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扈轻有什么对双阳宗不好的想法,那人多解释一句:“心眼儿和心眼儿不一样。有的人是脑袋一热犯了错,知错能改。有的人嘴上认错心里记恨。咱双阳宗这么多人,律堂再厉害也管不到人心里去。”
扈轻点头:“一样米养百样人,有打成仇的,还有打成友的呢。确实管不了所有人的心眼儿。”
那人看她顺眼不少:“可不是嘛。所以啊,咱们宗规已经尽善尽美了。犯了错,按律处置,对所有人公平。至于个人心里想什么,管不了,咱只看行动。”
论迹不论心嘛。
心那玩意儿,研究多了谁都得疯。
“啧啧,下手真狠呐。”扈轻摇着头,打人的棍子都红了。
旁边人一点儿不上心:“这算什么,皮肉伤。”说完扫了她一眼:“要不然,你试试?”
扈轻窒息,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凭什么我挨揍?我犯什么错了?
“咱那棍子特制的,舒筋活血助修行。”
扈轻:“…”怪不得人被打成那熊样儿,生怕他们流血不多吗?
行刑完毕,扈轻立即溜回屏风后,专心读书。只是没过一会儿,又有被打板子的闷哼传进来。她又溜出去看。
直到天色擦黑,不知道她溜出去多少次,宗规没看完。律堂十二时辰开放,夜里也没断了人。扈轻提前和曾崖远醉山打了招呼,加班加点。依旧没少凑热闹。
大半夜的,呛啷哗啦大链子摔在地上的声音。她嗖一下跑到正堂大柱子后头去。
一个身形狼狈挂满锁链的人重重摔在地上,满头满身的血污,看不清模样。扈轻仔细看去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拳头粗的锁链竟在肩、腿的位置贯穿而过。这人犯了什么错,被如此对待。
围着他的众人脸色森寒,带着这人进来的几个人风尘仆仆,眉宇间不少倦色,当先一人开口。
“混进双阳宗的探子,从来没有能活着逃脱的。”
探子?
扈轻睁大眼睛。
说话的人敏锐朝这边一眼,扈轻立即屏住呼吸。
那探子笑起来,笑得瘆人:“你怎知没有活着逃脱的?不过是你们不知道而已。老子认栽,任杀任剐。”
“岂不是太便宜你?先去黑狱关着吧。”他蹲下身,一双冷漠的眼睛紧紧盯着探子的双眼:“你会喜欢那里的。”
探子一个激灵,仿佛在他眼里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忽然剧烈挣扎起来:“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啊——”
被拖死狗一样拖下去。
那人看了两眼,转向扈轻藏着的方向:“出来。”
扈轻硬着头皮走出去,不知该怎么称呼。
旁边人小声为那人介绍扈轻。
那人诧异了一瞬,上下打量扈轻,说:“女弟子啊,怎么打扮得这样男不男女不女?戴着面具做什么,见不得人吗?”
扈轻:“…”
这个人、这个男人、绝对没对象!
她一把摘下面具,在旁人的提醒下皮笑肉不笑的招呼:“韩厉师兄好。”
韩厉看见她面具下竟还有一个半边面具,心直口快:“你嘴是歪的?”
扈轻:“…”
我忍。默默摘下口罩面具。露出那一圈火泡来。
韩厉懂了,又不懂:“偷吃了什么?”
扈轻:“…”
她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周围人:“…”
大师兄,人家是女孩子、女孩子!你说话但凡客气点儿哇!
韩厉又问:“你拜师哪位尊长?”
扈轻保持笑容:“凡灵品以上,我全叫师傅。”
所以,对我客气点儿,我后台硬着呢。
韩厉眉头更皱:“没正式拜师?那便是没人想要你。怎么你还留在宗内?”
扈轻:“…”
她要喘不过气。明明是个团宠,为什么这男人却认为她是个团弃?
周围人眼见不好,赶紧对韩厉嘘寒问暖,哄着劝着把他架走。
扈轻顺了口气,问别人:“他是律堂的大师兄?”
“他是相级第一人,所以是大师兄。远醉山是士级第一人,等他突破了,士级会有新的大师兄。”
扈轻点点头,灵品上阶,再升就是地品。
旁边人笑嘻嘻道:“扈师妹,你说灵品上你全叫师傅。那岂不是大师兄突破到地品后也成了你师傅?”
