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至夜深,腹中搅痛难耐,难以成眠。
翊衡听闻玖鸢身子抱恙,心中牵挂,撂下手中政务,匆匆赶来。
他身着一袭月白锦袍,袍上用丝线绣着雅致云纹,腰间系一条墨玉腰带,温润光泽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步履匆匆间,衣袂飘飘,一路穿过曲折回廊,绕过玲珑假山,直奔笔趣阁。
刚踏入那清幽小院,便见屋内丫鬟们神色慌张,进进出出,脚步急促。
翊衡眉头微皱,神色间添了几分担忧,加快步伐迈进屋内。
只见玖鸢面色苍白,斜倚在榻上,面容憔悴,往日的灵动光彩不复存在。
“鸢儿,这是怎么了?莫要吓朕!”翊衡修长的手轻柔地握住玖鸢的手,难掩心中的担忧。
须臾,他抬手轻抚玖鸢的鬓发,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太医为何还未到?”翊衡转头看向门外,眸中闪过一丝愠怒,冲着候在一旁的掌印太监厉声喝道。
“老奴这就去催!”
片刻,他又将视线转回玖鸢身上,眼中的焦急愈发浓烈。
玖鸢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轻声道:“翊衡哥哥,许是这几日看书着了凉,身子有些不适,本不想扰哥哥公务,哪个多嘴的真该打。”
两人正说着,太医便气喘吁吁地赶来。
进了屋,他先向翊衡行了大礼道:“陛下,臣来晚了,该死!”
翊衡道:“真该死,这么晚才到!”
太医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玖鸢眼眸微抬,目光似春日残烛,有气无力地看向翊衡。
仅这一眼,翊衡便心领神会,当即沉声道:“还愣着作甚,快上前把脉!”
太医听闻,身躯微微一颤,忙整了整衣冠,迈着细碎而谨慎的步伐,缓缓行至榻前。
一旁侍女迅速取来一方素帕,轻柔地覆在玖鸢纤细的手腕上。
太医俯下身,,伸出右手,以食指、中指、无名指,轻轻搭在素帕之上。
他微闭双眼,全神贯注,凭借指尖的触感,探寻脉象的细微变化。
太医时而微微皱眉,时而轻轻点头,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揪着翊衡的心。
良久,太医缓缓睁开双眼,收回手,后退半步,神色复杂,似有满腹话语,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翊衡心中一紧,觉察出异样,给太医使了一个眼色。
太医瞬间领会,忙随着翊衡走到一旁,避开玖鸢的视线。
只听“扑通”一声,太医双膝跪地,连连磕头,口中喊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额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额头红肿起来。
翊衡心里感到不妙,压低声音怒喝道:“究竟何事?但说无妨,若是敢隐瞒半句,休怪朕不客气!”
太医吓得浑身筛糠,哆哆嗦嗦地说道:“陛……陛下,依微臣把脉所见,这……这像是喜脉啊!可……可大祭司这情况……”太医不敢再往下说,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
翊衡听闻此言,如遭雷击,身子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他瞪大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萧烬那小子的?”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玖鸢,目光复杂,有疑惑、有震惊,却也藏着一丝期许,期许这只是一场误会。
“你可确定?”翊衡声音颤抖,带着一丝期盼,期盼这只是太医误诊。
太医忙道:“微臣行医数十载,断不会看错,这确实是喜脉无疑。只是大祭司这胎相……似乎有些不稳,且……且这事儿太过蹊跷啊。”太医说完,又重重地磕了个头。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脚步急促而凌乱,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成拳头。
每走一步,他的眼神都会不自觉地飘向玖鸢,看着她柔弱的模样,心中满是纠结。
他不相信玖鸢会背叛自己,可这喜脉又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心生疑虑。
“此事万不可声张!”翊衡停下脚步,盯着太医,一字一顿地说道,眼神中满是狠厉。
太医忙不迭地点头:“陛下放心,微臣定当守口如瓶。只是这大祭司的身子……还需好生调养,否则这胎……”
翊衡摆了摆手,示意太医退下。
太医如获大赦,又磕了几个头,才战战兢兢地起身,退了出去。
翊衡回到榻前,看着玖鸢,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只是那眼底的忧虑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陛下,太医怎么说?”玖鸢见翊衡神色有异,心中不安,轻声问道。
翊衡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并无大碍,只是些小风寒,吃几副药调养调养便好。”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让玖鸢觉察出了一点不对劲。
“哥哥是不
是有心事?”玖鸢忍住腹痛问道,“若是公务繁忙,哥哥便去忙吧,鸢儿这边已经好多了。”
她虽然面带微笑,可额头的细汗却暴露了她的谎言。
翊衡温柔地说道:“鸢儿最怕疼!”
翊衡将玖鸢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中上,紧紧握住:“没有的事,有朕在鸢儿身旁。”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可那眼底的阴霾却怎么也驱散不去。
翊衡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说道:“你瞧朕这记性,来人呐,吩咐御尚坊每天要变着花样做吃的送来笔趣阁。”
第110章 酸儿辣女,食火炭是个什么鬼?
