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脸一红,感觉火辣辣的,浑然不觉已走到宫道的拐角处。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匆匆而来,她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
只听“嘭”的
一声,她差点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待稳住身形,她微微喘息,抬眸望去,却见来人竟是皇帝。
皇帝也是一脸惊愕,连忙上前扶住“太后”,慌忙说道:“母后,您没事吧?儿臣莽撞了。”
“太后”定了定神,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丝牵强的微笑:“哀家无事,皇帝这是急着去何处?”
只是那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内心尚未平复的波澜。
尽管彩月正在慢慢适应“太后”这个角色,可现在,翊衡突然这么叫她,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翊衡退后半步答道:“母后,鸢儿她不见了!”
“太后”心想:“又是那妖女!”
“喵——”
猫儿又是一声“惨叫”,那叫一个惨烈,真是不堪入耳!
“太后”脸颊爆红,眼波流转,媚眼如丝。
翊衡喉结滚动,眼神拉丝,痴痴望着“太后”。
“掌印太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整个人差点就失去了平衡。
“我去!这都可以?”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还好这“掌印太监”的肚皮够厚,传出来的声音就像肚子咕咕叫。
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说道:“兄弟,人间什么时候这么乱了”
在“红豆蛊虫”的催情下,翊衡突然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含情脉脉看着“太后”,把在身后的“掌印太监”惊得目瞪口呆。
此时,彩月不是原来的彩月,翊衡也不是原来的翊衡,就连“掌印太监”都住着两个“鬼”。
“都是猫儿惹的祸!”
“掌印太监”捡起地上的石子朝猫儿砸去,“喵---”两只猫咪回头瞪了一眼“掌印太监”就跑开了。
回过神来的翊衡反倒是尴尬起来,心想:“方才朕怎么就走神了?”
急忙告辞道:“母后,告辞!”
“太后”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心里叹息道:“那妖女究竟哪里好了?”
彩月边走边想,这脚步也越来越慢了,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鬓边的流苏,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面圣时,心想:“皇帝看向我的眼神?!”
那眼神,她越琢磨越觉得意味深长。
心想:“当时一阵风吹过,唯有他那样看我,那眼神!”彩月心中便笃定:“那绝不是寻常的注视。”
此刻的彩月完全忘记了她就是“太后”,脑海里全是刚才的画面。
彩月在心里忍不住想:“皇帝那眼中有光,是被自己美貌与才情吸引后,才会流露出的惊喜与欣赏。”
她轻抿唇角,面上泛起一抹自得的浅笑,“旁人都道皇帝日理万机,可在我出现的那一刻,他眼中分明只有我。那眼神里的专注,绝非是我看花了眼。那些死太监骂猫儿时,皇帝他脸红了。”
想着想着,“太后”不知不觉走到了冷宫,这个来过许多次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感觉不同,心想:“方才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彩月在心里暗暗想着,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她一眼就看见那扇破旧的门半掩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就像随时都会倒下。
彩月轻轻推开门,一股潮湿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咳咳。”
“太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抬眼望去,只见屋内昏暗无光,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刘娘娘,该吃药了。”她轻声说道,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太后”,怎能这样称呼呢!
那身影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如纸、满是皱纹的脸,正是刘氏。
她的眼神空洞无神,刚才还在迷迷糊糊睡觉,听到有人像是喊自己,却没有听清楚在喊什么。
刘氏在看到“太后”手中的药碗时,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有必要这么折磨一个曾经信任过你的人吗?”刘氏声音沙哑,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刘氏整理了一下额前的乱发说道:“我听说海里有一种鱼,叫大马哈鱼。大马哈鱼从出生,走出细流,汇入汪洋大海,长大以后,也就会踏着父母的遗迹,不远万里,找到出生的地方,产卵生子,它们的生命使命完成了,奉献了自己的肉体,给那些鱼卵刚孵化的小鱼苗吃掉了。小鱼苗,吃掉了大马哈鱼,又走着先辈的路程,周而复始,又是一个轮回。”
刘氏把手伸到“太后”的眼前,缓缓道,“拿来吧,我自己吃。太后,你不是要我的眼泪吗?”
“......”
“太后”把身子凑近了在病床上的刘氏,让自己更靠近火光一点,这是一盏昏暗的油灯,她的半边脸被乱发遮住,一炸眼让人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刘氏冷笑了一声道:“呵,这么多年没见,太后还是容颜依旧。哪个女人不会老?就太后不会老,当年先帝不信你是妖,你果然就是妖!”
火焰跳跃了两三下,火苗更小了,“太后”还没来得及反应,刘氏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吞了下去,还不忘补一句:“太后,这次换成药丸?如此甚好,不过,让你失望了,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
显然,连刘氏也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她就是认为太后是来看她痛苦的样子的。
刘氏强忍住剧痛说道:“大马哈鱼的故事,不知太后有没有听懂?”
“太后”只是换了脸的彩月,她从未见做过真正的太后,也从未生养过孩子,她只是暂时拥有太后的容颜,又怎么会懂刘氏说的故事。
”太后”轻咳了两声道:“咳咳,懂不懂又有什么关系呢?要懂那么多作甚?不同的角度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换位思考向来就是痴人说梦。”
刘氏说道:“我就是大马哈鱼!”
