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玖鸢掌心跃动的凤凰火,那火本是赤红色,此刻却沾了玄石的幽光,烧得有些发暗。
“用意念将‘异同’灌凤凰火焰?”玖鸢手掌燃烧着凤凰火焰,“怎生个灌法?”
墨枢没只将矩尺往地上一顿。
那尺子触地的刹那,密室里埋着的骨算盘碎片全震了起来,噼里啪啦地往玖鸢脚边滚。
“墨家‘同异论,不在竹简上,在这‘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里。”他屈指一弹,块碎片飞进火里,“你且看——”话音未落,碎片在火中炸开。玖鸢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灵感一闪:“原来凤凰火焰可熔万物!”
只见那火星子突然凝作丝线,织出幅怪诞图景:东边有山似牛,西边有河如带,可山与河突然换了形,牛首长在河床上,带子缠在山峰间。
“类与不类,相与为类……”墨枢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智慧,“天道分‘弃子’与‘宠儿’,不过是拿‘类’字作文章。你明白,虚影也罢,真形也罢,在‘同异’里本是一物。”
玖鸢深吸口气,将意念沉到丹田。
她想起昔日在幽兰谷与猿王交往,没有语言,却也十分融洽。
“叽----哩----”在耳畔回响——恰似这猿群与人类,看似毛羽殊途,却同遵天地生息之理。
又如栗石相混,形异而质同,原是天道里的“同异一物”。
她猛地睁开眼,丹田处的凤凰真火已如活物般翻腾。
玖鸢屈指一弹,指尖腾起三寸金焰,那火焰遇风便长,化作凤凰虚影绕着剑坯飞旋三匝。
玄铁遇火化作墨色熔流,赤铜则如朝霞倾淌,两股熔液在火焰中时而分离如阴阳鱼,时而交缠似连理枝,竟生出万千细密的冰裂纹路。
“锵——”
当最后一滴真火渗入剑脊,整柄剑突然爆发出龙吟般的清越鸣响。
炉中青烟散尽时,但见剑身左半如寒潭映月,右半似流霞裁锦,青芒与赤光在剑锷处汇作太极图案,正是将“弃子宠儿同为类”的天道,凝在了这寸寸锋刃之中。
玖鸢又想起天道虚影化作算珠钻进心口的模样——虚影是“恶”,婴魂是“善”,可在墨家“兼爱”里,何曾有过分别?
念及此,她掌心的凤凰火突然变了颜色,赤红中透出点瓦灰,像是被什么东西染了。
“成了,就是这般!”墨枢掷出第二块碎片,“这凤凰火焰果然能造万物,难怪天道如此忌惮你。”
意念入火的瞬间,玖鸢只觉脑仁儿“嗡”地一响,无数算珠在意识里滚来滚去,有的刻着“弃子”,有的刻着“天罚”,可滚着滚着,算珠上的字竟化了,全变成光溜溜的珠子。
她猛地睁眼,掌心的火已变成深紫色,火苗卷着算珠虚影,烧得“噼啪”响。
那些火苗子不再是往上窜,倒像是有了脚,在她掌心跳来跳去,每跳一下,就有算珠形状的火星溅出来,砸在地上冒出青烟,青烟里竟映出天道虚影的脸,只是那脸刚成形就碎了,化作“同异”二字。
“成了!成了!”墨枢的矩尺突然发出金鸣“快将这火引到玄石上!让世上人瞧瞧,墨家的‘异同’既能辨物,亦能化煞!”玖鸢依言将火按向玄石,那深紫色的火焰刚触到石面,就听“轰隆”一声,玄石竟裂开无数细纹,每道纹里都窜出算珠火苗,在古墟上空织成张火网,网眼里清清楚楚写着:“类与不类,相与为类;虚影真形,同归自然。”
此时天边的残阳恰好被云层吞了一半,古墟里的磷火被这火网一照,全变成了墨色算珠,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玖鸢握着手中的剑,只觉那意念化作的剑玖鸢指尖刚触到剑柄,那剑便似活物般震颤起来,青赤二色的剑身在暮色里流转成环环相扣的古篆。
她忽觉掌心沁出的不是汗,倒像当年猿王掌心里的温热——那灵长之王教她用树汁调和矿石时,也曾有这般心意相通的震颤。
此刻剑身映着古墟火网,竟将每道算珠火苗都收进了刃纹,左半寒潭般的剑面凝出猿群攀枝的虚影,右半流霞似的剑脊则浮出凤凰展翅的真形,虚影与真形在剑锷太极图处交叠,恰似墨枢所言”类与不类本为一物”。
“好剑’!”墨枢的矩尺突然自行悬空,尺身上的刻度竟化作金芒射向剑身,“就叫‘墨剑”
话音未落,玖鸢便见剑刃映出的火网突然扭曲,那些写着墨言的网眼竟如活鱼般游进剑格,在青芒赤光交织处凝成枚蝌蚪状的符印。
此时天边残阳被云吞得只剩半角,古墟里砸落的墨色算珠忽在剑刃上聚作水流,顺着冰裂纹路淌成《墨经》里的”异同”章句,每个篆字都裹着凤凰真火,烧得空中磷火纷纷化作墨锭,啪嗒落在剑鞘未成形的鞘身上。
她握剑的手腕忽然一轻,那剑竟自己指向玄石裂纹最密处。
但见剑尖金焰与玄石算珠火苗相触的刹那,整柄剑突然发出编磬齐鸣般的清响,青芒赤光如双鲤跃波般在剑身上穿梭三匝,将所有墨色算珠都熔成了剑穗。
只见玖鸢立于虚空之中,一袭玄色劲装勾勒出她纤细却坚毅的身姿。
她手持一柄由“凤凰火焰“铸成的“墨剑”,剑身通体漆黑如墨,却在剑刃边缘流转着丝丝缕缕的赤色火焰,似有灵智一般,吞吐着炽热的光芒。
”原来天道不是怕我偷窥,是怕我悟道!“
在玖鸢的对面,是那看似不可撼动的天道“弃子”之局。
