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安慰似的吻了吻。
“我保证,我会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走这场火。”
暮兮晚眼睛红了,鼻尖也红了。
她磕磕绊绊地被楚扶昀牵着,跌跌撞撞地往火里走——她一直在抗拒,在挣脱,所以才走得很慢很踉跄。
“那我死的时候,哥,你又在哪里?”
暮兮晚惨然一笑,眼眸落泪。
楚扶昀一怔,他闭了闭眼,也停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两个人站在火中对峙。
楚扶昀道:“所以我来幽冥接你了,哪怕等了十二载,我也会带你回家。事实上,若不是有红鸾契让我能感知你一息尚存,我一定会与死亡开战。”
暮兮晚拼命摇头:“你什么都不知道!哥!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泪像大雨决堤。
“你不知道,在你来了灵台山没多久,我也来了,我拼了命试图让你发现我!你没有!你在灵台山长居十二载,我亦在这儿陪了你十二载!”
楚扶昀凑近了她,微微弯腰,抬手拭着她的泪。
“我知道,谢谢。
谢谢你来到我的生命。”
暮兮晚用没被攥住的那只手拼命的抹眼泪,她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哽咽。
“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楚扶昀轻声:“来得及,你会在火中重生。”
暮兮晚在泪水中凄然一笑,她看着他:“哥哥,我送荧惑星回去了。
让我起死回生的第三场火,已经没有了,所以什么都晚了!我已经死了!
哪怕我回去,也活不了多久了,我的寿命所剩无几。
你为什么不干脆让我留在死亡的地界呢?”
楚扶昀闭了一下眼,没有立即反驳她。
暮兮晚歪了歪头:“所以,松手
吧,我的哥哥,别再试图救我了。”
楚扶昀压着火:“你是真想被我打断腿。”
声音冰冷,是真生气了。
但暮兮晚不服输,她想不明白楚扶昀的态度,她不想回去,回去了,然后等个几年又死一次,到底有什么必要呢。
为了再让她经历一次死亡吗?
想到这儿,她心一横,顺手从发间取下一枚尖锐的发簪,像拿着一柄小刀那样的威胁他。
“你松不松手?”她将发簪抵在他的手腕上,红着眼说,“否则我马上就用簪子划断你手腕上的经脉,你的手就别想要了!”
在她看来,楚扶昀的手可比她宝贝多了。
是拿枪的手。
是执棋的手。
是统帅千军万马的手。
他行走战火中,能镇压天下太平,靠的也就是一双手。
他要不松,她就真的要朝他的腕子上刺去了。
楚扶昀看着她,冷笑了一声。
他不仅没有半点打算放开她的迹象,反而攥着她,攥的更紧了。
暮兮晚咬了咬牙,她手起簪落,狠狠朝着楚扶昀的手腕刺去!
……
滴答、滴答。
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哐当一声,簪子也落在地上了。
楚扶昀眸光澄定神情不变,他依旧是那样镇定从容地看着她,没有半分责怪。
只见他的手臂上,被发簪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但也只是浅浅的口子,皮外伤,压根没有伤筋动骨。
她舍不得。
她怎么可能舍得真正伤他呢。
暮兮晚的眼泪越来越汹涌,极大的情绪冲击让她似乎站不住了,腿一软,跪坐在大火里。
火焰肆意缭绕着她。
楚扶昀迁就着她同样跪下来,手还是紧紧攥着她,哪怕有血,也没有丝毫松开她的意思。
暮兮晚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嘶声力竭。
楚扶昀安抚一般地拍了拍她的背,像哄人一样。
“别哭。”
暮兮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道:“所以你为什么不松手啊……”
楚扶昀低了低头,抱着她,在她的发旋儿上吻了一记。
“我会带你回人间,带你回家。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暮兮晚在他怀里一直哭,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她从没有哭得这么任性委屈过,仿佛,是受了好多年的委屈,都要发泄出来,说给他这个当哥的听。
小心翼翼暗恋他时的委屈。
被敌人抓住后死亡时的委屈。
在灵台山十二年不被看见的委屈。
她哭了好久好久,楚扶昀就这样抱着她,任由她在他怀里哭着,安静地听着她所有泪水里想说的话。
灵台山的大火摧枯拉朽,烧了一夜。
这条路,也走了一整夜。
终于,在路的尽头,她见到黎明升起,曙光破晓。
她终于见到了一缕阳光。
第94章 乐莫乐兮新相故知我的姑娘要娶我过门……
过了兰月,就快中秋了。
大晴天,阳光正好。
十洲各方仙家们近日正忙着揣度天下局势,前阵子方外宫被烧,千洲地界究竟如何安置成了个难题,这堂堂一方王权就要自此覆灭,归顺于白洲么?
又过了几日,千洲又传来一个消息。
少宫主继任宫主。
哦,这打来打去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敢情都是一家人啊。
火烧方外宫一事在四海十洲流芳远扬,大街小巷的百姓们提起了,都在感慨少宫主不破不立的英姿气度,当真洒脱!仙家们寻思掂量半天,都赶紧筹备贺礼去了。
……
“呜呜呜都是谣传,谁说我洒脱了!”
白洲,帝微垣。
暮兮晚抱着枕头趴在床榻上抱头痛哭,干嚎,没泪的。
“我好心痛啊呜呜呜……”
楚扶昀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案前处理着流水一样的公务——近日各界仙家们给少宫主送礼,方外宫被烧了没地儿放,全送他这儿来了。
暮兮晚抱着枕头在被子里滚来滚去,滚去滚来。
“那么大一座仙宫啊!没啦!就没啦!都是我的钱呢!”
楚扶昀面不改色的又看了一份礼单,随口道。
“在派人重修了。”
暮兮晚哇的一声哭出来。
“重修也要花钱呢!”
楚扶昀很冷静:“是用的白洲的钱。”
暮兮晚更悲伤了:“白洲的钱也是我的呢!”
楚扶昀:“……”
那也没办法啊,横竖烧都烧了。
他放下公务,起身走到床边,好整以暇的望着床上将自己裹成粽子的妹妹,弯了弯凑近这团“粽子”,笑道。
“真哭了?”
“粽子”拒绝回应他。
楚扶昀去拎她的被子,试图将人从被子里剥出来。
“将军你好过分!”暮兮晚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朝着他手上咬了一口,“我正在难过呢!不要来打断我的伤春悲秋!”
楚扶昀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颊:“叫哥。”
“我不。”暮兮晚把头瞬间又缩回了被子里,瓮声瓮气,“呜呜呜你当我哥也太可怕了,我的噩梦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