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身上除了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痕,果然还镌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她凝神细看,心却猛地一沉。
不是传说中记载的煌煌功绩,亦非颂扬天帝或人皇的圣德铭文。
那是一个个名字。
墨羽、洛沧、岳霆、云渺、石磐、风漪……
玖鸢的目光飞速掠过这些名字,一个比一个陌生,一个比一个……
她熟读三界秘典,通晓万古人物,可这些名字,从未在任何一部史册、任何一卷仙箓、任何一段人间传说中出现过。
他们是谁?
为何会铭刻在这象征天地秩序核心的乾坤鼎上?
为何连一丝一毫的记载都未曾留下?
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彻底抹去了存在过的痕迹。
疑惑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神。
血浪方歇,猩红水面尚在漾起涟漪,忽听得“咔嚓”一声脆响。
玖鸢猛然捂住胸口,指尖触到一片滚烫,仿佛有团赤焰在皮肉下灼烧。
那灼痛来得猝不及防,竟比火海棠的焚心之毒更甚三分,她踉跄着后退半步,青丝垂落间,瞧见自己衣襟透出点点金光,宛如万千流萤在肌肤下游走。
“小心!”人皇袖中玉笏骤亮,却见一道紫芒破体而出。
那是枚刻着蟒纹的灵石,通体流转着冷冽幽光,此刻却如着了魔般疯狂旋转,蟒纹里渗出丝丝黑雾,在空中划出诡异的螺旋轨迹。
灵石表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纹路,“嗡”地一声震碎周遭空气,径直没入不远处的乾坤鼎中。
乾坤鼎顿时发出龙吟虎啸之声,七十二道裂痕里的字符骤然亮起血光。
方才安静的血浪再度沸腾,数以千计的冤魂怨灵从猩红浊流中暴起,它们的形体比先前膨胀数倍,眼眶里燃烧着幽绿鬼火,利爪所过之处,空气竟凝结成冰棱。
领头的怨灵张开黑洞洞的巨口,喷出团腥臭黑雾,将整座洞窟笼罩在浓稠如墨的黑暗里。
“这灵石怎会……”人皇玉笏连拍三下,洞顶垂下九道金光结成屏障,却被怨灵利爪抓得“滋滋”作响。
他转头望向面色惨白的玖鸢,忽然瞳孔骤缩。
人皇眉心浮现出若隐若现的蟒纹,与那灵石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话音未落,乾坤鼎轰然炸裂,万千碎片化作流光四散飞溅。
其中一片碎片擦过人皇耳畔,竟在石壁上刻出半行篆字:“逸尘……归位……”
就在此时,一缕若有若无的残魂从鼎中飘出。
那残魂泛着珍珠般的莹润光泽,周身缠绕着破碎的锁链虚影,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径直没入人皇眉心。
刹那间,人皇的记忆恢复。
“我……我是逸尘?”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个血月高悬的夜晚,玄色蟒纹战甲浸透腥甜,三千亲卫的尸首横陈在巍峨宫阙前,青铜戟上凝结的血珠,正顺着龙纹雕饰缓缓坠落。
叛军的号角声撕裂夜幕,逸尘单膝跪地,手中半截断剑深深插进汉白玉阶。
他望着那些曾高呼“吾皇万岁”的面孔,此刻却被黑雾笼罩,眼中尽是疯狂杀意。
“陛下,该将玉玺交出来了!”
为首的叛军竟然是翊衡的部下金翅鹏,他手中长戈挥出,空气瞬间凝结成冰棱,直取逸尘咽喉。
混战中,逸尘瞥见宫墙阴影里闪过一抹熟悉的衣角。
那是掌印太监,他藏在背面安静地看着一切。
汉白玉阶的血珠尚未凝固,逸尘颤抖的指尖刚触到盘龙玉玺,忽听得殿外传来裂帛般的尖啸。
鎏金烛台无风自灭,九根盘龙柱渗出幽蓝水渍,化作万千游鱼钻入地砖缝隙。
“窝囊废!”鲛人太后踏着血水现身,鱼尾扫过之处凝结出冰晶,鳞片折射着诡异的虹光。
她银发间悬着的鲛人泪坠不住颤动,原本温婉的面容爬满青黑纹路,“当年老娘好不容易把你扶正,竟教你把江山拱手让人?”
金翅鹏将长戈重重杵在地上,震得地砖寸寸龟裂:“鲛人一族本就该永困深海!今日交出玉玺,饶你全尸。”
话音未落,鹏翼掀起漫天罡风,殿顶琉璃瓦如雨点般坠落。
逸尘踉跄后退,却见鲛人太后玉腕轻扬,袖中甩出九道冰蚕丝,在空中织成玄奥符咒,将坠落的瓦片尽数冻结。
金翅鹏对鲛人太后说道:“当年先帝以血为契,保你鲛族百年太平,你却恩将仇报?”
第304章 哀牢山血海
“恩?先帝杀了我的夫君,还用我的‘天泪珠’来吸收那妖女的凤凰火焰,他谋杀了真君,如今高高在上,还把我的原神打得魂飞魄散,这就是你口中的‘恩’?”鲛人太后吐出她的最后一颗‘天泪珠’。
金翅鹏将长戈重重杵在地上,震得地砖寸寸龟裂:“鲛人一族本就该永困深海。今日交出玉玺,饶你全尸。”
话音未落,鹏翼掀起漫天罡风,殿顶琉璃瓦如雨点般坠落。
逸尘踉跄后退,却见鲛人太后玉腕轻扬,甩出的“天泪珠”在空中织成玄奥符咒,将坠落的瓦片尽数冻结。
“当年翊衡派你去滇南镇守,原来是等在这里。”太后鱼尾拍击地面,冰浪翻涌着朝金翅鹏席卷而去,“如今你却勾结叛军,当真以为水族无人?”
