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好一招指鹿为马,调虎离山!”他眼中寒光暴涨,“此地魔氛稀薄,构不成大患,分明是仓促布置的障眼法!真正的祸端,在别处!”
他猛地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雷光映衬下如同山岳拔地而起:“雷部众将听令!此地幻魔,留一队雷兵扫荡即可!其余诸部,随本尊——即刻回返天界!”
他大手一挥,指向那九重云霄的方向,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凌霄泣血,恐生巨变!纵有调令在前,亦难阻吾等护持天道之责!违令之罪,本尊一肩担之!”
“谨遵天尊法旨!”雷部众将齐声应诺,声浪如潮,震得周遭悬浮的细小陨石簌簌颤抖。
青紫色的雷光骤然炽盛,庞大的雷车阵列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悍然撕裂虚空,调转方向,化作一道决绝的雷霆箭矢,朝着天界核心——那片此刻正被阴谋和诡异黑血笼罩的琼楼玉宇,破空而去!
废弃的土地庙里,死一般的寂静被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寒意取代。
玖鸢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那左眼中看到的无尽暗红和扭曲鬼影,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那些没有面孔的影子,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疯狂地朝着她左眼的方向汇聚、挤压,几乎要突破某种界限,从那片污血般的视界里爬出来!
“滚开!都给我滚开!”
她嘶哑地哭嚎着,右手徒劳地抓挠着自己的左眼,指甲在脸上划出道道血痕,试图将那些“东西”抠出去。
她已经记不得她就是大祭司,拥有凤凰火焰,她的灵力被一种神秘力量封印了。
剧烈的动作牵动了麻木的半边身体,那深入骨髓的刺痛瞬间加剧,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小刀在筋肉里剐蹭。
就在这极度的痛苦和恐惧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的瞬间,一股异样的、源自身体内部的灼热洪流,猛地从她心口处炸开。
是那块玉石!
它不再仅仅是温热,而是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
一股狂暴、混乱、带着毁灭一切生机的燥热力量,如同决堤的岩浆,顺着麻木的左半边身体,轰然冲向她剧痛的左眼!
“呃啊——!”
玖鸢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端痛苦和某种诡异亢奋的咆哮。
那只被鬼影充斥的左眼,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随即又猛地扩散开。
瞳孔深处,一点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芒瞬间亮起,如同深渊睁开了眼睛!
就在这幽芒亮起的刹那,左眼中那片粘稠的暗红视界,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污血池塘,猛地沸腾、炸裂开来!
那些拥挤在视界边缘、疯狂嘶嚎的扭曲鬼影,它们的尖啸瞬间变成了绝望的、濒死的哀鸣。
离那黑色瞳孔幽芒最近的一圈鬼影,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像被投入熔炉的蜡像般,无声无息地扭曲、融化,化为一股股污浊的黑烟,被那深邃的瞳孔贪婪地吸噬进去。
更多的鬼影惊恐万状地后退、逃窜,试图远离那吞噬一切的黑色漩涡。
整个暗红的视界剧烈地动荡、收缩,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
玖鸢感觉自己的左眼像被塞进了一座燃烧的炼狱。
那浴室带来的灼热洪流与左眼深处爆发的吞噬幽芒交织在一起,疯狂撕扯着她的神经。
鬼影被吞噬时传来的、源自灵魂层面的凄厉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毒液,直接注入她的意识。
极度的痛苦和一种诡异的撕扯,让她感觉自己正在被活生生地撕裂成两半。
一半在炼狱中哀嚎,另一半则高高在上,冷漠地欣赏着这场灵魂的献祭盛宴。
“嗬…嗬…”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身体因剧烈的冲突而痉挛不止。
右眼看到的依旧是破庙腐朽的梁柱,而左眼,则在上演着吞噬鬼影的恐怖默剧。
“我是谁?”
“这是哪里?”
破庙之外,风雨不知何时已彻底停歇。
浓厚的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惨淡的月光如同冰冷的银霜,斜斜地洒落下来,恰好透过庙顶的破洞,照在玖鸢扭曲挣扎的脸上。
右脸是凡人的惊怖痛苦,左脸,在月光的勾勒下,肌肉不自然地抽动,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扯起一个细微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那只抬起的手,在清冷的月光下,皮肤下似乎有无数细小的、蚯蚓般的灰黑色纹路在快速蔓延、蠕动,透出浓浓的不祥。
青紫色的雷车撕裂星域间的混沌之气,速度已催发到极致。
九重云霄那熟悉的清灵仙气轮廓,已然在望。
雷部正神立于车首,玄甲在高速飞驰带起的罡风中纹丝不动,额间神目纹路光芒吞吐不定,如同即将爆发的雷霆核心。
她心中那股不安的警兆非但没有随着接近天界而减弱,反而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越来越强。
凌霄殿的黑血…
异动…
还有那冥冥之中…
第272章 雷部正神反水
就在雷车阵列即将冲破最后一片稀薄的星尘云带,正式进入南天门外围巡天罡风层的刹那——
“嗡!”