民间素有“酸儿辣女”之说,翊衡记挂着玖鸢与腹中孩子,特命御尚坊搜罗南北食材,精心烹制了一桌佳肴,其中江南小菜更是占了大半,皆是玖鸢平素最爱。
春日慵懒,日光像被抽去筋骨,软绵绵地透过雕花窗棂,给笔趣阁的琉璃瓦蒙上一层朦胧的纱衣,光影在屋瓦上暧昧交织,透着股说不出的倦怠。
玖鸢斜倚在雕花拔步床上,身上的月白绫罗裙松松垮垮,裙角绣着的细碎海棠花,慵懒地斜靠在枕头上。
“许是被这春日困意感染,蔫蔫地没了生气。”玖鸢把羊脂玉簪斜插在发髻上,心想这春困来得真快,几缕发丝凌乱地垂落在白皙颈边。
她轻掩檀口,打了个哈欠,眼眸中还残留着惺忪睡意,右手下意识地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玖鸢就是有点小肚子。
过了三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暖煦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倾洒在笔趣阁的琉璃瓦上,映出粼粼金芒。
她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想:“三个月没见红了,莫不是真的怀孕了?”
不多时,菜便一道道呈上。
首盘翡翠白玉卷,翠绿的白菜叶裹着鲜嫩鹿肉糜,蒸了足足三个时辰,看上去色泽依然翠绿。
玖鸢刚夹起一块放入口中,还没来得及细细咀嚼,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匆匆起身朝着屏风后跑去。
一阵干呕声传来,翊衡满脸焦急,立刻起身跟了过去,轻轻为她拍着后背,眼中满是心疼:“鸢儿.....”
好不容易缓过来,玖鸢苍白着脸回到桌前。
紧接着端上的糖醋鱼,鱼身煎至两面金黄,浇上特制糖醋汁,红亮诱人。
翊衡小心挑去鱼背上的刺,将鲜嫩鱼肉夹到玖鸢碗中:“许是想吃甜的。”
玖鸢看着碗里的鱼肉,刚吃了一小口,胃部又是一阵痉挛,她再次别过脸,剧烈地呕吐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那盘桂花糖藕,藕段被糯米填得满满当当,切片摆盘后,淋上一层浓稠桂花蜜,馥郁桂香萦绕。
翊衡夹起一片放入口中,觉得味道刚好,甜而不腻。
就在这时殿外又传来稚嫩童声:“臣弟求见玖鸢姐姐。”
翊衡抬眸,见是逸风,小家伙身着一袭藏青色锦袍,领口袖口绣着精致云纹,头戴一顶小巧束发冠,腰间还佩着一块温润玉佩,虽才八岁,却透着超乎年龄的沉稳。
他背着手,迈着小大人般的步伐走进殿内。
翊衡招招手:“逸风,快进来。”
自从太后走后,逸风没有抱怨,只是待在自己的寝宫里读书。
逸风规规矩矩行礼后,神色关切道:“听闻姐生病了,臣弟放心不下,特来探望。”
玖鸢笑意盈盈,拉过逸风的手:“快过来尝一口桂花糕。”
“今儿个臣弟亲自下厨,给姐姐做一道江南小吃。”逸风一招数,两个侍女进来。
支棱起了一个小炭炉,红彤彤的炭火烧得正旺。
“江南特色,炭烤竹节虾,保准姐姐爱吃!”逸风得意洋洋,拿起一串穿好的竹节虾,滋啦一声就放到了竹筒上。
玖鸢本被这香味儿一勾,立马咽起了口水。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烤得通红的竹节虾,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翊衡看着她这馋猫样儿,心里乐开了花,心想:“这逸风还真有两下子,比御厨的手艺还要好!”
“来来来,玖鸢,尝尝臣弟的手艺!”逸风殷勤地把烤好的竹节虾递过去。
玖鸢没有吃虾,眼睛却突然瞄到了炭炉里那几块烧得通红的木炭。
“姐姐要吃那个!”她指着木炭说道。
“那是炭啊,烤东西用的。”逸风随口答道。
玖鸢将那块烧得红彤彤的木炭夹起送入口中,“咔嚓”的脆响瞬间在屋子里炸开。
翊衡原本笑意盈盈的脸庞,刹那间凝固,他感觉自己的牙齿被什么硌了一下。
再看逸风,小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手中夹着竹节虾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桌子上。
玖鸢又将一块还在着火的木炭送入口中后,腮帮子微微鼓动,脸上竟浮现出如品尝珍馐美馔般的陶醉。
她半眯着眼,长睫轻颤,像是在回味炭火的奇妙滋味,嘴角还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浅笑。
翊衡和逸风仿若木鸡,一动不动地盯着玖鸢。
翊衡原本伸出的手,还保持着欲阻止的姿势,指尖微微发颤。
他的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逸风先是惊愕,紧接着眉头微皱,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