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辞越听越糊涂:“乾阳上神的传记我看过,他的确可以御兽,我也可以,但我自己多大本事自己心里有数,你说我是神明转世,我万万不能相信。”神明最起码可以呼风唤雨的吧?怎么这风雨非但不听他的指挥,反而还围绕着他成日跟他过不去呢?这实在说不过去。
仙娥幽幽叹了口气:“这永冻之咒,全是因为上神你受到了天地的诅咒,才惨遭此下场,这是教训,是为了让你悔过自新。”
左辞一听,立即表态:“只要能解开此咒,让我干什么都行!更别说悔过自新了,你都知道些什么?快快说与我听。”
仙娥眉心幽怨道:“长乐补天力竭之后,沉睡了很长很长时间,地面逐渐混乱失序,人类饱受妖兽亡灵的威胁,你经常挺身而出,主持正义,守护一方,声名逐渐远播很受信服,有了威望,甚至还有了香火,但谁也没有想到,某天长乐上神竟会突然点你飞升天界,赐给你神明才有的法力和权柄,一时之间,你是被全地之上万众瞩目的荣耀归属,你是破天荒第一个飞升为神的凡人,你可知道这在当时意味着什么?”
左辞怔怔地听着,不自觉便脱口道:“我是这样成为神明的?”
“是的,你不仅成为了神明,还是最风光无限的神明,甚至一时之间,你的神庙遍地开花,香火更盛,世人都说,求你比求长乐还要有用,但在你之后,好多人都想成为神明,他们使尽了花招,或者向你取经,或者另辟蹊径,而长乐,又是一位心软的神。”
“心软的神?”
“她是一位,可以轻易就被打动的神,她陆陆续续,又点了六位神明,分别给了他们不同程度的力量。”
“这就是七神的由来?”
“是的。”
“然后就发生了大荒经上的,七神之乱?”左辞失声。
“没错,谁也不清楚为何神明之间非要分出个高低次序来,慢慢的互相动起了刀兵,从神明到百姓,没有一处不在打仗,你是第一个飞升的神首,长乐赐给你的力量也是最为强悍,单打独斗你不输任何人,可他们一旦联手你又不敌,战争便这样焦灼无解,打得日月无辉,天塌地陷。”
“那长乐上神何在?她为何不出来管管?”左辞急道。
春篱一怔,蹙眉幽怨:“这句话,前世你便已经亲自飞上仙京,质问过长乐上神了。”
左辞……
“你逼她收回当初赐下的力量,将不堪不配者打回凡尘,可是,长乐却说,她所赐下每一份力量都有充足的理由,她想给那些不甘命运的人一个挣扎的机会,并不忍心就这样收回,因为不论灭掉哪一位神,都会连带着他们背后的全族共同陨落,这让她于心不忍。你便要求她给你更多的力量,让你去建立秩序,可她已经将全部的力量分给了你们,再无力量给你,更无力去制衡任何一人了,你万般不信,挑战她,想要逼她使出神明的力量,可是最后,却杀死了她。”
“她是神明,怎么会死?”左辞惊问。
“她死后,又复活了,只是看起来比从前虚弱。你愧疚向她赔罪,她也原谅了你,可是,你又问她,如何才能彻底杀死神明?”
左辞一阵窒息。
“你带她看遍了饱受战乱之苦的人世间,她很抱歉,也承认自己有罪,分给你们的力量的时候,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便告诉了你诛神之法。”
左辞:“她是不是太好说话了,就不怕我连她也杀,取而代之吗?”
“她本来不怕的。”春篱道:“因为一个神明只有看护好了自己的子民才有立存的根本,子民的香火就像灯油,油尽的时候,神明便会熄灭了。”
“要想彻底杀掉一位神,就要先诛尽他的子民?”
“正是如此。”
“那我……”
“你陆续灭尽了其他的神明,最后只剩乐羡上神,是你打不死也杀不掉的,他无论破裂成什么样,都会在灰烬中得到重生,缕缕不绝,没有尽头,你从厌烦至极,渐渐到被他逼得发疯,后来,你再次绑来了长乐上神,质问她乐羡不灭的秘密。”
“我……绑了上神?这是真的吗?你没有诓我?”
