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天色下,张云涧从站在风中,衣袍猎猎,发尾乱飞。
他身上许多处血迹,脸上也沾了些许,令他精致如画的眉眼添了些妖冶感。
他目光平静如渊,寂静得可怕。
抬眸望向他时,却忽然轻笑:“请问,有人出来吗?”
声音很轻,但并未被风声淹没。
南宫缘心头一跳,早听说本门这位天才弟子性情古怪,当他真正遇见时发现这话还是太保守了。
张云涧双眸微微发红,涌动着看不清的杀意与疯狂,神色却还如此平静,语气也是心平气和,甚至还在笑。
这对吗?
南宫缘虽确信自己与张云涧并未结仇,但此刻依旧如临大敌,脊背绷紧,灵力游走于经脉中,握紧手中长刀,准备随时出手应战。
“人……我好像是看见一个人出来,但没看清,他就掉到黑风沼泽里面去了。”
“谢谢。”张云涧唇角含笑,朝他这边走过来。
南宫缘心中一紧,立即往旁边退。
“张师弟,你你……”
他的话止住了,因为他发现张云涧不是冲他来的,他完全略过了他,径直走到崖边,没有丝毫迟疑就往下跳。
“哎!——”
南宫缘惊声还未喊出,又生生戛然而止。
一道闪电从乌云中划过,瞬间照亮半空,他看见有人从黑风沼上方凭空出现,一跃而下,飞快将张云涧拽住了。
“张云涧你不要命了?那下面是黑风沼泽!”
黎星斓厉声,不停喘着气,胸口急促起伏。
她面前的少年被她方才拽的一个踉跄,似乎在发呆,又像刚睡醒,从某种状态里慢慢复苏。
他那身白衣早已不能看了,除去磨损不说,还满是血迹。
雷声轰隆隆而至。
大雨没有半点预兆,刹那间倾盆,如银河倒灌,汹涌而下。
黎星斓支着护体灵光,没被雨水淋湿,但张云涧却好像忘了,一瞬间就湿透了,而他好像还是全然无觉,只是低头望着她。
黎星斓吓了一跳,她的护体灵光范围不大,不像张云涧那样可以轻易护住两个人,便将其往面前扯了下,站得极近,才总算为他遮去瓢泼的雨。
她抬眸看他,他神色苍白,脸上的血被雨一浇,化作成串的血珠滴落,衣裳早已湿透,血迹大片大片晕开,高高的马尾也散乱不已,胡乱几缕贴在鬓边和颈侧。
她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必然不太好。
“张云涧。”
黎星斓轻轻唤了声。
“我没事。”她望着他的眼,目光温和坚定,存了安抚之意。
少年没说话,只是望着她,专注极了,那双向来澄澈的眼,此刻爬满了红血丝。
黎星斓踮起脚,伸手环住他脖子,紧紧抱住他。
“你也没事了。”
她第一次见到,属于张云涧的晴雨表上,也在下雨。
第77章 安抚“少得寸进尺啊张云涧。”……
大雨铺天盖地地下着,连那片黑风沼泽都漫上了水,成了片湖泊。
狂风怒卷的崖边,电光阴云下,黎星斓拥上那具湿透的冰凉的身躯。
张云涧似乎在颤抖。
于是她更拥紧了些。
“没事,没事。”她说,“别紧张。”
张云涧一直没说话,任由黎星斓抱着,从传导而来的体温间一点点找回感知。
直到黎星斓的声音反复在耳边响起,他才确认她的味道将他真实地裹住了。
他忽然泄了力气,像一座倾倒的玉山,崩塌后压在她身上。
“我们先回去。”
黎星斓稳住身形,分出灵力将他衣服弄干,随后抬手招出灵舟,抱着张云涧飞了上去。
飞行灵器都是自带护罩,不受雨水浸润,比她的护体灵光好用,也是她现在不多能驱使熟练的灵器之一。
她向崖上俯身看了眼,南宫缘站在大雨中仰头望着她,一脸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懵怔。
为什么有人不是从出口出来而是掉到黑风沼下去了?
为什么黎星斓莫名其妙凭空出现?
