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里掺杂的笑意太明显，林玖半恼怒地要推开，又顾及火尖会不会烧到他，僵持下，手臂竟然显得要拥抱一样。

　　男鬼显然不会察觉不到她的姿势，勾着唇，抬手撑着她的胳膊：“又不会烧到我，又能避开木头，林医生好厉害。”

　　林医生牙要咬碎了。

　　“嘘。”男鬼突然说。

　　她放轻呼吸，十二万分紧张的仔细听。走廊里的脚步声闷着声，断断续续，像在按顺序检查每间房。

　　“门外是什么人？”林玖小声问。

　　男鬼“唔”了声，补充定语，“无关紧要的人。”

　　林玖冷哼，早先在那条黑巷子里，这鬼就用这个说法搪塞过她，现在还不是和她一样被困在这里。

　　“我们还要找棺材，总不能一直躲起来。”她有理有据的分析，“这样，你把他引开，我偷偷去找棺材……”

　　男鬼直起身，朝她微微挑眉：“分头行动？”

　　林玖点头，丝毫没觉得有任何不妥：“你现在和他对上，大概率是五五开。等我找到棺材，你就可以元气大增，正好拿下。”

　　“好有道理。”男鬼看着她好一会儿，忽然又笑起来，“我去试试。”

　　他已经侧身打开衣柜门，光跟着迈出去的大衣下摆向房间里逸漏。林玖松懈下来，跟着挪步远离柜壁，放松手脚的站在衣柜中央。

　　谁知道彻底离开的男鬼突然地又转了身，毫无预兆地抱住她，力道不大，但或许是姿势太方便，竟然就这么揽着腰，将她整个人扣进了怀里。

　　好不讲理，林玖僵住好几秒。

　　这鬼以前来拥抱时，好歹还会拿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她一会儿，做个铺垫，总之一定是他做得太突然，她才动弹不得，没能第一时间推开他。

　　等想起来时，男鬼已经放开她，笑意吟吟地退后一步：“告别前的拥抱。”

　　这话说得好像遗言，林玖仿佛能看到自己的性命也跟着岌岌可危，毕竟生死一体，她唰得下攥住男鬼要离开的袖子，满目真诚：“主要是引开，你不要硬撑。”

　　“好。”男鬼垂眸扫了眼两人相连的地方，收起笑，一副认真的神色，“在离开之前，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大概很难回答。”

　　有多难回答？林玖被吊得好奇和紧张并存，甚至默许了男鬼再次倾身过来，在她的耳边轻声咬字：“脸好红，你也过敏了吗？”

　　简直是胡说八道！

　　林玖眼眸猝然睁大，推人离开的动作做得不假思索，“我这是缺氧憋的！”

　　对面鬼连着退后几步，却心情很好的笑起来。

　　林玖反应两秒，意识到自己竟然直接承认了这顶扣上来的帽子，但还未再想出词来辩驳，男鬼便直接消失在原地，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干净。

　　非常不讲理。

　　走廊里传出哐啷一阵响，毁天灭地的架势。林玖贴在门边耐心听了会儿，直到没声音，才小心推开门。

　　手心里的火此刻成了唯一的光源，她扶着墙走两步，差点被脚下东西绊倒。凑近看，竟然是一楼大厅里的单人沙发，也不知道是怎么扔上来的。

　　林玖和沙发无言对望几秒，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计策。

　　这么个漆黑的垃圾场，恐怕在棺材找到前，自己已经可以入土为安，死者为大了。

　　她这样忧愁地想着，又站起身摸索着往前走，但脚下又踉跄着踩到什么，直冲着她脑袋来。

　　下意识的，她抬手去接，正好是掌心还滋滋冒着火的那只手。

　　手里的东西很快便烧起来，尽管烧得快，但林玖还是认出来——这竟然是那个被男鬼随手放的铁锹。

　　和那日的鬼车一样，明明摸着是硬的实物，烧着却和纸的触感别无二致，灰尘漫扬。

　　林玖目光闪了闪，终于想起，这地方和她外婆家细节相差这么大，只可能是栋精心设计的鬼宅……纸扎成的那种。

　　她不再藏着火，狠下心来，直接将手按上墙壁。

　　**

　　阴沉、潮湿、暴雨，种种因素，丝毫没影响这座旧宅的火势滔天。

　　来时路上的巷子这时昏暗异常，男鬼站在巷尾，平静望着正燃烧的房子，眸色淡淡，几乎要和夜景融为一体。

　　他手里捏着封薄薄的信封，已经被拆过，白色的信纸露出一小截在外边，黑字在暗夜里显得隐晦不清。

　　“林玖惯会伪装，又擅长说情话。你利用她复活自己可以，但切记不能动心沉沦。”

