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乐面对着墙躺着，完全没有察觉到她过来一样。

　　直觉告诉杜京墨，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崽崽, 你吃东西噎着了吗？”看星乐状态这样，杜京墨随便猜了一个原因。

　　“没有，墨墨……”闻声，星乐才转过身来，不过还是躺着的姿势，没有起身走过来。

　　杜京墨就更加确定了，这不正常。

　　这不是星乐正常该有的状态。

　　“过来崽崽，怎么这么沮丧。”

　　“我摸摸。”杜京墨朝着星乐招手，回想自己刚刚走的时候，有没有忽略什么细节。

　　她也没有说要送它去皂成的事情啊。

　　小家伙应该不知道，它要离开基地去出差啊。

　　“墨墨，听不到妈妈的声音了。”星乐走过来，又贴着栏杆躺了下去，躺下去的时候说着。

　　这话，听得杜京墨一咯噔。

　　“我想睡觉墨墨。”星乐揣起了小手，用下巴枕着。

　　说完，小家伙就不再理会杜京墨了。

　　“睡吧，我陪着你。”杜京墨伸手放在星乐的背上，顺着摸了摸。

　　感受着星乐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不由得想，是乐多出什么事了吗。

　　平日里也没有听到星乐说听不到乐多声音的话。

　　乐多睡着的时候，不嗷嗷叫的时候，难道不就是听不见吗。

　　还是能听到呼噜声。

　　她至今不太清楚，熊猫的听力具体是怎么样的，只知道野外熊猫洞穴里幼崽的呼唤声，能把数公里外正在觅食的母熊喊回来。

　　难道对于幼崽来说，母熊的声音也时刻牵系着它吗，时刻可以听得到。

　　基地大，但也没有野外的山头大，星乐的圈舍距离乐多的圈舍，路线不到一公里，且直线距离就更近了。

　　思来想去，杜京墨决定问问秦初夏，她是乐多的主治兽医，乐多的心脏情况，没有比秦初夏更清楚的人了。

　　难道恶化到重度心衰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询问消息发出去的那瞬间，杜京墨心脏猛的一紧，像呼吸不过来一样。

　　等待秦初夏回复消息有段时间，迟迟等不到回复时，杜京墨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静静看着星乐沉睡，又过了十几分钟，杜京墨收回视线摁亮手机屏幕，得到了秦初夏的回复。

　　秦初夏：【墨墨，乐多于今日19时05分在圈舍内去世了。】

　　一条文字消息，杜京墨眼睛眨都不眨的看了好几遍，不知不觉眼眶中蓄满了泪水。

　　一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连呼吸都变得疼痛，杜京墨用手背抵住口鼻。

　　怎么这么快。

　　怎么这么快。

　　不是说轻度心衰吗，不是好好照顾还有一到三年的存活期吗。

　　这还差些日子，还不到一年啊。

　　五月份的时候，乐多状态还好着，治疗后还能和星乐见面。

　　这才十一月底，刚要步入冬天，乐多就离世了。

　　什么时候恶化的。

　　她整个夏天的时间都在产房那边，甚至没有陪星乐去见过乐多一次。

　　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由于杜京墨的呼吸声带着鼻音，笼舍里的小熊睁开了眼睛。

　　伸出小手，从栏杆缝隙里伸向杜京墨的脸颊。

　　“墨墨。”星乐发出低声来。

　　星乐还从来没有这么低声过。

　　“吵醒你了，你睡吧、睡吧。”杜京墨立刻擦掉眼泪，握住星乐伸过来的手，摸了摸星乐的脑袋，重重的安抚着。

　　“嗯！”星乐嗯着，小小一只乖乖趴着。

　　“你也回去睡吧。”星乐被摸了好一会，抬头看向她，缓缓的开口道。

　　她今天已经在这好久了。

　　它知道，她是特地陪着它的。

　　“睡一觉就好了。”星乐安慰着杜京墨。

　　妈妈说，感觉不舒服睡一觉就好了。

　　“好，崽崽。”

　　“睡一觉就好了，你睡，我等你睡着了走。”杜京墨声线很温柔的，不住的点头。

　　星乐眨了下眼睛，随后闭上眼睛，好半天都没有再睁开。

　　呼吸也重了下去。

　　杜京墨去拿了竹子过来，放在星乐趴着的栏杆旁边外的地面上，茂密的竹子一片青绿，突兀的出现在走廊里。

　　但在星乐的视角来看，睁眼看到的是安全熟悉的环境。

　　放好竹子，杜京墨离开星乐这边。

　　前往了乐多那边。

　　到的时候，兽医团队已经对乐多做完了初步检查，确认了死亡原因。

　　“慢性心衰终末期，脑部慢性缺氧，体力衰竭，嗜睡，昏迷，呼吸心跳停止。过程应无明显痛苦。”秦初夏看向已然失神的饲养员，给出结论。

　　原因知道，结论清晰，无需解剖尸检进行病理分析。

　　乐多的情况，兽医团队本身就清楚，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养了它二十三年，我希望可以安葬它。”

　　“不制成标本，不用于科研。”饲养员高可扶墙站在旁边，开口讲道。

　　“先冷藏。”

　　“明日上报领导层后，向NFGA（国家林业和草原局）提交死亡报告，按批复的方案处理遗体。”秦初夏起了身，她知道饲养员的想法，甚至和饲养员的想法是一样的。

　　但饲养员此刻是他自己的情感。

　　流程却不是这个流程。

　　她和饲养员都无法决定这件事。

　　只能先初步处理，之后走流程，基地必须得严格按照NFGA批复的方案处理遗体。

　　秦初夏看了杜京墨一眼，点了下头，没说什么，她还要去写书面报告。

　　其余兽医和饲养员一起抬遗体。

　　杜京墨看着乐多柔软的身体，毫无知觉的身体被抬走，不自觉的跟上。

　　她第一次见到熊猫去世。

　　一想到星辰以后要经历这个，杜京墨就感到害怕。

　　瞬间摇摇头，不要乱想。

　　突然，抬着乐多的饲养员腿软、晕倒在地，他身边的人下意识去扶高可，也没扶住。

　　杜京墨连忙伸手接住了乐多。

　　这场面对饲养员未免太残忍了，承受不住很正常，不亚于亲生孩子去世。

　　寿命不同，或许早就注定了，会有这样的一天。

　　抬完乐多，剩下的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守着。

　　便没有杜京墨的用处了。

　　杜京墨回了熊猫谷，本来要回家的，但还是有些放不下星乐，就去看了看。

　　刚一靠近星乐。

　　星乐就醒了。

　　“墨墨，我闻到了妈妈的气息，你去见了。”星乐伸手拨开围挡着的竹子，抬头就看向杜京墨，讲道。

　　“是。”

　　“没有痛苦很安详。”杜京墨伸手放在星乐鼻子旁边。

　　让它最后闻闻。

　　之后乐多的气息会彻底消散。

　　“你让我最后闻了妈妈一次。”星乐嗅着，试图记住这个气味。

　　妈妈的气息，好舒服啊。

　　星乐的鼻子蹭着杜京墨的手，迟迟不愿离开。

　　小熊这样，让人心软，软的一塌糊涂。

　　最后，星乐再次睡着，杜京墨把身上的气味都沾到星乐身上，让这气息伴它入眠，就当告别。

　　离开熊猫谷时俨然十一点，杜京墨速度回到枫桥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