在空中,寒光凛冽,剑芒刺眼。
利剑悬顶,一股锋锐威势覆压而下,所有人心内一震,除龙鲤外,所有弟子面色苍白了起来。
巨剑直接劈了下去。
张云涧根本没有犹豫,他只想快点结束,然后带黎星斓离开这里去学吹箫。
他已经想好了,第二次必定要教会她一首简单的曲子。
免得她又失去信心,找到借口说自己学不会,然后不学了。
那他会损失一大乐趣。
在那道剑影落下去时,黎星斓感觉自己是一艘身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船,只能闭着眼紧紧握着玉竹箫释放灵力护着自己。
她试图用听觉去分辨什么,耳道却猝不及防地被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填满,然后她在风中闻到了血腥味,连风都吹不散的浓郁。
她还听见龙鲤惊怒骂声,但也淹没在了那些元灵期执法阁弟子的惨叫声中。
她的心跳不可遏地开始加速,在胸腔中像只不安的小鹿来回撒欢,但因为太吵了,她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
但骤然间——
她对外界的五感仿佛画上了休止符。
风停了,浪停了,惨叫声也变得模糊不清。
反倒是她的心跳声开始逐渐清晰。
黎星斓睁开眼。
阵法已破,白色羽毛状的利箭散落各处,一地狼藉。
□□名执法阁弟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鲜血洒的到处都是,奄奄一息地发出微弱哭喊。
龙鲤倒是毫发无伤,但面上露出惊魂未定之色。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那人身上。
那人儒雅之姿,含笑而立,正朝半空抬起一只手。
一只手,挡住了一把巨剑。
而后他轻轻一捏,手上爆发出极强的光,竟一瞬间比太阳还要耀眼,巨剑遍布纹路,寸寸而裂,最后碎成星光,在那夺目光芒中消弭于无形。
“这场闹剧可以停了。”
他垂下手,负在身后,叹了声。
黎星斓脑海中响起系统给她的信息提醒。
【凌天宗执法阁阁主,苏一尘】
化灵期。
怪不得举重若轻呢。
“阁主!此子……”
龙鲤的话被苏一尘打断。
他扫了眼地上鲜血淋漓的一片,对赶来的其他弟子道:“将他们先送去医堂。”
对张云涧出手的这些执法阁弟子不过是元灵期,若非苏一尘及时赶到,接住了张云涧绝大部分剑气,他们只被外溢的剑芒所伤,就绝非断手断脚那般简单了,只怕神魂俱散也有可能。
那就真是屠杀同门了。
随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张云涧身上,露出惊异之色。
“如此短时间便突破至凝灵期,未修剑却能领悟剑意,真算得上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了。”
龙鲤脸色微变,却听苏一尘话锋一转。
“可惜,心性差了些,目中无人,不服管教,还须捶打磨炼,否则将来难保成一个祸害。”
龙鲤心下一喜,立即浇油:“阁主说的正是,此子性情阴冷,戕害同门,而且我早就看出金鸣长老的死或许与他有关,他根本不是什么金鸣的弟子!”
他又补了一句:“真露城洛书宗的两位长老正是在他手中死伤,据他们说,张云涧灵力混杂妖力,进阶如此之快,乃与魔修有关。”
“妖力?魔修?”
苏一尘眉头皱起,目光宛若实质,凝视着张云涧。
“你如何解释?”
少年只是漫不经心地抬眸:“噢,懒得解释。”
龙鲤冷笑:“看见了吧阁主,这厮确是目中无人,不但斩杀了与他一同外出试炼的内门弟子,还违抗执法,屠杀同门,实在可恨,上次若非宗主拦着,我早就搜他的魂,看看他到底与金鸣长老的死有没有关系了!”
“等一下。”
一道干净利落的女声响起。
黎星斓上前两步,与张云涧并肩而立。
“贵宗既是上等门派,也是非不分,不审定罪吗?”
张云涧唇角微弯,转头看她,又注意到别的。
“你的空间戒指呢?”
