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树杈瞧着有些特别,上面绑了一薄纱,是叶莲莲那日掏出来担忧苗树成挨不过雷劫的薄纱,离开时送给了苗树成。
苗树成手持佛珠,施展灵气,向小岛方向挥出薄纱,薄纱细长,它以分毫不差的准确度迅速捆缚住熊力安依着的树木,顺势,她带着易连山重新回到小岛上。
放下自己师父,她举着树杈向他们挥手,“走呀!咱们有树杈,不怕海域里的妖兽。”
苗树成大喊,“别小看这些树杈,它们内涵充沛灵气。”
神树枝桠能御水不说,更是不畏寻常火燎,但若是对上当日仙门霍岂用来对于她的那等天地灵火,别说树杈子,她这个神树也能给烧干净,但她懒得解释这些奇妙。
桐谦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泪水,他激动得直跳起来大喊,“啊,我就说我的卦没错,咱们要死里逃生啦!”
熊力安低下头,望着脚边的树杈,低喃,“真有死里逃生?”
转瞬他灰暗的脸上也笑出灿烂微笑,熊力安心中嘀咕,隐士大族中的儿郎果然不一般。
“来了,娃儿,你将易兄给我,我背着他。”
苗树成扬手阻止,她挠挠头感到有些迷糊,“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师父?”
啧,这黑熊族的人真奇怪……
苗树成低头思考,又猛地抬头,难道他想趁师父昏迷,对师父下手?
她谨慎的连忙摆手,“不用,我师父,我自己来。”
熊力安看着苗树成忙碌的身影和动作,完全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见她飞快扯来几根藤蔓,似乎是要把自己师父和树杈子绑在一起?
他耳边响起苗树成的欣喜声音,“等我拿薄纱,把我站的树杈和师父这根树杈子绑好,就行了!”
熊力安站在旁边,可谓是听得心惊胆战,“不是……娃儿,你真准备把你师父绑树杈子上?”
这是要让你师父脸朝下,在海域中随波飘荡?
造孽啊,你是真怕易兄能安稳活着!
苗树成扭头表示强烈的反对,“不是随波逐流,我会把我师父结结实实绑在树杈上,保证我师父的安全。”
救命,这不就是明晃晃的要害死易兄嘛!
熊力安眼露惧色,这娃儿是个狠人!
以后可千万不能得罪她。
熊力安脸整个皱了起来,他捏紧拳头注视了昏迷的易连山,心中一个劲地呼喊,“易兄,快醒,你再不醒就要被你徒弟整死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是熊力安这真诚的呼唤,或许是易连山战胜了心中心魔。
易连山当真醒了。
他睁开自己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地瞧见自家徒弟掂量着手中藤蔓,似乎是准备捆人。
易连山脑袋昏昏沉沉,身体没半点力气。
他虚弱地喊道,“树成?”
“师父!”苗树成噌一下转身,马上扶起易连山,连带着他背后绑好的树杈子。
她欢喜地抱住自己师父,眼里泛泪,瞧着是呆呆愣愣的傻样子,“师父,你终于醒了。”
她特别想打小报告,师父,那心魔它乱脱你衣服。
可当苗树成在实际感受到自己师父身上的温热后,她似逃亡般撒开手,脑海中又是不由自主浮现那日的场景。
苗树成脸上泛起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她望见师父的眼睛内一片清澈,不再带有邪气迷雾,想来心魔应当是离开了。
看来那株藏星草对师父来说很有用。
苗树成认真望向易连山,“师父,你不知道,你突然晕倒吓坏我了。”
她嘴里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根本不带停歇的,“师父,你千万不能有事,我还等着你教我佛语,等着落发得道呢!”
易连山探出手,轻轻抚摸自己徒儿的枯黄头发,声音温润如风,“是为师不好,害树成担心了……”
话音未落,易连山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整个人陷入呆滞状态。
在他喜悦的这一瞬,耳边响起激烈欢腾的呼喊,声音又多又杂。
每一句都在点醒他,每一句都在责怪他……
“易连山啊易连山,你在笑什么?”
“你该不会是感到满足吧?”
“易连山,你猜你为何醒的这么快?”心魔仿若占据上风的勇者,它的声音铿锵有力,重重的击打在他身上,“易连山,你还记得当年你亲手所赠的那株灵药吗?”
易连山撑着身子的手,深深地陷进沙土中,他满脸苍白,满是怒意,“你对树成说了什么!”
那株灵药就像躲在易连山暗处角落里的灰尘,他不敢回想,更不敢提起,那是他最无奈,最痛苦的愧疚和自责……
“告诉她?”心魔肆意嘲笑,“你倒是想得轻松,告诉她……事情的乐趣可一下子就没了。”
易连山紧紧地攥着手中沙土,“你做了什么?”
