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动拂去他肩上落的花瓣,扶着他肩:“跟我进来,别被人看见了。”
张云涧被她半拢着,弯腰进了庙内,屋顶低矮,他勉强才能站直。
“黎星斓,我们现在是偷情吗?”
黎星斓险些呛到:“……哈?”
“偷偷摸摸地一起行动,在凡人中的叫法,不是偷情吗?”
他眨了眨眼,语气很真诚。
词汇量不少,用法倒真是很“张云涧”了。
和他的情绪一样,什么牌都有,但抽到哪张打哪张,毫无章法。
“占了个‘偷’字,哪来的‘情’字?”
黎星斓拉开水缸,拉着他,“张云涧,跳下去,下面有……”
“咦?下面有一条灵溪?”
干净的笑声不带一丝杂质,从地底下传来。
黎星斓甚至一句话还没说完。
这么信任她?
还是信任他自己的实力?
不过明明前一刻才站都站不稳,眼下都能直接往下跳了。
张云涧说谎从不考虑圆谎。
黎星斓将绳子放下去,又感觉自己也没必要下去。
便站在树洞口往下说道:“张云涧,彭真也在下面,不过被我打晕绑了,他就是昨天晚上偷袭你的人。”
“是么?”
张云涧的声音若隐若现的,不是很清楚。
黎星斓竖起耳朵听了会儿,没听见什么动静,推测彭真还未醒。
她说:“他若醒了,你先不要管他,只管在下面打坐疗伤,试试有没有用,若是有用,我们先回去,晚上再来,免得小芯姑娘提前回来了。”
过了会儿,张云涧的声音才传上来。
“黎星斓,你不下来么?”
黎星斓道:“我在上面帮你望风,免得有人打扰。”
她不确定这个树洞是否只有彭真一人知晓,万一有人来找彭真,直接进入洞内,到时候有些难办。
若在外面,她还能及时出手给人打晕了拦下来。
“底下,没有人呀。”
张云涧用了神识传音,清冽声音如玉石击响在她耳畔。
没人?
不可能啊。
黎星斓眉头一皱,她绑得很结实,还折断了他的手指,又扯了绳子上来,一往一返时间也不久,彭真这么快就逃了?
万一他逃了可就麻烦了。
她还是想留在村里的,谁知道出了村会不会遇见修仙者。
何况此处离空日城那么近,万一张云涧已成了凌天宗通缉犯,以他如今状态,岂不是出去送死?
“我看看。”
她攀住绳子跳了下去。
闪烁着蓝色荧光的树洞内,少年在水边盘膝而坐,正托腮望着她笑。
“你看,真没人呢。”
嗯?……彭真呢?
黎星斓一眼就扫完了不大的地底树洞,确实只有张云涧一个人。
她抬头看了眼彭真大概掉下来的位置,借着荧光仔细搜痕迹,只看见了一小撮灰白色粉尘,在相对昏暗的环境里有些突兀。
“这是什么?”
她蹲下来捻起轻搓,询问系统。
系统:【这是人的骨灰】
她手一僵,抬头看去,少年墨发随意散着,神情在粼粼波光中显得柔和慵懒。
他唇角噙着浅浅笑意,和善得不能再和善,温良得不能再温良。
第34章 系回“两位,是仙家?”
看来,不用再找彭真了。
他和晴雨表上的风一起消失了。
黎星斓淡定地将手放在溪水中涮了涮,起身用脚将骨灰拨进溪水中,溪水汩汩而流,很快消失不见。
逝者随流水。
“怎么样?这灵溪对你伤势恢复有帮助吗?”
她神色如常地问。
张云涧换了只手托腮,歪头笑道:“有的。”
“那就好。”
黎星斓再度蹲下,掬起一抔水,看着蓝色光点渐渐消失。
“看来彭真很有可能正是发现了这灵溪,才借此处浓郁灵气入门的。”她抬头环顾一周,“这紫花神树长这么大,这么茂盛,也有可能是因为这灵溪。”
她又看向张云涧:“不过我不是专业的,了解也不是很多。”
张云涧语调轻快:“嗯——差不多吧。”
黎星斓想起彭真吃花瓣的事,又问:“这紫花树是灵木吗?”
“是凡木,但因灵溪滋养,已有些灵性了,不过距离开灵智正式修行,还差得远。”
“那……这溪水凡人能喝吗?”
张云涧轻笑:“你要试试吗?”
他既这副态度,大约没什么问题。
黎星斓往上游挪了两步,抄了捧水小啜一口,入口冰凉,有着寻常溪水都有的腥气与甘甜。
“好像没什么感觉。”
张云涧忽而轻笑:“灵溪的水不能直接喝。”
“……喝了会怎样?”
“会……”他故意拖长语调,兴致勃勃地品味着黎星斓脸上略有些不安的表情,才清越地笑出声,“不好喝。”
“……”
黎星斓抿唇无语。
张云涧将手伸进溪水中,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随水流滑过他的手指,他的眉眼在蓝光映衬下有些神秘寂静感。
“灵溪的形成有很多原因,不过大多是携带了灵气矿沙或者灵虫、灵草腐烂后的残骸碎末,但这些无法被气海直接炼化,更无法被经脉直接吸收,一般修仙者直接饮用,便会形成杂质遗留经脉,要及时洗精伐髓,才不影响灵力运行……”
他随意说着,突然如黎星斓方才那般,曲掌捧起一抔饮下。
“张云涧?”
黎星斓盯着他,并未阻止。
水珠顺着脖颈滑过喉结,滴滴答答地湿了衣襟,少年苍白如玉的面庞扬起得意的笑。
“黎星斓,恰好我不是一般修仙者,你说巧不巧?”
黎星斓:“呵呵呵呵……那还真是好巧呢。”
少年低笑几声,脸侧了侧,情绪落入阴影中。
溪水流动时的浅蓝色荧光在他眉眼间明明灭灭,他没有再说话。
黎星斓静静望过去,他不知在想什么,一只手垂在溪上,任指尖水珠滴滴答答。
他的手苍白修长,蔓延着淡青色脉络,分明的指节骨骼若连绵远山,在云中隐约浮现。
漂亮的像一件雕刻艺术品。
再往上看,他并未卷起袖子,袖管短了一小节,露出的手腕上缠着她那根红色发带,好似凝固的血迹。
黎星斓沉默地欣赏了会儿,才走过去,去捉他那只手。
张云涧眸子动了动,视线先从她扣上来的手上扫过,才停在黎星斓脸上,扬起唇角。
好像他不说话就是在等她过来一样,并且他得逞了。
“黎星斓,你在做什么?”
“在近距离欣赏艺术品。”
他的手一握住便凉意彻骨,仿佛用冰雕的。
她的手指刚触碰到发带的蝴蝶结,他便将手拿开。
“又想要回去?”
“不要回去。”黎星斓望着他的眼,耐心道,“已经送你了,它就是你的,我对你说过的话,一句不假。”
她说罢再度将他手腕拉过来,这次张云涧没有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