“你并没有直接绑,是因为她总是躲着你不见,你无奈之下才绑了她。”
“可即便这样,也太过分了!”左辞汗颜。
“的确过分。”春篱叹息道:“可惜当时,已经没有人能劝得动你了。”
左辞叹息:“那我问出想要的了?”
“她告诉你,你杀不掉乐羡上神,是因为他在世上还存在一个信徒,那位信徒,正是长乐本身。”
“什么?”左辞失声:“她是始神,她还需要信仰?”
春篱:“就算需要信仰,为何非要去信那位乐羡上神呢?”
“是啊,为什么?”
“乐羡上神不知为何,自有被长乐偏爱的地方,你杀不掉他,战争便无休无止,因为那时候,这世界只需要一位神明才会永保太平,成为了全地之上所有生灵的共识。”
左忌:“那最后,是不是长乐和乐羡联手?我输了,所以遭受他们的诅咒?”
“恰恰相反,你赢了。”
“我?”
“你杀死了长乐,又杀死了乐羡,我们和你,都以为长乐会像上次一样复活,可惜,她并没有。”
左辞整个人都惊呆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之前你每次杀死乐羡,都是长乐吸取了他所遭受的创伤才会令他复原,她本就虚弱已极,那次见到的她,就真的谨剩最后一点点生命之火了。她最后,问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打了。”
“可是你说,你给我力量的时候,就该知道我必要用这力量造福万民。做了这事,天大的罪孽豁出去我一个人承担,总比世上纷争不断要好。”
“后来,长乐闭上眼睛,□□化为泥尘,而你也因为触犯了弑神重罪,天劫和诅咒频频落下,直至七地尽毁。现今转生成人,自然有了该你赎清的罪孽。所以今日的每一场风雨,都是因你前世诛神灭世而来。”
左辞:“……”他惊得微退了半步,联想起千年来的雪霜,声音都颤抖起来:“我……既然如此,何不只惩罚我一个?为何要牵连整个北境,他们何辜?”
春璃的双眼之中似乎盈盈有泪,叹息一声:“因为您犯下的罪孽,也是为了我们啊!您至高无上的时候邀我们同享尊荣,您跌落尘埃泥灰里,自然也要陪您一起脏污。所以无论是个多大的罪孽,大荒和我们,与您同担就是了。”
那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入耳的一瞬间,犹如一缕阳光刺破陌生的外貌照亮了彼此熟悉的灵魂,他完全能够确认,她和草原上所有的人一样可爱可亲。
一瞬之间,泪湿眼眶。
“姑娘,我……我何德何能!”一想到草原上所有的苦楚都是他一手造成,左辞心如刀割。
“主上,我跟您说这些,是为了告诉您,事已至此,您只需向前看,永远无需为往事自责。”她浑身都是坦诚的温柔色:
“何况咱们当初打仗,不是为了做王掌权,也不是为了唯我独尊,只是为了彻底消除所有的分歧和战争,还天下一个安宁。早在入场之前就已经笃定发誓,成王败寇皆是命,不能怨恨不能悔,便有今日,也不怪你的。”
左辞长长叹息一声,谁曾想竟连当初的神明都望不到:在战争的尽头,在消灭了所有敌人之后,终究没有换来他想要的安宁!
“谁又能够想到,这个错误引来天道震怒,他于看不见摸不着的至高处伸手,亲自毁去了大荒,降下天劫将你打落人间,又给咱们的属地增添了诅咒,使得曾经五谷丰登的大荒,变成了只长野草不长树木的地方,一千年不开花,一千年不结果。”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里,无论种下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冬天太漫长了,没有谁能熬得过。春天短暂得使雪都来不及化净,倏忽便到了夏天,夏天也只能热上十几天吧?豆苗长了半腰刚要开花的时候,一场秋霜便猝不及防的打落下来,子民们总是无论如何储存也积攒不到足够的粮食……
原来竟是,天要绝我?