　　没必要的劝诫。

　　男鬼将信封揉成一团。

　　他不会上一个骗子的第二次当，也不会给她机会继续行骗。

　　既然怕黑怕鬼，当年又为什么牵起他的手，哄骗说什么永远，又禁锢他在白玉里，无视他这么多年？

　　没关系的，林玖。

　　他感应到囚住他的棺材盖正在颤动，便朝着已经坍塌大片的旧宅里走去。

　　我原谅一个将死之人。

第14章 优等生

　　当整座古宅彻底坍塌燃烧成一副棺材时，林玖已经从震惊中抽离，能很心平气和地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

　　雨停了。

　　她手心里的火烧了十几间房，这会儿终于油尽灯枯的熄灭，将最后一丝余温散在潮湿的夜里。

　　月光下，视线并不受多少阻碍。

　　棺材黑漆漆暗沉沉，看着便重，好在上面没有蛛网灰尘。

　　打开便知道里面有什么了。

　　林玖搭住棺材板的边檐，只先用五分力尝试着推了推，几秒过去，棺材板纹丝未动。

　　果然到最后，一定得靠她出卖力气。

　　身上没觉得哪里痛，说明男鬼那边暂时没出什么问题，“引开”计策执行得很好。但也有可能，他下一秒便会被厉鬼穿心，连带着她一起升天。

　　林玖没再犹豫，深呼吸一口，握住棺材板，用尽全身力气猛得一推。

　　呲啦——

　　棺材板像沾了润滑油一样顺畅地滑到地上，林玖来不及收力，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朝前倾，尽管她已经看到棺材里倒躺着具蒙面尸体，奈何惯性使然，手还是不听使唤地按了上去。

　　直冲着底下人胸肌的位置。

　　触感柔软，林玖只惊慌刹那，很快皱起眉，不对劲，这尸体胸肌怎么是软的？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尸体被张皮革面具遮住半张脸，露出的一双桃花眼紧闭，或许是视线颠倒的原因，眉眼有些许陌生，但并不影响她认出这就是那位男鬼。

　　林玖思考片刻，没有移开手，反而用力捏了捏，边捏边判断，这具没有温度的尸体是死了有多久。

　　她表情坦坦荡荡，一副只为科学探究的医学生表情。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底下躺着的这位平时也没少抱她，一抱还一捏，也很正常。

　　似乎学校里的知识适用不到超自然现象，触感无不告诉她，底下这人似乎还活着。

　　实践出真知。

　　她的手指移动到尸体颈侧的脉搏位置，正准备屏息静静感受，一道分外熟悉的声音突然背后叫住她，声音懒懒：“你在做什么？”

　　林玖闻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她还未疑惑多久，便突然感觉到搭在尸体胸膛上的手腕被攥住，接着便是天旋地转的一拉——她被扯进棺材里，膝盖踉跄着搭在棺材边，头摔在她刚刚摸过的部位上，好不狼狈。

　　“摸得开心吗？”棺材里面那位半抱住她。

　　声音是同一道，于是林玖放心地仰头去看，男鬼已经扯了脸上面具，正意味不明地也回望过去。

　　“你把门外的东西解决了？”

　　“当然。”

　　林玖长舒一口气，扶着棺材边就要起来，腰却被用手臂挟持住不能离开。

　　绑匪声音带着笑：“林医生，你好像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我见过最好摸的。”林玖实事求是地说。

　　“哦？”男鬼语气没什么变化，听着像还在微笑，“你还摸过其他人的？”

　　“是啊。”林玖丝毫没觉察背后的视线陡然一凉，只是回想起医学院的日子，禁不住地惆怅，“解剖过不少。”

　　腰上的禁锢悄悄松了开。

　　林玖顺势跳出棺材，不过只是转了个身的功夫，男鬼已经提着棺材板重新盖上棺材，接着人又直接坐在空棺材上，拍拍他旁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不吉利。”林玖拒绝。

　　“你刚刚才和鬼有过亲密行为。”男鬼笑意吟吟。

　　这种事当然要假装没发生过。

　　林玖咳了声，人配合的过去站着，不过没坐下，扶着棺材板斟酌口气：“所以你要我打开棺材，是为了什么？”

　　这似乎是个不怎么恰当的问题，男鬼的眸色瞬间暗下去，像想起了极糟糕的回忆。

　　他勾着唇靠近林玖，一副真心感谢的模样：“当然是请你帮忙复活我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推他进去，当然也只有她能打开。男鬼望着她变得犹豫紧张的神色，贴身更加靠近，多狡猾的表情，可惜他现在已经不是离她不行的蠢货。

　　还不下手，只是魂魄回到真身里，随时、处处、每分每秒都是取她性命的机会。

　　真身就在这副她以为空了的棺材里，她绝不会活过今晚。

　　胸腔里的恶意几乎要漫出来，发着疼。男鬼垂下眼，手轻轻一勾便将身旁人拉到身前，只要一下，她才烧完这个墓地一样的房子，甚至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

　　一只手突然按在他怨气深重的地方。

　　痛感瞬间消散。

　　“那现在是失败了？”林玖感受他心脏是否起伏，触感变硬，这鬼在悄悄用力，她想。

　　男鬼手是冷的，脸却笑得热起来：“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