童子和墨枢瞪大了双眼,满脸皆是不可思议的惊讶表情,他们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竟能以一己之力,挑战这连诸神都望而生畏的天道之局。
“这……这怎么可能!”童子率先惊呼出声,声音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凤凰火焰本就是天地间最为炽热霸道的力量,而那’异同‘乃是墨家几代人的意念,她竟然真的将两者融合铸成了这柄墨剑!”童子的双手紧紧握拳,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
“这凤凰火焰就有这样强大的威力,何况是双笙火焰!”
墨枢亦是一脸惊愕,他那平日里沉稳冷静的面容此刻早已是骇然之色。
“此剑一出,天地变色。”
他喃喃自语道,声音沙哑而颤抖,“凤凰火焰焚尽虚妄,还能炼化人的意念,竟能诞生出如此恐怖如斯的神器!”墨枢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可天道‘弃子’之局,自上古以来,从未有人能破。她……她真的能做到吗?”
第232章 破局
话音未落,玖鸢已挥动手中墨剑,朝着那天道“弃子”之局斩去。
刹那间,墨剑上的凤凰火焰瞬间暴涨,化作一道巨大的赤色火刃,带着焚天煮海之势,狠狠劈向那交织的符文之网。
“轰!”一声巨响,天地为之震颤,符文之网在火刃的冲击下剧烈扭曲,幽蓝光芒疯狂闪烁,似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快看!要破了!”童子激动地跳了起来,声音中充满了兴奋与紧张,“那墨剑的威力,竟如此强大!符文之网已经开始松动了!”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战场,一刻也不敢移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瞬间。
墨枢眉头紧皱,神情凝重地说道:“虽有墨剑相
助,但天道之局岂会如此轻易被破。且看她接下来如何应对。”他的话音刚落,只见那符文之网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蓝光,无数细小的符文从网中射出,如同一群疯狂的毒蜂,朝着玖鸢蜂拥而去。
玖鸢面色不改,轻喝一声,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剑身上的凤凰火焰再次爆发,形成一道火焰屏障,将那些符文尽数挡在外面。
与此同时,她手腕翻转,墨剑如灵蛇般穿梭在火焰屏障之间,每一次挥动,都能击碎数道符文。
“妙哉!妙哉!”童子拍手叫好,眼中满是敬佩之色,“姐姐不仅铸得神剑,更是将墨剑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这般手段,当真是惊才绝艳!”
墨枢微微点头,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赏,但很快又恢复了凝重之色。“莫要过早乐观,天道之局还有后招。”他话音刚落,只见那符文之网突然收缩,化作一个巨大的蓝色光球,朝着玖鸢压来。
光球所过之处,空间都为之扭曲,似是要将一切都吞噬其中。
玖鸢眼神一凛,双手紧握墨剑。
墨剑上的火焰光芒大盛,她猛地将墨剑高举过头顶,大声喝道:“破!”
一道巨大的火焰光柱从墨剑中射出,直冲向那蓝色光球。火焰与蓝光在空中激烈碰撞,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强大的能量波动如同海浪一般,向四周扩散开来。
童子和墨枢被这股能量波动逼得连连后退,他们满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童子惊呼道,“她竟然真的在与天道之力抗衡!”
墨枢死死盯着战场,喃喃自语道:“胜负在此一举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火焰光柱与蓝色光球的较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突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蓝色光球出现了一道裂痕。
玖鸢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再次加大灵力输出。
墨剑上的凤凰火焰仿佛受到了召唤,疯狂涌入火焰光柱之中。
终于,“轰!”的一声巨响,蓝色光球彻底爆裂,天道“弃子”之局被成功破解。
童子和墨枢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久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童子才激动地喊道:“破了!她真的破了天道‘弃子’之局!这柄墨剑,当真是逆天之物!而她,更是天纵奇才!”
