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要这样说:“我什么都会听你的。”
林玖对这种胡说八道感到愤怒。
要恨恨地说一句“别进来”都被堵住,抗议呜呜嗯嗯的破碎。实在是太折磨人的重新进入,一点点浅层的磨探,还不如一口气——
她的呼吸几乎停滞。
多奇怪,身体这时候的条件反射竟然是想拥抱,免得他再出去,她要凭白多经历一次这样的痛感。
“你想要我做什么?”察觉到她在发抖,闻佑低伏在她耳边,声音低哑,“哪里喜欢,一定要出声告诉我……”
才不会要他如愿。
林玖颤巍巍地闭眼,咬着唇不出声,她不允许今晚留下快乐的回忆,现在既然她想起一切,到早上,这间房子里的活人,当然只会剩下一个。
袖管里黄符的质感太粗糙,她只觉得小臂要被磨红,还好有毛衣遮住。也因为房间里其他声音太大,这点纸的摩擦声便成功潜藏,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哪里都不舒服吗?”闻佑直起身,松开扣住她的限制——反正她底下这样被焊住,怎样都分不开。
他拨开唇瓣去看,已经变成小小的丰腴。但这些也许都不能成为她在沉迷的佐证,要做得更好。
“要喝水吗?”
林玖发丝满是湿意,眼涣散地睁开,怕不是全身的水分都快要流干,否则她也不能这么没骨气地点点头,就这样放自己的声音出来。
床头柜上就有水杯。
撑起腰坐起时,角度的变化几乎让她抖得更厉害。她转脸去看,闻佑便无害地微笑。
水咕噜咕噜地进入咽喉,林玖还有余力注意着袖子里的黄符,小腹上的形状。
见底的水杯从床沿滚了下去。
闻佑的体温还在不断上升,灼热得像刚烧红的刀具,急急地需要浸水淬火。她也许会被这温度融化也说不定。
毫无章法的顶吻,不接吻时脸又动物样地去嗅她,闻闻亲亲,毛衣领早被松扯到撕破形,从脖颈凸出的血管吻到锁骨,亲得一串的红。
可每次她抬眼过去,上面人都是一副含着泪的可怜模样,眼角耷拉,好像受委屈的人是他。
就当是一夜情。
林玖颇有些自暴自弃地想,才心安理得的找好理由,谁知道下一秒耳垂就被热气丝丝地吹,吐息温柔,但还是吓她一跳:“刚刚,在说什么?”
第52章 红绳尾
“在……”林玖慌里慌张地捂住脸,眼睛疯狂地眨。因为决定不再咬唇,牙齿放松,心里话才无意识地涌出来,怎么能怪她。
她“在”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理由,唇刚张开,便被闻佑的手心捂住。
“唔……?”
“我听到了。”闻佑笑笑,指尖摩挲她饱满的唇瓣,实在亲昵的动作,眼瞳却暗暗的黑,“所以过了今晚,我就不能这样对你了吗?”
他从前绕在手腕上的红绳不知从何时散了,细长的鲜艳一条,现在垂耷在她的锁骨上,跟着他手指的频率,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轻柔到几乎没有的力度,她那处皮肤还是酥酥麻麻地起一阵战栗,舌头梗在口腔里,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那你又为什么答应我进来,只是可怜我吗?决定好要可怜我,就一直可怜到底,不行吗?到你没办法离开我,到我们共白头……”
做论迹不论心的君子,说情话时是深爱,推他离开是喜欢。装聋作哑,做快乐事。
林玖潮热的呼吸打在他的指腹上,眼却漉漉地瞥向一边,她没有他高明的欺瞒演技,眉眼闪烁躲避,甚至连虚假承诺也不肯开口了。
“看着我。”他迫使她视线迎过来,腰动着,“舌头伸出来,不想说话,我们可以多做。”
被亲得可怜的唇却死死咬着牙,她的心成为身上最硬的一块骨头,好像完全不沉溺于情/欲。即使纠缠着并不让他离开。
“记忆恢复后,连接吻也不承认喜欢了。”闻佑唇笑着,说话时艳红的舌一隐一隐,“还想起什么?想起你曾经答应过我,永远不分开,即使别人怎么说——”
他很快宁愿林玖不张开口。
“天师和鬼,本身就是互斥的。”林玖抬手去推,唯恐自己真的被顶撞成软骨头,一字一句地否认道,“我怎么能相信,有天你不会杀了我?你难道没有想杀掉我的时刻?”
闻佑微怔,不再凑近求吻,只是慢慢地,从她身上抽开。
“啵”的一声。
林玖以为他要做什么再次没底的把戏,屏住呼吸地去等,以免自己不小心将尖叫逸散出口,可等了几秒,等来的却是极冰凉的顶端,冷得她瞬间要蜷缩后退。
佐证她的想法似的,闻佑手扳住她的大腿,掌心发冷,才撤去不久的滚烫体温好像一场幻梦。他俯着极苍白的一张脸,红眼珠滟滟而冷,骇人恶鬼模样般地看她。
他换回了鬼身。
林玖这才真的慌张,手按住地不要他继续:“你疯了!人和鬼不能——!”