他勃然大怒,“你做了什么!”
“哈哈哈哈,”心魔娇媚颤声道,“你凶什么,我只是让你的乖徒弟重新面对了藏星草而已。”
“易连山,你想知道你晕倒时,你的乖巧徒弟再次面对那株灵药是如何选择的吗?”
“神树化形的机会就在眼前,可那个蠢货,居然亲手将那株灵药喂给了你。”
“易连山,你猜猜她那时在想什么?”本是飘荡似烟云的心魔忽而变为实体,它脸上漾出淡淡漩涡。
心魔轻柔地触碰着易连山的脸颊,顷刻间似海浪的悔意冲进易连山的脑袋中,全是苗树成那时飘忽不定的思绪。
它缠上易连山,乐得开怀,“易连山,听见了吗?感受到了吗?”
“她在后悔!她悔当日自己吃了那株灵药,悔自己沐浴雷劫化了形……”
“易连山!她恨你!”
忽而心魔谄媚声音化为尖锐刺耳的吼叫,它逼得易连山走投无路,羞的他满是愧疚。
“易连山,你错了,你大错特错!”
“她心中滔天恨意难消,这世她注定化魔。”
易连山心口跑进去一种颤巍巍地酥脆感,他眼中笑意敛去,心魔准确传来的苗树成的悔意和眼前徒儿亲口所言的担忧之语混淆起来。
他被心中愧疚涨红了眼,抓住苗树成的手,连声说,“是我的不好,若是我并未对你心生恻隐之心便好了。”
“啊?”苗树成发愣,恻隐之心,那是什么东西?
她不解的视线挪到身侧熊力安那儿。
熊力安哪里知道易连山现在说的什么意思,他想了半天没猜出来,突然瞥见苗树成枯发,一下子就懂了。
他扭头看看苗树成,转头又望望易连山,嗯!易兄定是觉得这个女娃娃可怜,所以才收她为徒。
易兄想必老早就醒了,刚才说的什么隐之心的言论,应当是对自己曾经的举动感到后悔!
也是,好不容易收个徒弟,居然费尽心机想着让师父脸朝下往海里飘,搁谁谁受得了。
熊力安嘴角一扬,望着苗树成担忧的视线,半晌后支支吾吾道,“易兄刚醒,可能做噩梦了。”
苗树成淡漠不语,师父对梦里的某个东西怀有恻隐之心?
师父,梦见什么了呢?
这时,她细心发现自己师父背后的黑黑东西又开始翻腾。
苗树成连忙抓住易连山的肩膀晃,“师父,师父?”
“师父,你别怕,梦都是假的。”
第28章 见不得光?
易连山耳畔传来苗树成略带安慰的言语, 声音甜甜的。
他像是舍不下曾经心中甜润似糖块的纯粹善意,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抚向苗树成的头发。
易连山略带嘶哑的声音自喉间传出,他问, “树成,师父是不是错了?”
她又是那般的乖巧,脸上的梨涡浅浅, 就像是为了给他壮胆, 苗树成从储物灵袋中取出一块灵石。
她怯生生试探着双手, 捧起那块灵石, 将它塞到他怀里,“师父,你别怕。”
此刻, 易连山, 落泪了。
他看惯了世间万物,听多了万般虔诚的祈祷,哪怕是最衷心拥护的信徒……
而在这里……在他易连山的世界里,再没有任何一种声响, 没有任何一道霞光能比她徒儿的安慰言语要美。
他心中唾弃自己千万遍,在意自己当日之举, 丢不净对苗树成的愧疚……
他发疯似的告诫自己, 那些惹得他心慌, 逼得他想落泪的情绪全是自己对徒儿的歉意。
易连山在心中默念过无数遍佛经, 他叹道, “是我对不起她。”
心魔自虚枉中再次现身, 它对着眼前这个长发少年肆意嘲笑, “只是歉意, 全是愧疚?”
“易连山啊易连山, 你当真是个胆小鬼。”
“你这个孬种!”
心魔化为烟云飞散,它化作烟云,轻飘飘地落在易连山的肩膀上,揽过他的脖颈,一缕缕黑雾舔过他的脸颊,下颚。
易连山他双眼半阖,神色自若,冷静到了极致,仿佛脱离自然的神佛,不可亵渎。
就是这幅冷静模样,惹得心魔笑得更欢了,“易连山,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不敢想?不敢说呢?”
“易连山,你知道的……”
易连山不得其法,仅仅依靠闭眼静心,躲避心魔,“你不必再语,我心如止水,不可能有所改变。”
“哈哈哈哈易连山,你怎得敢!”心魔的声音清冷又带着寒意,似修罗地狱爬上来的厉鬼,令人无端感到沉闷不堪。
“易连山,你分明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