“主上的辛苦,我们无一不是看在眼里的,莫说那些以命许你的子民,单说兽灵忠于你,所以你在的地方总是六畜兴旺,百禽繁衍不息。可其实他们也怕极了这里的冬天,多少灵物不等长大,便成了冻死骨,盘中餐,但是他们心甘情愿,因为供养你的子民,就等于为你这个陨落的神明续命。
同样的道理,有你庇护,子民和兽灵才会更好。没有神明眷顾的土地只能任由邪魔遍地横行,吞吃人命,所以我的主上,北境遍地都在指望着你,求你再艰辛,也要继续做我们的神明!”
春璃说着在他面前跪拜下来,而左辞,险些不敢承受了她这一拜。他知道这里面有多大的重担等着他去背负,也知道他不能退缩,只有此路一条。
半晌,他苍凉着声音问道:“告诉我,如何才能赎清前过,解开诅咒。”就是让他献出自己的命!被千刀万剐了!也好过整个北境跟他一起活不好,死不成的活受罪!
春篱道:“奴婢也想知道,可是奴婢不知道啊!很多藏于您内心的事情,还需您自己找到神牌,破开封印,恢复仙体的时候,您不仅会赢回乾阳的神力,也会承得他全部的记忆!此咒何解,定有契约,届时必会清晰明了。”
左辞心急如焚,嘴里喃喃道:“神牌……寻找神牌……唤醒神识破解封印,就可以清晰明了?”
“主上,奴婢还知道,死后复生的神明不止有你,其他的神明也落于地面,泯然众人了。但你们在地早晚都是人杰,力量也正在被慢慢的唤醒,稍晚一步就是地位逆换武力倾轧!
此次宝林胜境,不知道谁会脱颖而出,还盼主上小心的同时,快些找到神牌,以便自保。等恢复了神识,再想方设法寻到长乐上神,求得原谅,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既然对不起她,那获得原谅应该总是没错的!”
左辞点点头,起身便要走,春璃拉住他,非要他喝了那杯茶,怕他挺不过去,只说:“从神陨落成人,万一再去做鬼,那么整个大荒便都要给你陪葬了,万灵也再无所继,永生永世都只会活在人类的迫害之下,所以主上一定保重身体,还要记得我说的话,要一直走,不能停,你每休息一天,此路便会延长三天。”
左辞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没有看见身后那位仙娥,正望着他的背影落下一滴泪,随即,魂飞魄散。
过去六年零九个月的时候,他果真走出了无尽,先是到达一片灵气极其充沛的森林,随即遇到了一间神庙,建筑风格十分古朴,这让左辞产生了一种,这里便是传说之中那神仙居所的预感,他迫不及待的闯进去,然而,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左辞四下看了一圈,一切都干净整洁,纤尘不染,这里应该有人居住,可为何不与我相见呢?这时候他忽然察觉,这个庙宇虽壮丽,但似乎缺了点什么?
是最中心的神像!
他两步冲到神台前,抚摸着那里空荡荡的位置,随即,神座上浮现出好多画面来,寂然无声的世界变得众生嘈杂,如置身幻境。可是没等他看清楚,捕捉到,那些画面便灵光涣散,消失无踪了!手下的事物仅变成普通的桌案,身处的地方也仍是那个无人的庙宇!
左辞疯了:“这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不是神牌?!有人吗!苏水镜你在不在!长乐上神,你在不在!”他放声大喊,许久不说话,自己听见自己的声音都觉得陌生,然而,回应他的除了他自己的回声,还哪有第二个声音?
受够了!
他真的受够了!
“如果我有罪就让我死在这里!为何如此愚弄!”他说着暴躁地一掌打塌了神台,然而随即,七零八落的木头又就地浮起,被灵光拼凑粘合,须臾之间便复原如初。
哪怕一道轻浅的痕迹也不曾留下。
左辞心头微惊,知道此地一定有神灵,马上跪拜下来:“弃子左辞,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祈求原谅,只求始神念在北境无辜子民与兽灵的份上,为我指一条明路。”
没人回答他。
“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您怎能因我一人之过,惩罚众多无辜?”
