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却压了千嶂夕一头,立刻便引起城中热议。
就连岑无月去取情报时,也被那负责人揶揄一通:“要是我不知情,还以为是拿你给星玄度当挡箭牌呢。人人都想知道你的事情,就没人会注意到星玄度居然来了城里。”
岑无月将刚填好的采购单推给她,问:“他的行踪那么重要吗?”
负责人接过单子瞄一眼收好,闻言露出一种神秘的笑容:“你难道不想要他?”
岑无月便认真思考起来:“他长得是挺特别的。”指的是配色。
“特别……”负责人被噎了一下,“我从来只听人说他‘容貌过盛’,你这形容还是第一次听。算了,跟你这样没开窍的我绕什么弯子——我是说,但凡你有野心,或者手握某种组织势力,都会想要他的能力不是吗?星家自己就最懂了,可不敢懈怠,生怕把他弄丢。”
“他一个大活人,又据说能预知一切,能弄丢到哪里去。”岑无月不以为意道,“要真‘弄丢’了,那也是他自己的决定。”
负责人用短短一声冷笑就完美传达了“你小子懂什么”的意思:“那是你不了解星玄度——行了,你要买的东西还是过三天再来取。”
此时的岑无月突然想起来,自己完完全全把那份收了钱的护卫工作忘到脑后了。
但是仔细一想,她也根本不知道星玄度在哪儿。
不过没关系,眼前正好有一个手握情报大权的人,而且这个人还和封不眠是死对头。
哎,这不巧了吗。
——
看着理直气壮堵门的岑无月,封不眠嘴角一抽:“所以你就来问我他在哪里?”
“因为他的行踪好像很隐秘。”岑无月道,“也没告诉我。”
“他没告诉你,不就是代表着不需要你继续当护卫?”封不眠随口说着,探头打量那高调无比的天幕,“——况且,以你现在这状况,给他当护卫纯属是添麻烦吧?”
“可是他藏身的地方很隐秘啊。”岑无月说。
封不眠终于听懂了,他无语地转回脸来盯着岑无月看半晌,挤出一句:“你居然只是想蹭他的地方躲清净?说起来你脸色好像有点异样,不会有人对你下毒手了吧?明天就是叩天门的日子,你可别出岔子。”
“我收了酬劳的诶,”岑无月强调道,“还有脸色,只是昨天吃了不好吃的东西闹肚子。”
“小姑奶奶,雇一名护卫那点钱对星家来说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如。”封不眠道,“星玄度就算什么都缺也不可能缺钱。”
封不眠说这话时的表情实在很古怪。
该说是感同身受还是怜悯呢。
岑无月问:“那他缺什么?”
封不眠想了半天,泄气道:“我也不知道。”
岑无月撺掇他:“为了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更应该带我去他那里。你反正肯定是找不到答案了,说不定我能找到。”
封不眠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
看着一高一矮堵门的两人,星玄度面无表情:“请自便。”
封不眠没待多久,朝岑无月比了个大拇指后就溜了。
领了酬劳并且不打算退还回去的岑无月则是跟在星玄度身后继续担当名存实亡的护卫一职。
星玄度真的是个很沉默的人,他甚至能保持三个时辰不和岑无月说话,仿佛早就习惯了身边有人跟随、并将之无视。
他摆弄那些卜卦的用具时,岑无月在他背后悄悄用他的头发编辫子,他居然都没发表意见。
当然,稍后路过的星家家仆勃然大怒。
直到三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时,星玄度突然开口道:“你想见她吗?”
岑无月精神一振,感觉展开聊天的机会来了:“你说的是谁?”
“千嶂夕。”星玄度道,“若是不愿见,你现在便该起身了。”
“见,”岑无月甚至都没放下手里银白色的三股辫,道,“多此一问,你不是应该知道我的答案吗?”
说完,她似乎听见星玄度叹了口气。
但再往前凑去看他时,还是那张雕像似的脸。
咦,听错了?
第30章
千嶂夕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岑无月将千嶂夕挤下天幕第一之后, 许多封家的人都忍不住跑来光明正大地围观岑无月,想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角色,而千嶂夕本人居然真的闭门谢客到了最后一天。
而且, 就连最后一天来拜访星玄度, 千嶂夕都选择了趁夜出行。
要不是岑无月正好就在星玄度这儿, 恐怕得等明天才能正式见她。
千嶂夕缓步进门时, 岑无月刚刚来得及把编好的辫子混进星玄度的其余头发中间、再摆出护卫的正经架势。
千嶂夕进门便像到老朋友家拜访, 态度很是随意, 唤了一声“玄度”便在星玄度对面自行落座。
岑无月好奇地打量她。
和想象中不一样。
听了太多“六合书院五百年内第一人”之类的消息, 她还以为对方会是个冷漠高傲之人。
结果看起来……
嗯……
哦,对了!是师父说的“坏女人”该有的经典模样!
