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辞看林婴的眼神,有些不安,这时候又是一声灵力轰炸闷闷地传来,可以想见云铮云焕的处境了,如果还不快点找到他们,一旦灵力耗尽,无法打尽石墙,就注定会耗死在这阵地里!
林婴二话不说,一步迈入阵地之心瞬间续灵,她知道云氏兄弟在左辞心里的地位,她哪怕用她自己去换,也一定要将两兄弟换回安全的地方来。
白光炸裂。
“不好,林婴要逃!”四下有人乱叫,也不知道是谁,可惜他们想阻拦也已经来不及了,就在林婴消失于此地的一瞬间,无数的石墙轰隆隆落下,慌不择路的人,纷纷向东向西,向南向北的逃窜!可是墙外有墙,他们不管跑得多快,跑得多远,仍是不可避免地被切割得三人一伙,五人一群,纷纷关进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石头牢狱之中!霎时间尖声连连,恐慌四起,轰炸声音接连不断!
黑纱深吸一口风中的恐慌之气,看着左辞林婴柳乘风消失的地方,露出极其舒心的笑容,幽幽道:“良辰美景,我再来给各位仙门名士,讲一个小故事助助兴,怎么样呀?”
他的声音传遍各个角落,原来黑纱早就在大家四散分头,去找土系的时候,甩了一把纸鹤出去,此刻各个石室都能听见他的声音,同时他的纸鹤,也将各个石室里面传来的哀求、呼喊之声,传入黑纱的耳朵里,如果大家能够看到,他此刻脸上那诡异的享受至极的无声大笑,骷髅嘴巴裂到耳根,笑得前仰后合开心至极的样子,不知道还会不会,以这样哭爹喊娘的姿态去砸墙求告呢?
“蠢货。”柳乘风耳听纸鹤传出的哀嚎,忍无可忍的冷笑一声:“三言两语就都忘了黑纱是只鬼,竟还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就在林婴续灵的一瞬间,左辞柳乘风纷纷跟上,但是他们并没有如愿被传送到云氏一起,而是都站在另外一个山体内部的无人角落里。
同样一个阵,却能先后给人传送到不同的地方,这说明山体内部运行的法力场是在瞬息万变的。
林婴侧目一瞧,见左辞还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一定很生气了,她愧疚道:“你放心,黑纱一定知道他们在哪。”可是假如让她再画一个阵,能不能传送回去黑纱身边,她却心里没底了。八方通灵符看不到水下也看不进无门无窗的土墙里面,林婴忧愁道:“那位会十方通灵符的义士若在,我们必定能如虎添翼。”
说罢马上轰开石墙祭出一道符,又将符箓蓄满了灵力,符箓借力渡穿了一道道的石墙,不知会在哪一步力竭,就算找不到云氏兄弟,能够找到那位神秘高人也是好的!
左辞眼看着她在做这些无用功,却一语不发的任她施为,因为他知道林婴着急,让她胡乱使些办法,总比束手无策会好受一些。
“呵,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担心别人?”柳乘风霜色的眸子睇住她,不阴不阳地说道。
林婴一愣,正不知道他这语气是什么意思?就听左辞道:“云中君,拜托你,请别说了。”左辞打断他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竟然客客气气用了尊称?
林婴眼神在他二人之间流转:“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柳乘风马上背过身去看别处:“没有啊,不信你问左辞吧。”他竟然真的听了左辞的话不跟林婴多说!林婴马上质问:“你们俩才认识几天,你就那么听他的话!”若在往常,这句话足够把柳乘风刺激死,但是今天,他特别奇怪,回头深深的又看了林婴一眼,竟然还是忍住了没有多说一个字!
左辞舒了口气:“多谢。”同时心里更加不悦,原来林婴宁肯去问柳乘风也不会愿意好好的问自己。
林婴:“?”恰逢此刻灵符使尽,林婴不敢置信:“竟然没找到?见鬼了!你们都知道什么快点跟我说说,让我也一起想想办法!”