“我先收起来。”黎星斓小声道,“你先别说话,给我一个发挥的机会,注意保护我。”
张云涧笑了声:“好的。”
这可比打架有意思多了。
“凡人?”苏一尘早就注意到有个凡人站在张云涧身后,但一直没放在眼里,如今见她主动站出来说话,才打量起她,不禁点头,“倒是有些胆量。”
他说:“张云涧是否有罪,自然要审过才定。”
黎星斓轻笑:“是吗?看起来不像,若非张云涧厉害,恐怕此刻非死即残了。”
龙鲤毫不掩饰面上涌动的杀意:“此处没有你一个蝼蚁置喙的份。”
黎星斓神态平和,反问:“你的父母亲长祖宗十八代全是修仙者?若不是,他们是蝼蚁,阁下是蝼蚁的后代,难道不是蝼蚁?或者阁下乃是无父无母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难怪没有教养,既如此,我也就能对阁下的素质理解一二。”
“你找死!”龙鲤的脸涨红,白发无风自动,当即就要出手。
黎星斓反应极快地藏到张云涧身后。
苏一尘抬手,下了命令:“与一个凡人置什么气?你先回阁,此处我来处理。”
龙鲤怨毒地看了眼黎星斓,冷笑了声,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黎星斓又走了出来,气定神闲,仿佛无事发生。
她一向能屈能伸。
能和张云涧走到一起,这个凡人果真有点意思。
苏一尘朝黎星斓投去一个微笑,然后对张云涧温和道:“执法阁就是讲理的地方,既不是违抗宗规,那你要跟我走一趟,正好关于你的事不止一件,东方家还有矛盾压在这里尚未处理,总得给一个解释。”
张云涧抬眸,轻飘飘道:“不去。”
他对乱七八糟的所有事都没有耐心,什么配合,什么审讯,统统无聊得很。
教黎星斓吹箫才是当务之急。
这么嚣张真的好吗?
黎星斓看了他一眼,用气音问:“张云涧,你能打得过他?”
张云涧很坦诚:“打不过。”
但是想走能走掉。
苏一尘神色平静,抬手一道灵力激出,快到无形无影。
张云涧抬手挥剑,银白色剑光再度斩出,形如弯月,将那道灵力攻击湮灭在半空。
随即,他目光一凝,一直维持的笑渐渐消失了。
黎星斓出现在苏一尘身侧,身姿僵硬无法动弹。
一根极细的丝线正缠在苏一尘指尖上,另一端绕在黎星斓的脖子上,用肉眼几乎完全看不出来,只偶尔在日光下泛着不明显的反光。
苏一尘手指一抖,黎星斓雪白的玉颈上立即现出一道极细的红痕,往外渗着血。
“啊,实在抱歉了。”苏一尘微微笑道,“凡人还是比我想象中的要脆弱得多,只是这样就能伤到吗?”
他看向面前持剑的少年,目光赞赏:“凝灵初期便能接住化灵期随手一击,真令人叹服。像你这样的绝世天才无论放在哪里都是被珍惜的,凌天宗亦然。不过天才若驯服不住,便是祸害,没人想要祸害,你明白么?”
张云涧目光从黎星斓脸上移了过来,脸上再次扬起的笑容有些古怪。
“你是要用黎星斓来威胁我么?”
“当然,你这样桀骜不羁的性子,能不嫌麻烦地与一个凡人同行,想必她对你很重要吧?你们什么关系?道侣?”
苏一尘一只手负在身后,身姿笔正,宛如一个文人雅士:“我虽能制服你,却没必要费那番力气,不如用她当作筹码来得简单。”
“原来是这样啊。”
张云涧若有所思。
“如何?还要挣扎么?”苏一尘微笑问,“我倒没必要对一个凡人的性命动手,你只要束手就擒,我可以保证这个凡人性命无虞。”
“否则……”他转头看了黎星斓一眼,叹息,“这颗漂亮的头颅,便要滚到山下去了。”
这个人长得温文尔雅的,说话像个变态。
黎星斓心想。
张云涧点头笑道:“好吧,我去执法阁吧。”
仿佛一个乖巧懂事的少年,答应了跟别人吃顿晚饭。
命剑在他手中消失,重新回到气海。
张云涧还能笑得出来,果然也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