金翅鹏怪笑一声,羽翼暴涨三丈,每根翎羽都泛着金属光泽,利爪划过冰浪,竟将其劈成万千冰晶。
逸尘攥着玉玺的手掌青筋暴起,看着太后以命相搏。
他刚要收起玉玺,却见金翅鹏突然俯冲而下,爪尖凝聚的金色漩涡竟将空气都扭曲了
。
鲛人太后旋身挡在他身前,鱼尾化作人形,玄色鲛绡裙下暗藏七十二枚骨刃,“叮”地弹出,与鹏爪相撞迸出火星。
“老东西,受死。”金翅鹏羽翼连拍,九道金光如离弦之箭破空而来。
太后指尖的鲛人泪坠突然爆开,化作漫天水雾,金光穿透水雾的刹那竟变得迟缓。
她趁机欺身上前,骨刃划过鹏翼,鳞片纷飞间,一抹金红溅上蟠龙柱。
殿外忽起腥风,无数鲛人从地砖缝隙涌出,手中鱼叉泛着幽蓝毒光。
金翅鹏长啸一声,天空乌云密布,万千鹏鸟自云层中俯冲而下,与鲛人混战在一起。
逸尘被气浪掀翻在地,玉玺脱手而出,却见太后一个旋身接住,鱼尾再次化作利刃,将试图抢夺玉玺的叛军尽数斩落。
“带着玉玺走。”太后将玉玺塞入逸尘怀中,自己却被金翅鹏的利爪贯穿左肩,“水族自有天命,你莫要......”
话未说完,金翅鹏羽翼横扫,将太后击向殿柱。
逸尘目眦欲裂,刚要冲上前,却见一道彩光闪过——彩月姑娘甩出软鞭缠住太后,二人借着水雾遁入地砖缝隙。
“想逃?”金翅鹏双翼展开,遮天蔽日,尾羽如标枪般射向地面。
地砖轰然炸裂,却只余一滩血迹。
他转头望向孤立无援的逸尘,眼中闪过杀意,“没了鲛人相助,你不过是待宰羔羊。”
逸尘握紧断剑,想起太后的嘱托,心中涌起一股决然:“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也不会让你得逞。”
说罢,他挥剑迎上,却见金翅鹏羽翼掀起的飓风将断剑生生震碎。
“蚍蜉撼树。”金翅鹏利爪穿透逸尘胸膛,鲜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诡异的图案。
逸尘望着渐渐模糊的天空,恍惚间看见太后失望的眼神。
金翅鹏拔出利爪,看着逸尘缓缓倒下,冷笑着捡起掉落的玉玺。
“噗嗤”一声,一把利刃刺入逸尘的胸膛,魂魄一分为二。
“原来如此。”逸尘轻抚胸口,望向同样目瞪口呆的玖鸢,眼中泛起复杂神色。
他话音未落,四周怨灵突然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吼,它们的形体开始融合,化作一尊足有十丈高的厉鬼,手中握着由万千白骨组成的巨锤,朝着二人当头砸下。
玖鸢拔出火剑,却不见历鬼有半分惧怕。
危机时刻,玖鸢胸前突然亮起灵石碎片的光芒,与乾坤鼎残留的青光遥相呼应,在厉鬼身上投下诡异的光影。
厉鬼纷纷退缩。
“原来它们畏惧的不是火剑,而是灵石共鸣。”
玖鸢咬牙咬破指尖,鲜血滴在灵石碎片上,刹那间,洞窟中光芒大盛,灵石碎片与乾坤鼎残片化作光柱直冲云霄,将厉鬼与万千怨灵尽数笼罩其中。
凄厉的哀嚎声中,那些阴秽之物开始片片消散,化作点点星光融入灵石光芒……
鼎口,那原本稳定吞吐、炼化万魂的炼神紫焰,猛地剧烈摇晃了一下,光芒骤暗。
维持它的某种核心力量,被瞬间抽离了一瞬。
这一瞬,便是致命之机。
整个哀牢山血海,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发出了无声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咆哮。
亿万沉浮挣扎的冤灵面孔,瞬间扭曲到了极致,空洞的眼眶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怨毒红光。
那翻腾的血浪,在亿万冤魂意志的疯狂凝聚下,骤然拔地而起。
滔天的血浪不再是无序的奔涌,而是被一种纯粹的、毁灭性的怨念所驱动,瞬间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巨爪。
这巨爪完全由粘稠污秽的血浆构成,无数冤魂在其中痛苦地挣扎、嘶吼,每一个扭曲的面孔都清晰可见,亿万份怨毒叠加,形成足以冻结时空的恐怖威压。
巨爪的五指箕张,指尖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死气黑烟,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戾气息,撕裂重重空间,以雷霆万钧之势,悍然抓向乾坤鼎口那摇曳欲熄的炼神紫焰。
目标明确——熄灭那维系秩序的最后火种。
“不好。”
玖鸢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一股寒意直冲顶门。
这血爪凝聚的力量,已非她所能抗衡,那是亿万生灵被扭曲、被折磨、被遗忘万载所积累的滔天怨恨。
其威势,足以轻易撕碎真仙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