左辞心底赌气,心说:你不是单单来问我一个,我才不回答。
刚想到这里山体中的震动突然频繁、剧烈,明显可以感受到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仿佛都有修士正在破墙!柳乘风面色一变,随即深深看了左辞一眼。
因为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六面墙体也在向内挤压过来!
“本来还想听音辨位,”林婴站住说道,“这下全乱套了,肯定是黑纱在搞鬼,刻意害我救不过来那么多的人。”
柳乘风强忍没笑:“救人?还没发现你自身难保吗?”
这时候忽听黑纱的声音,自飘飞的纸鹤之中传来:“进阵至今,感觉如何呀?公主殿下?”
林婴道:“黑纱?你能看见云氏兄弟的位置对吗?”
左辞:“你别问他!”林婴一愣,因为左辞的语气听得出特别愤怒。忙低声解释道:“他和云氏又没仇!而且不想得罪你,也许给他钱财他就会说……”
左辞:“我不需要!”
黑纱哈哈笑了:“公主虽是好意,可惜左宗师他不领你的情呢?”
左辞切齿:“黑纱,你最好把嘴闭上!”
黑纱声音故意做出特别可惜的样子:“唉,那好吧,你放心,我知道你在怕什么,那我就先不说这个,说点别的,我给大伙讲点高兴的事,你总没意见吧?”
此时其他石室里的冲突喊叫声音,也通过纸鹤传过来一些,显然大家都很乱,生死威胁迫近,应该没人有心情听黑纱啰嗦才对。左辞道了一声:“咱们走,别理他。”便单掌轰开了一扇石墙,带着林婴朝一个方向走去,柳乘风默不作声的跟上。
刚刚迈进新的石室,就听黑纱道:“叶家一门列三顶,的确是因为走了捷径。”
林婴突然驻足,脸色倏变。
左辞柳乘风一起回头,见她眼神恍惚了一下,又马上故作镇定的样子,冲左辞尬笑了一下说道:“左辞,我太笨了,其实我跟着你,没准帮不上你的忙,还反而添乱。”
左辞紧了紧攥住她的手,坚定道:“别胡思乱想,你才没有添乱!”
林婴摇摇头,开始不停地企图挣脱左辞的钳制:“你松一松,你抓疼我了。”
左辞:“不抓紧一点总是预感你会突然不见了。林婴,你想甩开我去哪里?”
“云铮云焕等着你呢!你看我多傻,我都忘了你是驭兽师,他们身边有条狼,身处何方,一举一动,自然都在你的感应里,你很快就能救出他们的。你根本就不需要我!”可是她怎么挣都挣不脱,左辞似乎铁了心要将她绑在身上,攥住她的手腕如同钢筋铁钳一般。
“林婴,我只说一句话,你不走我也不走了,让我把你丢在这里,我做不到。”
林婴猛地推他,神色突然转厉:“你在想什么?你还没有清醒吗?现在不是你要丢下我,而是我要丢下你!
我讨厌你!我不想跟你在一起!咱们两家的仇你以为我忘了吗?你跟着我是什么目的?你纠缠我是为了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左道倾!你拿我当成傻子哄着玩耍,我也实话告诉你,要不是怕无你帮忙到不了灵山,我一早就想甩脱你了!”
“轰!”地一声,柳乘风将四面八方朝他们推挤过来的石墙,随意打塌了一扇:“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无聊的小事?”