一道无形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屏障毫无征兆地凭空生成。
这屏障并非实体,却是由无数道繁复到极致、流转着冰冷秩序之光的金色符文锁链交织而成,瞬间覆盖了整个南天门所在的巨大天域。
其力量浩瀚磅礴,带着不容置疑的天庭法度威严,更透着一股强行凝聚、不容触碰的僵硬感!
“轰隆——!”
冲在最前方的几辆雷车猝不及防,如同高速撞上神山的流星,狠狠砸在那金色符文壁垒之上。
刺目的雷光与冰冷的秩序金光猛烈碰撞、爆炸。
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海啸般席卷开来,将后面紧随的雷车冲得七零八落。
坚固的雷车车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崩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驾驭雷车的精锐雷兵更是被震得气血翻腾,修为稍弱者口鼻溢血。
“天庭护界大阵——‘九霄金锁’?!”雷部正神瞳孔骤然收缩,须发戟张,一股暴怒的雷霆之意轰然爆。
他看得分明,这大阵并非遭遇外敌入侵时自动激发,其核心阵眼流转的符文轨迹,明显带着仓促启动、强行封闭的痕迹。
“原来天君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回来!”
而且,这启动的权限…
非天君亲令或至少半数以上辅政大神联署不可!
“何方神圣,敢阻吾雷部归途!给我开!”雷部正神声如九天怒雷炸响,震动虚空。
他一步踏出雷车,身形暴涨,雷纹玄甲光芒万丈,手中那柄伴随她征战万古、缠绕着毁灭性紫色电蟒的“震雷戟”悍然举起。
浩瀚无匹的九天应元雷罡疯狂汇聚于戟尖,化作一道撕裂星河的狂暴雷龙,带着审判万邪、破除万法的无上意志,狠狠轰向那横亘在前、流转着冰冷秩序的金色符文壁垒!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席卷寰宇!
紫电狂龙与金色壁垒猛烈相撞!
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所有人的视线,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将周遭的星尘云带彻底撕成碎片。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九霄金锁”大阵,在雷部正神这含怒一击之下,剧烈地扭曲、震荡,无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在庞大的金色
光壁上蔓延开来!
然而,壁垒并未破碎!
就在壁垒剧烈动荡、裂纹蔓延的瞬间,壁垒之后,那片被封锁的天域深处,一道冰冷、宏大、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如同万载玄冰凝结的巨锤,透过大阵的震荡,狠狠砸在每一个雷部将士的心神之上:
“雷部正神!尔等无诏擅离戍地,更悍然冲击天庭护界法阵,视天规如无物!此乃叛逆之举!奉天君法旨,雷部诸将即刻束手就缚,听候发落!若再敢冲击大阵一步…形神俱灭,玉石俱焚!”
随着这冰冷宣判般的法旨落下,那布满裂纹的金色壁垒之后,无数森然的气息骤然升腾。
密密麻麻的流光从南天门方向升起,如同无数嗜血的星辰亮起——那是早已埋伏在此、严阵以待的天庭禁军!
刀枪如林,法宝的光辉连成一片冰冷的海洋,杀气凝成实质,隔着动荡的壁垒,死死锁定了阵外略显混乱的雷部大军!
天君的身影并未出现,但这冰冷的法旨和壁垒后严阵以待的刀兵,已然昭示了一切。
调虎离山是假,请君入瓮、趁势剪除异己才是真!
这“九霄金锁”,就是为雷部正神和整个忠于天道的雷部准备的囚笼与断头台!
“叛逆?”雷部正神怒极反笑,震雷戟上紫电狂涌,映照着她须发戟张、如同雷霆神魔般的刚毅脸庞,“尔等颠倒黑白,阻塞天听,凌霄泣血视而不见,反诬忠良为叛逆!这九霄金锁,锁得住天门,锁得住悠悠众口,可锁得住这朗朗乾坤,昭昭天道吗?!众将士!”
她声震寰宇,戟指那壁垒之后重重杀阵:“随本尊——破开这蔽天之锁!清君侧,正天纲!”
“破锁!清君侧!正天纲!”雷部将士被这污蔑和杀局彻底激怒,同仇敌忾的怒吼声汇聚成撼动星河的雷霆风暴。
一场因天道崩裂而起的血战,在这南天门外,一触即发!
破败的土地庙内,死寂如同凝固的寒冰。
玖鸢的身体停止了剧烈的痉挛,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僵卧在冰冷的地面。
惨淡的月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透过庙顶的破洞,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右半边身体,还维持着凡俗的轮廓,破旧的衣衫被冷汗和泥浆浸透,紧贴着微微起伏的胸膛。
然而左半边…
已面目全非。
那只抬起的左手,五指扭曲成一种非人的爪状,皮肤完全失去了血色,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
更可怖的是,皮肤之下,无数蚯蚓般凸起的灰黑色脉络疯狂蠕动、虬结,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爬过手臂,越过肩颈,直冲脸颊。
这些脉络所过之处,皮肉便透出一种金属般的、毫无生机的冰冷光泽。
她的脸,被月光清晰地分割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