张云涧又是怎么回事?……
谁来给他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
黎星斓眼下自然没时间给他解释,但放任不管也是个隐患,便丢了张传音符给他。
“南宫兄,请当作今日没见过我们,若有疑问,可回凌天宗当面问我。”
然后黎星斓就驾起灵舟化作一道遁光很快消失了。
南宫缘若答应自然更好,若是非要将她落在木骨崖的事说出去,那也没什么,她这里注定不会有任何真相。
回凌天宗倒是顺利,也没惊动什么人,灵舟在洞府前悄然落下。
她收起灵舟,牵着张云涧的手回了洞府。
直到踏入洞府,她才真正松了口气,这几日的紧绷的精神在这一刻顿时冰雪消融。
她将张云涧拉到静室里,转头正准备说话,蓦然怔了怔。
张云涧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定格在她身上,眸中的红血丝尚未褪去,眼尾残余着淡淡潮意。
她抬手轻抚:“哭了?是哪里疼吗?刚才身上那么多血,有没有哪里受伤?”
张云涧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再次将她揽入怀中。
“张云涧,跟我说说,是不是哪里受伤了?”黎星斓摸着他头发,耐心问着,同时去查看晴雨表。
之前她只是匆匆看了眼,晴雨表上在下雨,如今细看发现,还不是寻常的雨,雨丝落下来在虚拟的光幕上结了层白色的冰霜。
这是……雨夹雪?
张云涧的身体也像结了冰一样,比之前冷得多。
她有些急切:“张云涧,说话。”
“……”少年低头抵在她发间,气息些许紊乱,嗓音也略沙哑,“没有。”
他声音很轻,语气也低沉,仿佛刚从一场噩梦里惊醒,还心存余悸的恍惚。
“都是……别人的血。”
“没有受伤为什么疼?是哪里疼?”
黎星斓听见耳畔一声低低叹息,像从骨子里翻涌上来的疲倦。
“……我也不知道。”
张云涧将她抱得很紧,全身的重量都几乎压在她身上,仿佛靠着她才能勉强站住。
“或许……修炼出岔子了吧。”
修炼出岔子了?
他风轻云淡的语气令黎星斓简直无语。
对其他修仙者来说要命的事,被他说的好像今天吃饭没夹到菜一样不值一提。
“别或许,仔细内视检查,跟我说清楚,若是有问题,我们现在就去医堂。”
“……”
“听见了吗?”
“……”
见他不应,黎星斓皱眉,抱着他将他推坐到床边。
“张云涧,来,看我。”
她费了番力气才从他怀中挣扎出去,而后轻轻捧起他脸,目光温和,语调沉稳。
“给你时间确定一下,我是真的,不是幻觉,而且我也没事,没打算离开你且绝不会离开你。你闭关期间我给你留了纸条,去空日城只是为了和浇雪沟通炼剑细节,以及采买些东西,后来出了点意外,进入试炼秘境中被困了几天,才找到方法出来,等会儿我会把这一段经历完完全全地告诉你。”
她始终看着他的眼,察觉他的眸子微微转了转,才继续道:“张云涧,听我说,我没有对你失约,也没有不告而别,但人生总是充满未知,我不可能事事预料到,所以你要对此有个心理预判,出现意外时,不要太过紧张,放松一些……因为只要我们都活着,就一定能找到彼此,明白吗?”
张云涧眼尾的红蔓延开,宛如被雨水晕开的血迹,雾气渐渐弥漫,而后化作一滴泪自眸中滑落,映出黎星斓眼中的惊忧。
“好疼啊……”
他握上黎星斓的手,慢慢放到心口位置,眉压眼,皱得很紧。
“黎星斓,为什么这里像有火灼烧一样?”
“心脏吗?”
黎星斓拂去他眼尾的潮湿,然后坐到他旁边,拨开衣襟,露出锁骨下的苍白肌肤。
她仔细检查了番,并无外伤。
于是她将手轻轻按了上去,贴合着他心口位置。
“什么时候开始的?闭关出来的时候吗?那修炼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异常?我现在用力按着会更疼一点还是缓解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