“放心,我不是来问你明日结果的,”千嶂夕左右看看,自己动手倒茶,“我已尽人事, 天门为我开还是不开, 都已不是我能力可以左右的了。”
星玄度这儿的茶当然不是普通茶水,而是修士专用的灵茶,有洗髓舒经之效。
岑无月之前也尝了一杯,觉得完全不如外面卖的牛乳茶好喝。
唉,高阶修士们的追求真是比较特别。
星玄度道:“你若真不想知道,今晚就不会来。”
千嶂夕哈哈一笑:“我只是有些在意那个‘岑无月’究竟——”
“哎。”岑无月应了一声。
被打断的千嶂夕像是才注意到在场还有一个人似的,将视线转向岑无月。
岑无月道:“我就是。在意的话可以尽管看。”
千嶂夕懒洋洋地支着下巴扫了岑无月一遍,笑着对星玄度道:“天才总是这样冷不丁地冒出来的。”
星玄度不置可否。
千嶂夕像是对他的沉默习以为常, 又朝岑无月点点头:“听同行的师弟师妹们说了不少你的事情, 我原想着要明日才能见你,巧了不是?”
六合书院的弟子们这几日虽然是五味杂陈, 但大概是出于善良的本性,不仅没有排斥岑无月,还教给她不少新知识。
岑无月甚至还从他们那里收到邀请,准备等有空便去六合书院拜访游玩。
“我也从他们那里听了许多前辈的事。”岑无月笑眯眯地说,“城中传闻实在是太夸张了,以我的资历修为,绝无可能是前辈的对手。”
首先,千嶂夕往那一坐岑无月就知道她强得像个怪物,打什么打。
其次,岑无月劈个石头都要借小师兄的剑气,当然不会亲自上手和人斗。
打也打不赢,万一真赢了还不能杀掉对方,这种打打杀杀实在没有意义。
“——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神兽青睐吧?”岑无月说,“不瞒两位说,我打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觉得兽类、动物这些都很亲切。”
“神兽不过只是传言吧?”千嶂夕看起来兴致缺缺,“要真有神兽,千百年来岂会真的没有人见过?”
岑无月回忆那个性十足、生龙活虎的足印。
尽管没有实体,但怎么看都有神智以及类人的聪慧。
“至于那足印倒是还算有意思,”千嶂夕猜测道,“我猜想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控制的吧?这样一来本无噱头也能凭空起风波——你看,原本也没太多人在意叩天门,把你和我的名字放到一起后,是不是立刻便引起轩然大波?是不是立刻便让整个修真界都开始讨论翊麟城、叩天门了?”
岑无月顺着这个推测往下想了想,问:“那岂不是前辈和我都成了被某人摆弄的棋子?”
“我接受翊麟城邀请的时候早已经想到会有这些,利益交换罢了,”千嶂夕耸耸肩,“——只不过我原以为最多安排个人与我并肩第一。”
岑无月眨眨眼,朝她露出一个“我也很无辜”的笑容。
千嶂夕撇撇嘴,收回身上泄出的一丝威压:“但你说得对,排名确实不代表什么。”
她将灵茶一饮而尽,倏地起身。
“我看你脸色不佳,明日可不要因此影响而使不出全力——天门前再见真章!”
千嶂夕走了。
岑无月并不在意她留下的话,而是细细将刚才发生的事回想了一遍。
似乎也没有发现和周妲鹿云渺两位师姐相关的线索。
想到这里,岑无月偏头看向星玄度。
她突然发现从千嶂夕到来、到千嶂夕离开,星玄度竟只说了一句话。
天底下竟有如此惜字如金之人!
千嶂夕可是特地来拜访他的诶。
哦,这么一想,上次封不眠来,星玄度也只说了一句话。
好金贵的舌头。
岑无月盘腿坐下,又开始和星玄度唠嗑:“她好像不太开心。”
“修行到某个时候,哪怕不会占卜观星,心中也会对未来有所预感。”星玄度说。
岑无月品了一下这句话里的意思:“你是说,她隐隐预感到自己明天可能叩不开门了?”
但星玄度接下来的话却不是在说千嶂夕:“看穿未来与过去是种危险的能力,不该滥用。”
“这样的能力也不是想有就能有啊,而且这种能力不会白得,”岑无月埋头编第三根辫子,“就好比你看起来总是很轻松便能给出任何问题的答案,但想必也付出了不足为外人道的代价吧。”
“……”星玄度道,“你不必同我说这些。”