林婴被这轰塌声惊得一颤,左辞则面无表情道:“你打错了。”说着抬掌一轰,坍塌了另外一面:“走这边。”他扯着林婴迈开大步便从废墟上面踩了过去。
第107章 隔绝时空的天伦之乐
刚走到新的石室里, 身后坍塌余留下来的残墙废土,便如同水融化在了水里一般,消失在了严丝合缝的石墙之内, 柳乘风盯着那处轻启薄唇:“土系,叠岩合一术。”
整座山里所有的人陷入阵中,都在咬牙抵抗, 也就只有柳乘风却在这个时候, 出奇地冷静了下来。他闲庭信步一般走在其中, 不管遇见什么, 都保持着欣赏的姿态。
只要想到这个地方,是父亲士昭君耗尽心血建设而成的遗作,万般滋味便涌上心头。
柳乘风是真的不着急走, 他总有一种, 父亲知道我来了,也知道我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那种奇妙预感。
只可惜……那个人活着的时候他从没耐心与他好好交流过,每次见面都是匆匆,他身上仿佛总有比陪父亲说话更重要的事情, 如今可供回忆的事件太少太少,几乎没有, 回忆起来, 那个人只剩下一种感觉:一种, 虽然他从有形变作无形, 但他并没有消失!他其实无处不在, 他在看顾着我!我行走在这山体间, 就像行走在他的掌心里一样, 他早就算准了我必将来此的奇妙感觉。
柳乘风欣赏着这里的一切, 迟来的钦佩不必说出, 晚到的叹息也只能埋在心头,他忽然有一种这里的一切,不是为别人准备,而是为了我的感觉。
这是我和他,隔着时空的一场天伦之乐。
但他突然,蹙了蹙眉,好烦这些争吵声音!一回头,就见林婴还在甩左辞的手:“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你爱去哪去哪,爱救谁救谁!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真是呱噪。
左辞被她气得心塞,尤其是柳乘风用那种眼神朝他一望,左辞更加受不了,也不知怎么就说出:“林婴啊,你放心!”
他满腹怒火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我到吐火罗找你的时候,便以魂体听说过一次了!”
林婴一怔,挣扎扭打他的动作,瞬间虚软无力地停了下来,努力遮住心头的慌,问道:“你,你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还要……”
左辞轰塌了新的石墙,也不知怎么就说出:“我并没有打算对你死缠烂打,所以你也不必急着跟我撇清关系,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这没什么的!”
——你朝死里气我,难道我不会气你吗?且看我们到底是谁更不在乎谁!
林婴用力咬住嘴唇,强力制止颤抖,然后狠狠憋气,终将梗在咽喉的抽噎死死地压了下去,没有溢出唇齿。
她此刻,心如刀割。却只看见,左辞一副并不太在乎她的样子,说道:“但是没出灵山之前,你必须要听我的话。因为我就快要被你哥哥害死了,我找不到他,就只好留你在身边预防万一。你有不同的意见可以,但我不打算听,所以就这样决定了。”
林婴看着他,艰难地从唇齿之中,吐出一句话说道:“可是跟我在一起,恐怕死得更快!”
“哦?”左辞装作很纳闷的样子揭穿道,“呵,那这么说,你想跟我分开,是怕我死了?你口是心非?你为了我好?”
林婴马上撇开脸:“别自作多情了!”
“没自作多情啊,”左辞气得脸色发青:“这在你眼里就是自作多情了?是不是没人对你好过?稍微好一点你就怕人家缠住你?还处心积虑的要跟我分开?林婴你幼稚不幼稚?其实我对谁都这样,所以领我情的人多了,少一个你又如何?”
林婴睇住他道:“左辞,你是不是疯了?”
左辞扬手打塌了新的石墙,却忘记要走过去,站在压迫将近的五面墙壁之间,看着林婴狠狠道:“我要是疯了,也是被你逼疯的!”
林婴崩溃道:“我没有想逼你!你放开我,好聚好散不行吗?”
左辞牢牢抓住她的手腕举起晃了晃,简直要把林婴的骨头捏碎了:“曾挖真心喂过狗,要不怎么能当驭兽师?”
林婴气道:“这就是你说的没想死缠烂打?”