扈轻扭头对他笑得和气:“师兄呀,韩师兄进步我也不会停滞不前的。让我叫一声师傅,总要比我高两个大阶吧。你跟韩师兄说,好好努力哟。”
第329章 可靠的韩厉
等扈轻回去,跟远醉山打听韩厉。
远醉山一听韩厉的名字,眼里放光脸上有愁:“他是大师兄我的目标啊——”追赶不上的那种。
扈轻:“他的实力到哪一层?”
“武相后期。但他战力比修为高,高很多。”
“大师兄,加油,我看好你。”
远醉山受宠若惊,你真看得起我,我连相都不是呢。
扈轻咬牙切齿:“就凭他那张破嘴,你已经超过他十万八千里。”
破嘴——
远醉山一想,哈哈哈的笑起来:“你跟他说过话了?我跟你说,韩师兄的嘴啊,连宗主都招架不住。往往他把人气死他自己还不知道人家为什么生气。因为他这样,他师傅都不乐意见着他。他要是惹你生气也不是故意的。”
扈轻哼哼,看出来了,天生讨嫌。
第二天,扈轻吃饭回来竟然看到韩厉在和曾崖喝茶。
直觉他来不是好事。
韩厉来了已经好一会儿,为着扈轻来的。他这人素来有事就问,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开口。而且,他就事论事,从来不觉得自己说话难听。
他问曾崖:“扈师妹资质如何?为何没人收她为徒还容许她留下?”
这球直得,曾崖差点儿噎死。心里骂了句讨嫌,面上笑眯眯:“她资质很好,大家都抢,索性都做她师傅,一人指导一句也够她受用。”
韩厉的优点:只要理由讲得通,他就不追究。
他点点头:“原来如此。”然后道,“我看律堂有很多别人对她的匿名举报,其他无中生有的且不说,怎么连弟子入门基本功她都没有完成吗?”
双阳宗的新弟子,不管入内门还是外门,有没有拜得师傅,或者拜得师傅多么地位崇高,入门的基本功,那是统一要合格完成的。完不成?哦,清退。
曾崖想到这里,多看他一眼,难道这小子是来清退扈轻的?
别人或许不敢,但韩厉绝对敢。要不然这小子不会进律堂还让律堂上下都服他。
然,韩厉只是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认真的看着曾崖,求解。
曾崖莫名憋屈,淡定说道:“她情况不一样。我正抓她扎马步。”
基本功是吧,老子从基本功里的基本功抓,看你还有什么好说!
扎马步?
韩厉震惊:“进门如此之久,连扎马步都不过关?”
想想扈轻也是自己的师妹,自己对她负有责任,于是诚心诚意的说:“师伯师叔们是不是舍不得?不然让我来教吧,我保证尽心尽力。”
曾崖脸皮直抽,让你教?然后让这终于来到的女徒弟飞走吗?
想都别想!
干脆岔开话题问探子的事。
韩厉只是说话没情商,他又不笨。反正他确定了扈轻的资质和长辈的态度,不是非得给自己揽任务,便知趣的转了话题。
等扈轻回来,两人连探子的事都说完了,扈轻见到韩厉一愣,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好,并且,打了个嗝儿。
这人,让人饱。
韩厉从来感知不到别人对他的排斥,除非你说明白。
他点点头打招呼:“扈师妹,你要不要去律堂实习?”
扈轻愣住,曾崖愣住,刚才没提这一出啊。
扈轻勉强笑笑:“以后,以后吧,我现在基本功还不过关。”
韩厉便说:“去律堂练功更好,律堂有很多刑具——”
“咳咳!”曾崖猛的咳嗽打断这个诡异的话题:“你外出任务几百年了吧,回来多跟你师傅说说话。去吧,我就不占用你时间了。”
韩厉起身,行礼,还跟扈轻告别。
扈轻嗯嗯啊啊目送他,等人飞得不见影了,她嗖的跑到曾崖身边,指着自己脑袋:“师傅,这个人——”这里是不是有问题?
曾崖瞅着她,半天,凭良心说话:“你韩师兄这个人是靠得住的。要是你和你大师兄还有他同时出门,师傅托付他比托付你大师兄更放心。”
扈轻吸吸气,懂了。原则性强,信任度高,还能打。
曾崖怕她因为韩厉的臭嘴对他有偏见,为他多解释一句:“他从小到大都这样,跟谁说话都直来直去,宗主都被他气过好多回,偏偏他不自知。他师傅都不愿意跟他一块。但其实咱心里都有数,这样的孩子好。跟你说个不能往外说的话,律堂的下一任堂主,就是他。”
扈轻信赖长辈们的眼光,都是为了双阳宗好呢,可见韩厉确实好,除了嘴上不是人。
但他又不是坏心。让人生气都没法生。
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