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无视莫获的话,他自顾自的控诉着她的举动,“施主初来乍到,尚未分清我佛堂经过僧人佛经符文净化的怨魂,将它们同整魂混淆,也是不应当的举动,更甚将那些尚未净化完全的怨魂放走!”
“阿弥陀佛!”
“世间,恐又要生出许多事端了。”
第76章 无妒长老
她再度强调, “我放走的那些魂,均是被你们强捕来的整魂,并不是你口中所说的什么经过佛堂净化的怨魂。”
佛陀叹气, “阿弥陀佛。”
“贫僧出家之人,何须妄言。”
“你骗人!”莫获眼睛瞪大很圆,脚生气的往地上踩。
善意赶来时, 莫获已经同那名佛陀扭打起来了, 首先映入他眼帘里的并不是那金光灿灿的佛光, 而是她身上若隐若现的赤色怨气。
“施主, 莫急,需静心。”低沉的声音自莫获耳边响起。
一瞬,莫获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呈现出昏迷状态。
无妒转过身, 泛着金光的符文对上她身侧的怨气,符文朝内推去,怨气是慢慢退却了,却听见莫获喉内传来一声闷哼, 她整个人泛起红光抵抗无妒的举措,朝外飞去, 以一个可怕的姿态撞碎佛堂门口的石像。
转瞬间, 在空中闪烁着金光的符文越来越靠近莫获, 她抬眼望着那些字符顿觉头昏脑胀, 像是脑袋里挤进去了什么东西, 类似使人感到昏昏沉沉的低吼, 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莫获下意识想抬起自己受伤的胳膊去挡。
“无妒长老, 手下留情!”善意跑来, 挥袖将袭来金光扇退。
“我知晓她并不是胡乱行使的性子, 许是存在误会。”善意低眉,“若真是她的过错……”
“此举许是她的无心之举,她将佛堂内素净,洗去尘烟的魂魄放去,未必会对世间万物造成伤害,贝放走的魂魄内,那被洗净微乎其微的怨恨连人世的阴阳间隔都冲不破。”
“它们并不能伤到世间的人,它所造成的后果也断不会像无妒长老所言,那般严重。”
“师父!”莫获惊喜喊道,“我真的没有放走怨魂,那些分明是整魂。”
“我佛慈悲,”无妒颔首,“施主何苦同我争论不休。”
“我佛堂魂谱上清清楚楚记载着每一位魂的由来。”
话落,佛堂墙壁上陈列着许久的一个沾染着灰尘的本子,飞至空中,响起书页快速掠过的唰唰声,从中跑出无数字符,组成一段完整的话。
“舍却三千魂,了而人间事,缠绵纠葛,净不得。”
莫获读不懂这段话,她只觉得心里憋的慌,腰间的莲叶前后摆动了一下,“不要理会这秃头!他是在污蔑你。”
善意将视线移到空中的话语中,他说了一声,“阿弥陀佛。”
无妒再言,“施主唤善意为师?”
他皱眉低叹,踱步转身,围着莫获转了好几圈,“贫僧望施主一眼便知,你尚未舍去凡尘的因果。”
“割舍不下凡尘又如何能信佛?”
“善意,此举,错的不能再错了。”
善意立掌跪地,“但她与我佛有缘。方才无妒长老也望见她身上的怨气了,弟子认为留下她,恐更为合适。”
无妒惊讶,“她身上有怨气?那倒是能解释她为何要放走那些魂魄了。”
很快,周遭不再能听见人的言语,一切都变得格外安静,风声呜呜作响。
莫获毫不留情的戳破了这宁静场面,“你这秃头胡说八道!”
强烈的话语从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娃娃口中蹦出来,并不是那种柔柔弱弱的表达。
莫获口中说的话更像是怒吼,她无比愤怒。
善意诧异地看着莫获,她微微弯曲自己的身体,强撑着精神同他们打交道,“不是我放走的,分明是你这秃头贪图整魂,想用它们来增长自身修为……”
“施主,所言可笑。”无妒手持珠串,脸上面无表情,但莫获耳边却从风声中听见了明晃晃的威胁,“施主三思,再言便该舍下一些东西了。”
她抬头,冷静的望着他,“我没有什么好舍弃的东西。”
无妒大怒,“施主既然选择一意孤行,便莫怪贫僧所行之举……”
善意大步上前,挡在了她面前,“长老,我尚未正式收下她,您尚不能随意对她训话。”
无妒没有再刁难莫获,他向外走去,对着善意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你现在护她,只是在伤她。”
金光退散,远处手持棍棒的两位佛陀,迅速转身,直接离去。
“呼,终于走了。”宛若九死一生的莫获瘫坐地上,她好奇的扭头,问善意,“师父,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善意蹲下身子,抬起手,轻轻地拂去粘在莫获手臂上的细小砂石和碎树叶,“我也不知。”
她凑近善意,小心翼翼地说,“师父,我放走的真的是整魂,那个秃头在说谎,他是在拿整魂来提高自己的修为。”
善意蹙眉,并未赞同。
莫获试探着问他,“师父,他身为佛者,拿整魂来提高修为,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吗?”