左辞无赖道:“对呀,这当然不是死缠烂打,只要我不喜欢你了那就不是死缠烂打。”
柳乘风气得额角暴跳,忍无可忍的同时轰塌了两面墙:“再不出来把你们两个压扁挤烂,滚去阴间死缠烂打!你们俩能不能稍微尊敬一下这座山!少一点打情骂俏,认认真真的在这里渡劫!”
“谁跟他打情骂俏了?!”两个人异口同声。
——柳乘风绝倒。
黑纱幽幽道:“怎么办啊左道倾,公主殿下好像不领你的情呢!要不要老夫帮你一把呀!”
左辞注视着林婴满眼的湿润,切齿道:“黑纱,你给我闭嘴!”
他只要一看见林婴这幅要哭不哭的样子就忍不住的心软!虽然嘴上不肯说软话,内心却开始先忏悔:我今天这是怎么了?她如今这个处境,我就不能哄着她一点?
“轰”的一声,柳乘风又打塌了一堵墙:“你们到底走不走!”
却没成想这墙后面竟然连接着别的石室,里面关着两个散修,看见柳乘风和左辞立马精神一振,急急跑来跟他们汇聚一堂,老泪纵横地说道:“正在自掘坟墓呢!还以为马上就要死。”
左辞不理别人:“你又炸错了。”抬手轰塌了另外一堵,携手林婴走了出去,抓着她的力道不自觉便轻柔了些许,走路的速度也为了配合林婴故意放慢了一些。
柳乘风切齿地跟上:“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紧随人后过!”
左辞回头:“我没逼你跟着我呀!你为什么阴魂不散?”
柳乘风:“我才不是跟着你,我是跟着她!林婴你别那么看着我,我不会难为你,我要跟林宴决斗,跟你说不着,你就自求多福吧。”只要跟着林婴,早晚都能找到林宴!哪怕他登天去了,柳乘风也不信他会把这位掌上明珠遗留人间。
这时候纸鹤里传来蓝如锦激越的声音:“哈,大家别慌!我发现只要沿着一个方向,打到山体的山根,就不会再出现石墙了!这里好开阔啊……”看来他已经办到了,声音特别开朗,随即话音一转,试探道:“未央君?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黑纱:“当然。”
蓝如锦笑道:“那就好,你刚才那个故事还没讲完,你怎么不接着讲了?”
黑纱笑了:“蓝公子好兴致!我还以为没人爱听,所以就停下了。”
蓝如锦道:“这么精彩的故事,哪怕听完就死我也值了!只是刚才太忙没顾得上,现在腾出手来,坐下歇息,正好听来解闷。”
声音优哉游哉的,可以想象他摇着五火神焰扇,风度翩翩的样子。
黑纱道:“既有听众,我当然乐意讲了。”
林婴忍不住道:“诸君小心!黑纱就算生前是仙门名士,水系顶修,如今也已经硫磺火湖滚过一番,早变做一只咒怨为骨恨做魂的鬼怪了!别听他编的故事!也别拿他当成从前的未央君!”
黑纱幽幽道:“公主在怕什么?我这故事还没等说,你怎就知道我是编的?”
又有不知名者接腔道:“别打岔了,老子苦修一辈子,哪怕临死之前知道一下登顶的捷径,我也可以瞑目了!叶老快点接着说!就算你是编的我也信!”
黑纱就像一位温柔的长者,幽幽笑道:“好啊,这件事情其实也不算秘密,大荒书里面早有记载,仙京玉人族,可还有人记得吗?”
林婴眼睛一闭。
——“记得记得!”
——“这我怎么敢忘?大荒书上的内容,都是背下来要考的!仙京玉人族是上古仙族,是七神之中,归属于乐羡上神的那一支。”
左辞知道,乐羡上神的神牌,已经在上次宝林胜境之中,被林隐鹿摘取到了。这可以说成,他是这位神明的转世,也可以说成,他与这位神明因为投缘投契而互相选择,成为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