依然毫无响应。
“起码,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他声音渐低,“如果此罪难赎,那就生生世世去赎,债务总会越还越少,我愿意为牛为马,任他骑乘打骂,只要能减轻北境的苦楚,她让我干什么都行,她打我左脸我绝对不给她右脸,她让我往东我绝对不会朝西,她让我打狗我绝对不会骂鸡……”
不知道神明是不是听不下去了,随即一块木牌凭空跌落,被左辞轻轻的接在手中。
“这、这是神牌吗!”他站起身来,反复看着那片无字的木牌,心底更急:“不是说得到神牌就能与苏水镜对话吗?如果不能的话,我千辛万苦要这神牌有何用啊!”
倏忽间充盈的灵气灌满了内息!体内宛如巨龙摆尾鲲鹏振翅,周身散发出一片极盛的灵光,灵力以自己呼吸可见的速度汹涌爆增!
左辞整个人都怔住了,他既高兴,又时时刻刻都在害怕这力量撑爆了他的内丹,可很快,汹涌的灵力平息下来,有个声音响自颅内:
“千年惩期未至,今番你我本无缘相见,是狐仙一族令你饮下了她所有的修行,并且贡献了全族的来世换得此缘,如今赐还你一半神力,待时机成熟,神牌自会引你归位。”
什么?此番机缘竟然是狐仙一族用修行和来世为他换得,他感觉身上的担子重于千金,更觉万万不能辜负了:“你是谁?长乐还是苏水镜?请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如何能够解救我的臣民?”然而神明再也没有其他答复,寂然无声之中,眼前的一切都在不停的淡化……
第77章 旖旎
左辞躺在黑暗中, 忽觉得身上一暖。有绵软的被子正覆盖上来,是林婴。
他闭着眼睛猛抓住林婴的手腕用力一扯,任其整个人跌撞到怀中抱实, 林婴似乎因为惊吓而溢出一丝轻呼,随即身体向后退缩,左辞哪容她走?他大胆妄为翻身缠上, 旋即, 将人压在身底, 密密匝匝地吻了下来。
他早就想好, 如果这夜林婴始终远离她,她不动,他也不动。
但如果她有意无意的靠拢过来, 可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唔唔……”林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天地一片浓黑,在辨不清五官的境地里,仿佛所有的顾及都消失了,他甚至错觉就连身下的林婴也是半推半就, 只用双手撑了他几下便不再反抗,任由他撬开贝齿, 浅吮深尝。
她的唇莹润香甜, 诱人上瘾, 他早就已经想要她很久了, 每次看见她都想抱过来揉一揉, 咬一咬, 却只能苦苦克制, 苦苦地规束着自己, 欲望在反复压抑之中非但没曾消磨, 反却渴盼更甚,今夜他终于失控了。
这种失控并没有让他惊慌,反而全是终于如愿以偿的踏实,他像是早有预料,迟早会有这么一刻似的。蓄谋已久又暗怀期待,终于将这游离许久的人踏踏实实的按在怀里面了,他现在只恨不得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这上面,激烈的情热催人纠缠,炽烈的亲吻像狂风暴雨一般,突然袭来打乱一切,让人措手不及慌忙招架。
香津浓滑在缠绕的唇舌间互融互汇,林婴脑海一片空白,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在黑暗中闭上眼睛,仿佛理所当然的索取着来自他的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魂体时候曾以他的阳气为食,回到了肉身也怎么都压抑不住这隐隐的渴盼,她喜欢他吻她时候这种眩晕的幸福感,并且还深刻的体会到,没有这种事情时,她虽然照吃照睡照常呼吸,却总像植物缺了光照或者雨水,虽然勉强能活,但总是长不大长不好,随时都快枯萎。
她必须要尽可能更多地得到他的爱抚滋润才可以活得健康快乐,枝叶扶疏,不知不觉,僵硬的身体趋向柔软,抵在他胸前企图保持距离的双手,也服从了本能改为拥抱住他,她好喜欢这种被心上人,高大可靠的身躯完全覆盖压制的感觉,她想得到他,也想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她想抱着他,紧些,再紧一些!恨不得两个人能纠缠成一个人才好,他们缠在一起紧咬不分,在被子里滚来滚去,都在疯狂的冲对方纠缠索要,唇舌交缠,乱摸乱吻,不罢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