“交出眼泪就不用受苦了,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懂?”彩月来送药的次数太多了,每次走回去,她都会想同一个问题:“这女人真是油盐不进!还说自己是大马哈鱼。”
刘氏喝了这么多年的药,从一开始的无法忍受,到如今的麻木不仁,再到后来,她甚至有一种疼痛带来的快感。
“你难道就不想在有生之年见你的儿子一面吗?”
刘氏一愣,整个人僵住了。
第74章 我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片刻,刘氏缓缓起身,走到破旧的窗前说道:“世上有哪个母亲不想见到自己的孩子?”
暮春的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叶,稀稀落落洒在冷宫那破败不堪的宫墙之上。
冷宫的庭园里,自然与别的嫔妃的庭园不同。
这里荒草丛生,牵牛花肆意蔓延,将原本的青砖墙都掩盖了大半。
刘氏指着对面那堵爬满紫色的牵牛花的墙说道:“你看,只有这里的牵牛花才会在春天开得这么茂盛,知道是为什么吗?”
“太后”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默默听着;
刘氏接着说:“这里是这座辉煌宫殿最阴暗潮湿的地方,却又是最能接受到幕光的地方。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引人注目。可是很少有人会在意落日,只因落日就要融入黑夜里了。很少有人知道,这种紫色的牵牛花并不喜朝阳,恰恰相反,暮光反而能够让它开得更旺盛。”
刘氏身着一袭略显破旧的青布衣衫却仍不失华贵的气质。
“太后”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突然觉得她没有主人口中说的那般恶毒,她是翊衡的生母,也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女人。
“太后”想起方才与皇帝偶遇的那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把刘氏当做是自己的“长辈”,眼中带着几分羞涩与欣喜,对刘氏说道:“今日在冷宫里,我遇见了皇帝,他又瘦了一点,不过他看我的眼神明显与别的女子不同。”
彩月完全沉浸在方才偶遇皇帝的那个画面,满脑子都是皇帝看她的眼神,那是一种触电般的感觉,她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就是“太后”。此刻的彩月更像情窦初开的少女。
刘氏听闻,睛瞬间瞪大,心想:“妖女自称‘我’,她口
中的与别的女子不同,又是何意?”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彩月恰似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感包围,那是一种甜甜的感觉,像极了小时候吃的冰糖葫芦。
她的脑海之中,唯有方才与皇帝偶遇的那一幕,如同一幅永不褪色的画面,不断循环播放。
皇帝看向她的眼神,炽热如骄阳,穿透层层壁垒,径直撞进她的心房。那瞬间的触电之感,令她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好似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在胸腔中横冲直撞。
刘氏看见她的双颊悄然染上一抹醉人的绯红,恰似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娇艳欲滴。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甜美的弧度。
刘氏是过来人,她心下一惊道:“这是少女怀春的样子,也是花痴的样子。这少女怀春的样子怎么会出现在妖女脸上?”
她转念一想:“她就是妖女,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勾引过来老子,如今又来勾引我的儿子!”
一旁的刘氏,将“太后”这副沉醉的模样瞧得清清楚楚。
彩月接下来的话对于刘氏来说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彩月说:“我要是做了皇后......”
刘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脸上满是震惊与愤怒,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厉声道:“你简直是疯了!竟说出这般荒唐的话!”
彩月朝刘氏莞尔一笑道:“娘娘不就成了真正的太后了吗?”
刘氏却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全然不顾什么身份,冲上前几步,手指颤抖着指向“太后”,破口大骂:“你这恶毒的妖女!你害我被打入冷宫,毁了我的一生还不够,如今连我儿子都要算计!妖也是有底线的!”
“太后”心中一紧,意识到自己有着一张太后的脸,这刘氏一定是误会了,急忙解释道:“我也只是一说!”
刘氏仰天大笑,笑声在冷宫中回荡道:“先帝,你睁开眼睛看看,这就是你当年心心念念要娶的妖女,她哪一点能母仪天下?”
刘氏越说越激动,胸脯剧烈起伏,情绪几近崩溃。
在这疯狂的谩骂中,刘氏被仇恨和痛苦冲昏了头脑,骂道:“你这个妖女,你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妖女!贱人!毒妇!”刘氏指着“太后”,嗓子都劈了,唾沫星子横飞,“我真是瞎了眼,当年怎么会跟你这种货色结拜!”
“太后”无语地摇摇头,无言以对。
刘氏见她这副“无语”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接着骂道:“我真是瞎了眼,还把你看作是姐妹。我真是一个傻子!”
她越说越激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把你当亲姐妹,掏心掏肺地对你好!结果呢?你就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
“妖女!先帝就是被你毒死的!如今你又要害我的儿子!”
“.......”
刘氏一边嘶吼,一边踉跄着朝“太后”逼近,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要将心中的愤怒化作实质的利刃,狠狠刺向眼前这个她认定的罪魁祸首。
“你以为你当上了太后,就能只手遮天?就能掩盖你那些肮脏龌龊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