她分明看见那些整魂脸上的情绪了,它们不也有自己的表达吗?
既然说怨魂是因为生前怨恨过多,那整魂遗憾散去后产生的情绪就不算怨气,不算不好吗?
善意轻声细语的为莫获解释,“世间万物均有双面。”
“并不存在所谓的完美,行如此龌龊之举,自然会被世间规则惩罚,它会让人滋生心魔。这等举动下诞生出来的心魔很难被消灭,因为整魂纯粹至极,由它们生出的怨气也是更会彻净的东西。”
“如此举动下滋生出来的心魔更为可怖,它有善念。”
那是莫获第一次听见心魔这个词和善绑在一起,多么滑稽,多么古怪。
然而就像是被揭开了神秘的一角,心魔这个词开始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她面前,甚至直接超过了莫获耳边传来僧人们担忧她身上怨气作恶世间的言语次数。
“师父,你又要出去吗?”莫获穿着一个小袍子问。
善意身着灰色长袍,面色有些凝重,“我此行,恐要花费一些时日,你照旧待在佛堂,细心聆听僧人诵读经文便好。”
“师父,你是去抓心魔吗?”莫获歪头,趴在门边追着问。
但善意没有回答她,他的动作非常快,似乎是很急。
这时安静呆在她腰间的红色蘑菇吊坠突然附和,“你不该留在这里。”
腰间的莲叶也摆来摆去,“你不要再待在这里了,等他们消灭完心魔,下一个目标一定是你这个身怀怨气的家伙。”
莫获反驳,“我觉得不是这样子。”
“我师父是金光佛陀,他所行之举,为的是世人。抓住那些熬人的心魔,对世间万物来说本就是一件好事。”
莲叶警告道,“你要等到日后魂飞魄散才满意嘛!”
莫获揉揉耳朵,打着哈欠,“你们说的可真吓人,我只是身上有些怨气,我师父才不会把我怎么样呢!”
莫获当听到的是空话,她若无其事的走回佛堂中。
耳边众多僧人诵读经文,清去不少她心中烦闷。
忽然,她抬头望了望挂在佛堂顶上,那密密麻麻的红色瓶罐。
她感到有些失神,不自觉地惊呼出声,“好漂亮。”
瓶罐中裹着的东西就像是一团火,似乎是在燃烧,让莫获无端感受到疯狂的炙热。
夜间,躺在床上,莫获脑海中回想的依旧是那抹傲人的红,“好想仔细的看一看它。”
于是,她半夜醒来,偷偷摸摸的潜入佛堂中。
莫获扭头,朝四周看,没有人。
她取下了那个离地面最近的瓶罐,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个瓶罐上不似那些挂在佛堂顶上崭新的模样,反倒是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灰尘,瓶身还挂着好几个蜘蛛网。
整个瓶罐散发着浓郁的湿腻霉味,莫获擦干净瓶身,果然瞧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抹红,可是它看起来却像是没有活力一般,宛若刚烧成炭的木柴,不像是藏匿在木柴破裂黑灰裂痕中的艳色,反而格外像那种极度接近赤色的黑。
“怎么是一副恹恹的模样?”
她皱眉嘀咕,“难道心魔也会有自己的情绪表达?”
“还是你也和我一样,听那些佛经觉得无聊透了。”
话落,瓶罐中隐隐约约绽放出活力,透着一丝丝红光。
莫获笑着摸了摸这个瓶罐,她紧紧的抱住这个瓶罐,蹲在地上,说了一晚上的话。
关于佛堂里的心魔,关于佛堂墙角长出的草,关于平常日子里再微小不过的事情。
说完后,她重新绑上瓶罐的枯草绳,怕砸在地上,还特意施了一道术法,接着她便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佛堂。
往后,在善意出去抓心魔的日子里,莫获经常在夜晚偷摸摸溜到佛堂,和那个瓶罐诉说自己的烦恼。
“那个无妒大师太烦了,今天硬要我背什么佛经,不准我离开,我坐在那圆圆蒲团上坐了一天,整个身子都麻了,实在是太无聊了。”
她又说,“你们心魔之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呀?你知道,我师父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莫获抱着那个瓶罐,一个人发着牢骚,“我好想他。”
“他不是一个好师父,哪有丢下徒弟,一个人跑出去的!”
“真讨厌。”
终于,在日期往后推的第三个月,善意回来了。
他瘦了很多,脸上满是疲惫的神色,离开时穿着的整洁灰色长袍早已变得破烂不堪,但他并不在意。
善意嘴角带笑,一步一步踏进佛堂。
他手里握着一根黑漆漆的树杈。
莫获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她问,“师父,这是什么?”
善意双手捧上树杈,将它放置在佛像下,俯下身子,“它就是造成这次世间动荡的源头,心魔均是从它身上冒出来的。”
莫获跟着善意坐了下来,她随意的看了一眼那个黑漆漆的树杈,“就是它?”
干枯的树杈也会滋生出心魔?
善意点头。
“阿弥陀佛!”众多佛语吐出,善意想为这根树杈洗去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