“哦、哦?”闻佑单手抓握她两只手腕,发丝也多轻快地扬着,“不愿意吗?可是这样你就能摆脱我啊。”
他在践行原则,不能快乐地在一起,那就死在她身上,好不让她以后像忘记任何人一样,多轻松地淡化他。
“你不是希望我死掉的吗。”
林玖要摇头,又眼睁睁看着长袖在一点点滑落,贴在手腕上的黄符纸便露出大半,宣判她所说的话全是虚情假意。
闻佑剥下符纸,捏在指尖,注视婚礼请柬一样重新笑得甜蜜,话也旖旎到如同他们从来是最亲密的恋人:“亲爱的,我怎么舍得让你为难呢。”
黄符就被他摁在心脏的位置上。
衣冠整齐,那处位置却火烧样的迅速灼殆,黑烟瞬间喷涌而出,闻佑的轮廓在之中失真,鬼魅的一团。
假的、假的……这就是张最普通的黄符,哪有那么大的威力!林玖硬心肠地等,也许过去一秒,但漫长到她能听清闻佑皮肉被烫开的声音,无限放大地响在耳边。
他真的会这么死掉,不算死在她身上,只是简单地死在她面前。
要回归正常,就现在,杀掉他。
让宋曼青可以无负担的从阴阳眼解脱,让闻远意一脉正大光明,再没有养育鬼胎的道德低点,不受别人指摘。
宋曼青说过,她出生的意义仅限于此,这点事也无法做好的话,就这样吧。
要确认闻佑的状态,保证他彻底死亡,林玖这样想着,手驱散着拨开黑雾。
闻佑跪坐着,望进去是毫无求生欲望的一双眼,白骨可见的胸腔。符咒当然没那么强的效力,架不住他求死的一颗心。
林玖脑海里仍旧是她该完成的使命,抱歉、抱歉,我不能……
可闻佑虚弱地微笑起来。
林玖奇怪他的笑容,手要蜷着后退,手心却被什么硌了一下,她低头,看见被扯破的黄符。
撕得太急,裂开的缝隙实在不美观,皱缩在她手里,无措样。
另半张黄符还挂在闻佑的胸膛上,空荡荡的,“为什么不使用鬼的自愈能力?”她这样见惯心脏的人却不敢去看,甚至她的心脏也被纠紧,难受到呼吸不畅。
“我不是警告过你吗,等等,等到明天、以后……难道我没有说过人鬼不能善终,我们不如好聚好散吗?”
闻佑头埋进她的颈窝,声音微弱,偏偏眼尾高翘着,赌赢后才有的弧度。
“杀掉我吧。”
**
闻佑死了。
死在早晨七点。
接到闻远意电话时,宋曼青正盯着镜中的红眼瞳,神情专注,对趴在地板上蠢蠢欲动的小鬼视若无睹。
“恭喜。”她难得说话如此真心,腿翘着,“这次,是有用的死亡吧?你们那边有什么反应么?”
对面沉默几秒,不如打进电话的急迫,好半响才挤出一句:“……有。”
宋曼青彻底放松下来。
有反应的死亡,代表她的阴阳眼终于可以被剥去,“所以我的诅咒什么时候生效?”她问着,恨不得手代替性的去剜眼珠,语气漫不经心,“不应该是他死掉的一瞬间吗?”
闻远意格外惶惶地发声,好像承受不了发生事情的重大打击:“是、是吧……”
难道他在为闻佑死去而伤心?宋曼青想一想就要发笑,奇怪,早早决定闻佑和林玖同样的工具属性,现在闻远意假模假样地哭一哭,她难道要陪同一起,装作惋惜。
“你也不要太伤心。”索性同盟做到底,宋曼青佯装一点安慰语调,“林玖也活不了多久,我很能感同身受你的难过。”
“……难过?”闻远意像才找回声带,“他死了,我们这一族的所有阴阳眼都在失效……宋曼青,你的眼睛还好吗?”
宋曼青惊骇地站起,双眼定在镜中,红眼珠,她还是红眼珠,多少天师羡慕不来的深红。
并且……
好像有愈深的趋势。
处境颠倒后才是他们的愿望,怎么会错乱成这个模样。小鬼再也控制不住地扑过去,转瞬,便被宋曼青捏爆。
闻远意偷来的能力,现在成倍地强加在她身上,他想要的,她不想要的,全乱了。
宋曼青马上想到要给林玖打电话,质问她哪里出了错,该让恶鬼对她恨之入骨,这点事也做不好,背负期待。
林玖。
电话。
宋曼青握住手机,电话,她要给谁打电话?
记忆丧失的进程快到无法想象,她才想起一点,又遗失掉另一些,工具、患者、林卿海的孩子……
那张年幼的,胆怯说着红眼睛是最漂亮的脸,最后停在“陌生人”的定义上,被彻底清除出宋曼青的大脑。
**
急景凋年的一场雪,匆匆又匆匆。
远山市没什么新消息,闻佑全族人的眼瞳变成最平庸的浅粉,淡得几乎看不出来,却又有留一点重做天师的希望。来拜访的所有人拍拍闻远意的肩膀,劝解着,实际上所有人心知肚明,他们永无再起的日子。
走时,他们也奇怪,明明是第一次安慰,为什么拍肩的动作做得如此似曾相识。
真是无妄之灾啊。他们这么谈论着。莫名其妙的,上天就收回他们成为天师的命脉。
宋曼青也跟在人群里着听,眉却皱着,奇怪自己竟然和这种人打过交道,明明,天师和鬼,统统都是她最厌烦的存在。
聚会结束时,她开车回家,停在路口等绿灯,顺手打开车窗,扔一扔嚎叫了一路的恶鬼。
余光里,她看见一个茫然站着的红围巾,黑眼珠,脸素白。漂亮是漂亮,但跟她毫无关系,视线怎么会突然地在她身上停留这么久。
宋曼青升回车窗。
林玖几乎是怀着同样的心情侧开脸,万分懊恼自己的不礼貌,怎么盯着别人的车看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