墨枢也缓过神来,长叹一声道:“此女以凤凰火焰铸墨剑,破天道‘弃子’之局,这等功绩,足以名垂青史。恐怕从今往后,这天地间,又将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波澜。”
在两人的惊叹声中,玖鸢收起墨剑,缓缓落下。
远处造化小儿的笑声又飘过来:“虚影易散,心痕难消哟……”玖鸢低头看孩子眉心的墨斗线,此刻竟像活了般,轻轻颤动着,在暮色里勾出半道未完成的墨线。
朔风卷着玄铁色的云翳掠过密室残垣,玖鸢指尖的凤凰火在墨色针尾跃动。
她屏息望着茁茁心口的伤口,那枚嵌着婴魂的骨针正渗出青黑血珠,在月光下凝成“相若”二字的墨痕,恰似从时光深处洇出的古老谶语。
“这不是血。”柳如烟的残魂在针尖颤若游丝,半透明的虚影随着风势扭曲,“是墨门弟子以命相护的‘兼爱髓’。当年三百婴孩被掳走时,墨翟亲授秘法,将墨斗线纹刻入眉心……”她话音未落,远处鎏金界的天穹突然裂开血口,一轮猩红月轮缓缓升起,月光所及之处,石块竟渗出粘稠如脂的黑液。
“看那‘昭月廿三’的血月!”柳如烟的声音骤然尖锐,残魂被血色月光浸染成赤红色,“天道虚影已在现世织网,真天君被困在混沌渊薮,婴魂不过是钓他上钩的饵!”
话音未落,时空突然扭曲成漩涡状,裴晏的骨算盘碎片裹挟着星屑坠落。
算珠崩裂的瞬间,迸发出刺目的青光,映照出令人心悸的画面——云雾缭绕的混沌深处,天君被锁链缠绕的身影若隐若现,而无数婴孩虚影正化作流光没入他体内。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传来剧烈震动。
无数刻着玄奥符文的青铜锁链破土而出,缠绕在众人周身。
锁链表面浮现出天道虚影的面孔,那模糊的轮廓与天君有七分相似,却泛着令人作呕的青灰色:“无知蝼蚁,真以为能窥探天道?那些婴魂本就是祭品,你们的‘兼爱’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玖鸢怒喝一声,凤凰火化作赤练缠绕在锁链上。火焰灼烧符文的瞬间,锁链发出刺耳的尖啸,竟从内部渗出黑色粘液。“你既非天道,何敢妄称天命?”她手腕翻转,太极印浮现在掌心,“看清楚了,这才是破除虚妄的利刃!”
“可笑!”天道虚影发出桀桀怪笑,血色月光突然化作万千银针,穿透玖鸢的防御,“太极印不过是我留给你们的玩具,真以为能伤到本体?”
墨枢突然掷出墨斗,丝线在空中织成结界,将银针尽数挡下:“小心!这虚影不过是投影,真正的杀招在……”
他话音未落,茁茁突然双眼翻白,眉心的墨斗线纹发出刺目红光。
无数婴孩虚影从他体内涌出,在空中聚成巨大的锁链,径直朝着混沌渊薮的方向延伸。
“不好!”玖鸢立刻施展轻功追去,却见婴孩虚影组成的锁链已没入血色月轮。
混沌深处传来天君痛苦的嘶吼,那声音里夹杂着无数孩童的啼哭,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哀嚎。
“原来如此。”墨枢凝视着血色月轮,青铜面具下的目光冰冷如刀,“天道虚影故意泄露婴魂秘密,就是要引我们救天君。等我们闯入混沌,正好成为它炼制傀儡的祭品。”
“那我们就将计就计!”玖鸢握紧染血的骨针,凤凰火在她周身燃烧,“若天道虚妄,我便劈开虚妄;墨门‘兼爱’,从不是任人践踏的空话!”
就在这时,鎏金界的天空突然裂开无数缝隙,火神的虚影从中显现。
他周身缠绕着赤金色火焰,目光如炬地望着混沌渊薮:“天君魂魄已危在旦夕,无论前方是何阴谋,我都要将他夺回!”
“且慢!”墨枢突然抬手,墨斗丝线在空中织出警示符文,“混沌深处的天道虚影已布下十面埋伏,贸然闯入只会……”
“我岂会不知?”火神冷笑一声,火焰化作千丈长枪,“但天君有恩于我,就算拼尽神魂,也要将他救出!墨家若怕了,便在此处候着。”
话音未落,火神已化作流光冲入混沌。
玖鸢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骨针:“墨门弟子,可敢随我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